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到最後，聞道也沒有讓變自己的顧喬收回命，沒讓顧喬直接破格點由世子補上太子伴讀的缺。

原因很簡單，要臉。

前腳在顧喬還是世子的時候，他和顧喬說為伴讀要過五關斬六將，能者居之；後腳自己變了世子，就什麼規矩都不要了？這不是在明擺著告訴顧喬，他怕考不上自己的伴讀嘛。

不行！絕不可能！

倔強太子，永不服輸！

顧喬也沒往可以直接用太子權利走後門的方面想，反倒是兢兢業業的和太子請教起了：“我沒有主持過這類考試，需要先準備什麼，注意什麼嗎？”

顧喬真的很怕把考試給辦砸了。

聞道渾一僵，手藏在寬袖裏，忍住了用手指敲打桌面的作，這是他煩躁或者需要思考時的習慣作。因為他也不知道考試要準備什麼，他本沒經歷過，當年選的伴讀，都是他母后給他準備的。聞道這人念舊，從未更換。

但輸人不輸陣，聞道擺出一副遊刃有餘的模樣，使出了自己慣唬人的手段道：“你給周叔辯和溫篆等人去做就好。”

顧喬已經把太子邊的七個伴讀都牢牢記住，並對上了號。其中這位溫篆溫公子，更是讓顧喬多費了些心思。溫篆是禮部尚書的孫子，亦是太子伴讀裏最得太子用的一個。

“他也就是勉強能看。”聞道不知道為什麼，就是突然想多和顧喬解釋一下，他對溫篆並沒有另眼相待，“我用他，不是因為他有多優秀，只是其他人比他更差勁罷了。”

太子的伴讀自然是不可能差的，只是聞道這人有個很糟糕的病，但凡是不如他的人，在他眼裏都是廢。目前來說，放眼廟堂乃至整個大啟，能教聞道真心拜服、看進眼裏的還真沒幾個。這個名單還在隨著聞道的年歲漸長、本事增多，而一再。溫篆正是在這樣一個大背景下，被矮個子裏拔了將軍。

“文不，武不就，只是腦子還算靈活。”聞道如是總結。

“我聽說溫公子是極好的。”顧喬一愣。他對溫篆很有好，因為他喜歡一切學問好、又溫潤沒有進攻的人。

“哦？”聞道挑眉，掩飾著自己的在意，他覺有點酸，態度不自覺就多了一種針鋒相對的嘲諷，“你又知道了？以前認識？”

他再優秀，能有孤優秀？！

聞道差點口而出，最後還是死要面子活罪的格，及時拉住了他，讓他不用費心去編個理由和顧喬解釋他為什麼會在意這個。他真的沒辦法解釋，因為他也不知道！

顧喬不疑有他，只是對太子一五一十的有問必答：“不算認識，但是知道。”

溫篆與顧喬在時曾並稱過“雍畿雙”，都是如王戎般早慧的人，出高，名頭響，從小就備矚目。雖因為一個是勳貴之子、一個是朝臣之子而際有壁，沒真正流過，但肯定是聽過彼此的的，可以說是神已久。

當年還有大儒曾斷言，京城下一代的文壇領袖，必從溫顧二者中穎。

可惜，世事難料，變故太多。

溫篆還是那個別人家的溫篆，顧喬卻早已沒了姓名。在顧喬消失的這些年裏，京中風起雲湧，不知又多了多鮮怒馬正風流的年。

說不羨慕是不可能的。

但顧喬的鬥志也罕見的被一併激了起來，讓他從那種躺在躺椅上仰小院星空的狀態裏解放了出來，他的心依舊是平靜的，只是他的視野不再必須拘泥于顧家這四四方方的小角，他終於自由了，他才十二，擁有無限的未來與可能。

顧喬再一次對太子表達了鄭重其事的謝，都說大恩不言謝，但顧喬卻明顯不太一樣：“正是有了您、卿卿，才會有了我如今的機會。”

他希太子能夠知道他的謝，他希能夠讓太子看到他的真心。

他會永遠記得當下，記得對黑暗裏的他出手的太子殿下。

一如多年前，他站在阿娘後，只出頭來，小心翼翼仰到的太子，人中龍，無可匹敵。

“孤自然會替你考個好名次。”聞道笑了，他覺得額頭終於得到了自己想要的——好聽的，甜甜的好話。算顧喬識相，知道誰才是他最好的選擇。聞道心中的想法，也隨之在轉念間變了，他對顧喬道，“你讓周叔辯去準備吧。溫篆等其他幾個伴讀一併參與考試，檢驗一下這些年跟著孤讀書的果。”

