第八章

太子帶著人走了，顧家卻並沒有就此解。

一眾參與了又或者是有參與嫌疑的顧家人，無論主僕，都被老太監福來帶著武帝的旨意，扭送進了玄鐵衛的詔獄，後再審。

“謀害世子，欺騙儲君，雜家進宮這麼多年，還沒見過比你們更大膽的。好好著吧。”

一直到福來走，玄鐵衛還有人在奇怪，日理萬機的陛下，怎麼會突然管這麼一樁貍貓換太子的勳貴瑣事。

這當然是……顧喬堅持要出宮鬧的。

在武帝的認知裏，他兒子可是病的都沒辦法自己親自手報復了，能讓這樣的兒子堅持要去救的人，怎麼可能等閒視之？

武帝正對兒子心中有愧，面對再匪夷所思的要求，他考慮的也不是為什麼，而是怎麼才能讓兒子開心。武帝按照太子以往的格，推斷著寫下了嚴審顧家的旨意，但其實他並不關心什麼顧家不顧家的，他甚至沒第一時間記起來顧家到底是哪個，因為那並不重要。

除了武帝在力爭表現，周叔辯也在積極的想要將功抵過。

武帝是從顧家下手，周叔辯就是把小世子邊的人當做了切點，也就是一同被從柴房解救出來的解厄同學。周叔辯已經想人之所想、急人之所急的先一步讓人把解厄送去了醫館。相比起只是被捆起來著的世子，解厄就要慘的多，他還被毒打了一頓。

幸好，周叔辯等人來的及時，解厄並沒有命之憂。周叔辯不敢直接和太子邀功，只能充滿暗示的對顧家的小世子看了又看。

被迫套在世子軀殼裏的太子聞道：“呵呵。”

反倒是在周叔辯看來不敢惹的太子表哥，主對他的行為表示了讚賞，那一句句發自肺腑的謝讓他渾不適。回去的一路上，周叔辯都在琢磨這個事，他表哥和小世子把主賓關係弄反了吧？為什麼表哥要替世子道謝啊？彷彿世子的事就是他的事。

這兩人……真是奇奇怪怪的。

奇奇怪怪的太子殿下和小世子，一回了東宮，就摒退左右，邊吃邊聊了起來。

聞道這輩子都沒覺得碧澗羹能這麼好吃過！

“給殿下請安。”

顧喬還沒有來得及跪下，聞道已經抬手，打住了作：“別用我的臉。”

“是。”顧喬乖乖坐到了一邊，人畜無害的等待太子的吩咐，眼神是聞道幾輩子都不可能擁有的純良。

聞道覺得自己大概是個變態，他竟覺得自己的表這樣看，讓人有點心難耐。

然後，聞道就沒忍，手扁圓的起了自己的臉。

“殿—下—，這—於—禮—不—合。”顧喬一邊任由聞道，一邊小聲規勸，帶著一種反而更想讓人欺負他了的懂事。

“孤就是禮，孤就是法。”還從沒人告訴過聞道什麼不可以，“未免被人發現，別殿下了。”

“那什麼啊？”顧喬不敢自作主張。

“就……唔，卿卿吧。”

卿卿是太子不為外人所知的小名，連武帝都不知道。是周皇后在懷太子臨產的當天，讀到了《世說新語》裏一段有趣的小故事，誕下龍嗣後覺得頗為有緣，便促狹的給兒子起了這麼一個名。

卿卿，吾命。

聞道不到兩歲，就已經學會用扭頭和不回應的方式，來和母后表達對這個名的嫌棄與拒絕了。

周皇后只能忍痛放棄。

今日複而想起，聞道又忽然覺得，如果母后一定要這麼他，也未嘗不可。可惜，逝者之人不可追，聞道也說不清楚自己到底是什麼想的，大概是一時衝吧，就把這個權利給了顧喬。

說完後，聞道又不容置疑的快速添了句：“不許問為什麼！”

顧喬特別配合的點了點頭，真就沒問下去，只是試著了句：“卿卿？”

那聲音又輕又飄，就像是綢緞劃過，又好似暖流侵了聞道的四肢百骸，帶給了聞道一種說不上來的舒坦。親卿卿，是以卿卿。

“那殿，卿卿我什麼？”

“你在我裏的時候，自然殿下；你回到自己裏，肯定還是卿卿啊，要保持統一。”聞道理所當然道。

事後無數次想起這段，顧喬都覺得他當時一定是忘記把腦子帶上了，竟會覺得太子這話說的好有道理，謹慎又聰敏，真不愧是太子殿下啊！

隨後，兩人就從兩次短暫的互換經歷裏，挑揀出了一些發生過的、對方一定要記住的事，大致簡單的說了一下。

顧喬對太子氣顧貞兒的片段百聽不厭，雖不是自己親經歷，但他還是覺得很解氣。

聞道就對顧喬兵不刃就解決了三公主和十皇子表達了歎為觀止，拖著慢悠悠的長腔，意味深長道：“真是，人不可貌相啊。”