“是。”顧喬把聞道的要求都一一記了下來，然後才試著提了一個自己的，“如果到時候我們還沒有換回來，我可以申請以殿下的份參加考試嗎？”

“嗯？”聞道一個扭頭，滿臉詫異，他還從沒聽過這種主求考的。

這就好像太傅決定放一回不留功課的休沐，卻偏偏有人沒眼，非要舉手表示，希能有點功課般不可思議。

“我想為配得上您的人。”顧喬進一步解釋。他想憑自己的真本事為太子的伴讀，他想證明他可以，他有真才實學，足夠勝任。

聞道本來還有點氣顧喬不知好歹的，結果還沒來得及發脾氣，就又聽到了顧喬不加掩飾的話。太子殿下過於薄的臉皮，騰的一下就紅了，看天看地看花廳，就是不想再去與顧喬對視，最後也只是彆彆扭扭的說了句：“隨你吧。”

什麼配上配不上的，孤可以一直等你啊！

遇到這種撒的，真是、真是本殿下為難啊，當然是只能任顧喬去了。

***

顧喬在國公府與太子殿下一同吃過晚飯後，就依依不捨的帶著太子的親衛們回了東宮。雖然東宮很大很奢華，建的奐，但顧喬還是更喜歡他的小家，特別是在家裏已經被“打掃乾淨”之後。

一直到進了宮，顧喬才想起來，他忘記換床了。

那張給他留下了無數年影的架子床。顧喬醒來發現自己翻做主後的第一件事，其實就是想暗的換了它，但由於種種原因，一直折騰到現在，顧喬還是沒能給換了。真的很怨念了，這也讓顧喬意識到了一件事，在互換如此頻繁的今天，有什麼事一定要當場辦！絕不能拖！

如今……

顧喬只能在心裏小聲祈求神佛保佑，希在下次換回去的時候，能像今日下午這般，不用在再床上醒來，他真的怕鬼的。

顧喬由己度人，又拿起了太子的手記仔細看了起來，以免殿下也有什麼想辦卻沒來得及辦的事。

太子殿下字如其人，鐵畫銀鉤中著舍我其誰的鋒利與自信，一筆一劃，都力紙背。但太子寫的容卻會在不經意間流出淡淡的溫。是的，溫，至在顧喬看來是如此，殿下很細心，總能恰到好的安到他。

好比此時此刻。

聞道在顧喬用清秀小楷所寫的怕鬼之言後寫下了——【怕個鬼啊，鬼能有三公主可怕？相由心生，心思歹毒，長的不行，腦子竟然比臉還不行。】

雖然很不厚道，但顧喬還是一下子就笑了出來。

顧喬對這位三公主一直是只聞其人不見其面，如今突然就很想見識一下了。

然後，就真的見到了。

心想事喬。

在還沒到東宮的路上，兩邊是朱的宮牆，中間是一道狹長的青石板走道，兩隊人馬狹路相逢。從尊卑來講，三公主應該提前避讓，給太子讓道的，但是偏偏沒有，一看便是在這裏故意堵太子，不知道等了多久。

三公主和十皇子雖得了武帝的旨意，不日即將離開皇宮，前往京郊的祈寧庵，但畢竟還沒有離開。

他們姊弟一直在致力於自救，雖被圈在宮中不得聯繫外臣，但他們也有自己的辦法，拖字訣，就是其中之一。

武帝也並沒有催人離宮的意思，因為一夜過後，他後悔了。

所有帝王的近之人都知道，武帝格衝，多年未改，經因一時腦熱下些莫名其妙的旨意，然後裝聾作業玩一套吃了吐。毫無帝王金口玉言的自覺，反倒是積極保留著當年跟著父親在山上當土匪的無賴。