顧喬臉訕訕，他做的確實不夠明。

“但是有腦子，不錯。”這事要讓聞道去做，他肯定是做不出來的，他很難對誰低頭，哪怕是他的父皇，但他並不介意顧喬去做，縱使顧喬頂著他的臉。

流完畢，該知道的都知道了，該吃的也吃完了，接下來就是討論下一步了。

“你有什麼打算嗎？”整個話題的節奏都被太子所掌控，他居高位多年，早已習慣了把一切握在手裏。

“尋找我們互換的原因。”顧喬不管是在被困前還是被困後，接的都是正統天地君親師的教育，他對自己穿太子的接能力，並不比他外在表現出來的好。只這麼和太子平起平坐，就快要了他的命了，“最起碼要趕清楚互換的規律和契機。”

雖然目前來看，他倆的互換總是突兀又毫無緣由，有一種想換就換了的隨便。

“這是個需要時間的長遠計畫，”聞道比任何人都更想換回自己的裏，當個誰都可以欺負的兒，可不是什麼很好的人生驗。但是，聽到顧喬也這麼打算的時候，聞道突然就彆扭了起來，語氣都不自覺的帶上了以往的調子，“孤的就這麼讓你嫌棄嗎？迫不及待的要和孤換回來？”

“不不不，怎麼會？”顧喬慌了，差點膝蓋一就給太子跪了，急切的想要解釋，“您當然很好，您是整個大啟最好的。但是、但是，這是您的啊，您值得最好的。”

太子大概永遠不會明白，他的出現，對於顧喬意味著什麼。

他救了他。

不只是上的，還有神上。比野優秀，確實沒什麼值得驕傲的。

聞道看顧喬急的眼角都要掛淚了，就什麼想法都沒了，只無奈長歎，並再次抬手狠狠的了顧喬的臉：“我信了，但這是最後一次，不許用我的臉再做這麼慫的事！”

顧喬也不想哭的，男子漢大丈夫，他最不想讓人有的印象就是他是個哭包。但他控制不住，從小如此，一和人對峙，明明心裏還能再戰五百年，表上卻已經先一步輸了。他只能特別乖的對太子儘量保證：“臣、臣一定不給殿下丟臉。”

聞道徹底認命了，怎麼能這麼乖啊，這還怎麼欺負下去？他只能生轉移話題：“要麼自稱我，要麼自稱孤。”

“我會為了殿下變得特別厲害的！”那一刻，顧喬雄心壯志。

然後，暫時還沒有特別厲害起來的小喬同學，就繼續老老實實的給太子彙報起了自己的打算：“在換不回來的期間，我會先趁著養病，練好殿下的字，這是最容易讓人起疑的地方。事實上，我已經開始據殿下以往的習作，開始臨摹了。”

顧喬起，顛顛跑到了旁邊的紅木書架上，拿好東西後就又顛顛跑了回來，獻寶一樣把他的果遞到了太子眼前。

只短短不到一天一夜的時間，顧喬就已經臨摹的似模似樣，他真的很努力。

聞道：……自己卻甚至還不知道顧喬他爹什麼。

“我還準備趁這段時間，盡可能的背下來殿下所有該認識的人。”顧喬被困在後院太久了，京中權貴幾乎誰也不認識，如今他掌握的東宮人名，都是他想盡辦法才觀察出來的，就這還差點鬧了烏龍，唯一慶倖的是沒有被人懷疑。

“這倒不用那麼努力，記錯了也沒什麼。”聞道不自然的咳了一聲，實在是不想破壞自己在小世子心中英明神武的形象。但他還是得實話實說，顧喬肯定不會因為記錯人名而被懷疑，因為太子就是個臉盲，記不住人臉，也記不住人名，經常張冠李戴，大家都習慣了。有時候為了辱對方，聞道甚至還會故意說錯名字，亦或者是問一句“你誰”，親近的人都知道太子的這個病。

“至於功課，我已經大致瞭解了進度……”

“能跟上嗎？”聞道其實對顧喬並沒有報太大期，畢竟顧喬很小的時候就被關起來了，再沒上過學。聞道已經想好了要怎麼逗著顧喬求他，他再告訴顧喬解決的辦法——太子勤勉好學了這麼多年，多個突然不想讀書的叛逆期也沒什麼。

結果，顧喬的回答是：“能的，很簡單。”

聞道：“？？？”

顧家神，名不虛傳。

顧喬確實已經很多年沒跟著夫子學習了，但他卻並沒有懈怠，他爹娘給他留了錢，也給他留了書，甚至因為是自學，十二歲的他，反而和十四歲的太子的讀書進度是一樣的。也因為心無旁騖，生怕哪天書也沒了，顧喬看過的書都會牢牢的記在腦子裏，生生把自己了一個過目不忘。

聞道突然覺得，哪怕沒有他，顧喬也不會一直沉寂下去，是珍寶，早晚會名天下。

“我是問，你對自己的打算。”聞道不得不提點顧喬，你現在可是太子，你就不準備利用這個份，給真正的自己謀點什麼利嗎？好比伴讀的名額。全大啟都知道，太子缺個伴讀，不日就會找人補缺。

“您？”顧喬理解錯了，“您可以隨意的，我人際關係簡單，就只有一個兄還在世，他絕不會背叛我，哪怕覺得我格大變，也不會。您可以不用委屈自己模仿我。”

聞道抬起兩手，啪嘰一聲，拍在了顧喬臉的兩邊，的對方都要變形了，這才痛快。

心想著，快特麼給孤停止你的可行為吧。

再這麼下去，孤會做些什麼，可不好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