顧喬不太瞭解武帝這點，聞道倒是知道，所有他也一直在暗中籌畫，想要把三公主和十皇子離宮的事給砸實了。這也是聞道趁勢稱病的原因。

他在自己的父皇表態！

朝中的大臣在這短短兩日之，也已分出了好幾個派系，有站太子的，有站三公主和十皇子的，也有站其他皇子而偏幫太子或者三公主姐弟的，反正就是從己的訴求出發，心懷各種鬼胎，努力攪和進了這一樁天家的家事之中。

三公主來這裏堵太子，就是想給太子設套，扭轉武帝的垂憐。

在這方面，三公主是異常自信的，因為過往都不知道發生了多回類似的事了。太子永遠都是不願意示弱的，不管何時何地，他總會抬起下昂著頭，強勢又霸道。但這同時也就會讓太子顯得冷酷無、咄咄人，三公主能數回在與太子打仗中全而退，上躥下跳的活到現在，自然是因為有自己的生存之道，有恃無恐！

這回險些翻車，是始料未及的。但是在的認知裏，只是輸給了讓自己的十弟輕易的了人教唆，當眾行刺太子，而不是輸在太子本人上。

姐弟來在見了禮後，便開門見山，並沒無任何的虛偽與客套。

三公主今日特意穿了會讓顯得弱不風、楚楚可憐的素，頭上的金銀首飾都幾乎絕跡，只是用不惹眼的玉石稍微點綴了一些。保留了皇室面的同時，也盡力展現了自己弱的一面。沒有乘駕，後也只有一個太監和一個宮，看上去是那樣的不起眼，偏居一隅，彷彿隨時要抱在一起瑟瑟發抖。

反觀太子這邊，輕乘，前呼後擁。顧喬上的服還是早上聞道的審，張揚尊貴，璀璨奪目。一點都不像是一個在病中修養的人。

兩人只這麼對比，就像是太子在以勢人了。

“殿下不是有恙在嗎？怎還兩度離宮，徒惹父皇擔心？”三公主主發起了攻擊，口腹劍，還打著替武帝著想的名義。

顧喬雖不知道三公主的真實打算，但他太瞭解這種白蓮花式的宅鬥範本了，對面一開口，他就已經自進了一級警備，全面開啟了“比弱，我還沒怕過誰”模式。著打扮終究是外，真正的脆弱是一種氣質與境界。

“不過同病相憐，難自己。”顧喬微微垂頭，還是那個高傲的太子，卻從細節裏讓人覺到了心疼。

“啊？什麼？你說什麼？”三公主都做好和太子打仗，甚至是被太子打的準備了。來之前，母妃就已經一再和說過了，越慘，才越好，這樣才能引起武帝的重視。武帝的病有很多，誰弱誰有理便是其中之一。

三公主萬萬沒想到，太子竟回了這麼一個可怕的畫風，再會玩，也被這樣與眾不同的太子給弄了個手足無措。

“你在說什麼鬼話？！”三公主有些煩躁，太子竟沒有按照的設想來。

顧喬抬頭，深深的看了眼公主，然後便再沒有多話了，恰到好的留白，是一種無聲勝有聲的控訴。他在讓人驅車離開，與三公主肩而過時，道了一句所有人都能聽到的話：“孤與世子都曾想拿真心飼惡虎。不管皇姊相信與否，孤做這些，只是不想再教世子也經歷一遍孤所經歷的。”

真正的弱，不是通過一直是弱勢群才能現的；還有一種手段反差，越是往日裏強大的，才越會讓人心疼。

哀莫大於心死。

武帝看著玄鐵衛報上來的容，腦袋嗡的一下就炸開了，裏面不僅有太子與三公主的對話，還有顧世子這些年的境遇與昨晚趕蟲離家的經歷，越看越讓武帝覺得，自己已經明白了嫡子的未盡之言。

過往拿你們當一家人，所以吵吵鬧鬧不計較。

如今才意識到，你們是真的要殺我，本沒把我當一家人。

我卻還是很沒出息的仍下不了狠手殺回去，但我可以選擇眼不見心不煩。

武帝是越腦補，越心酸，他的寶貝太子，好慘一兒子。武帝在狠狠砸爛了一書房的東西，心中再沒了猶豫，對玄鐵衛吩咐了下去：“三公主和十皇子怎麼還在宮中？教他們這種目中無親的人都給朕滾！十日，是最後的期限！”

作者有話要說：小劇場，小喬這種行為俗稱……，固，提純了一波武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