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由蘇肅想開去，聞道很怕自己其他的伴讀也有兩副面孔。

這導致他在貢院門口和溫篆等伴讀會合時，特意站得稍微週邊了一點，想要對幾個伴讀先觀察一番。

不看不知道，一看還真有點顛覆太子殿下的傳統世界觀。

那個笑得後槽牙都快要出來的是誰？他怎麼記得這個伴讀從來都是不茍言笑的？那個賭咒發誓說如果這次考好就給所有人跳十六天魔舞的，是認真的嗎？他記得對方的學問水準一直是僅次於溫篆的啊，所以其實就是想當眾跳舞吧？！

最可怕的是，三人看見世子和蘇肅一起走出來時，還齊齊地……低下了頭，好像是為了方便和小世子說話。

——在你們眼裏顧喬是有多矮？？？

好好一個太子，眼瞅著就要被吐槽役了。

心好累。

幸好，溫篆看上去始終是表裏如一的，還是聞道認識的那個伴讀，並沒有變得面目全非。

就是……

對顧喬太熱了。

溫篆並沒有察覺到眼前小世子的不願意靠近，特意招手，讓個頭矮的顧喬站到了伴讀們的中間，然後關心地問道：“考得如何？”

聞道甚至覺得，要不是他生人勿近的氣場實在太足，溫篆大概會直接攬住他的肩，不是好兄弟的那種勾肩搭背，而是像對家中小崽兒似的照顧有加。下，京城第一公子溫篆，莫名就帶上了那麼幾母的輝。

由於要進貢院考試，顧喬並沒有隨攜帶手記，導致聞道對於顧喬和溫篆之間的關係一無所知，實在是不好把握距離。

聞道之所以來貢院門口找溫篆會合，也是因為他從蘇廚子口中得知，他們是乘一輛馬車來的。也就是說，外面並沒有顯國公府的馬車在等著小世子。而對於從小待遇和皇帝差不多，始終不太能輕易離開皇宮，哪怕真的離開也是車接車送的太子殿下來說，他並不太可能依靠自己的力量，走回國公府。

只能先來投靠溫娘。

溫篆看眼前和昨日開考前判若兩喬的小世子，只以為對方是在擔心考試績。他在和顧喬結識後，設法瞭解到了一些顧喬過去的生存狀態，哪怕顧喬當年再有靈氣，這麼多年沒有到正規教導，總讓溫篆忍不住擔心。

如今擔心好像了真，溫篆就心地換了準備好的第二個話題。

“你一定很累了吧？一天一夜，對於你這個年紀確實有些過了。”

其他幾個伴讀也是紛紛點頭，不要說年不過十二的顧世子覺得累了，他們現在也不算多麼舒坦，畢竟被圈在那麼個小格子間裏整整十二個時辰，束手束腳的，還一直在一種高強度的用腦狀態，神經極其繃，真的很需要好好休息一下。

聞道順著溫篆遞過來的臺階就下去了，在拿不定和眾人的關係之前，演繹一個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的年，儼然是最好的選擇。

“先回去休息吧。我今晚在江閣設了宴，到時候有的是時間好好聊天。”溫篆最後道。

聞道拿不準關係，就先含糊地應了，想著萬一顧喬和溫篆其實只是面子，那他就晚上再以突發疾病為由拒了這個邀約。

不等溫篆把人扶上馬車，另外一隊來接世子回家的人就到了。

領頭的正是今天不需要考試的週三公子周叔辯，他騎在一匹棗紅的高頭大馬之上，走過自在他眼前分流的人群，由遠及近地來到了貢院門口，後跟著刻有東宮印記的馬車和親衛，整個人昂首，就像是一隻開了屏的孔雀，神氣極了。

派周叔辯來的人，自然是穿著太子服的顧喬本人。

顧喬也已經考慮到了太子殿下有可能不認識路的況，特意一大早就讓福來去安排了人，好在貢院散場後，接殿下回國公府。

顧喬以為的接，就是低調地找個馬車，找個人，對上一句太子懂的話，把殿下輕輕鬆鬆送回去。但在福來的理解裏，卻是之前太子吩咐過的要對顧世子多加照顧的規格，那自然就要通知週三公子，讓他去給世子爺長臉了。

周叔辯也不負所，浩浩地帶著人來了，在眾目睽睽之下，接上了聞道版的顯國公世子。幾乎所有在貢院門口逗留，還沒有來得及離開的考生，都看到了這樣的一幕。

——溫篆與周叔辯好像為了顧家世子，在互扔眼刀。

一個是太子最倚重的伴讀，一個是太子的嫡親表弟，他們竟都在略帶討好地想要與顧喬好，出友誼之手。

這說明了什麼？

說明了這個名不見經傳的小世子，要翻紅了啊。

至眼下顧喬是個香餑餑，連溫篆和周叔辯都要為之爭上一爭。之前有關於顧喬的那些七八糟的謠言，可都去見鬼吧！這不會是有心人想讓他們和顧喬惡，沒有辦法結識貴人的謀吧？這手段太毒，太下作了！

最讓人驚歎的還是“顧喬”，他對待溫篆和周叔辯等人的態度，寵辱不驚中甚至帶著一理所當然。

說實話，一般遇到這種漫不經心裝的人，都會讓人很厭煩。但是偏偏這種覺到了“顧喬”的上，卻只會讓人覺得，他沒什麼別的心思，合該便是這樣的。他的氣定神閑，只是因為他就有那個氣定神閑的理由與能力。

他，生而如此！

連周叔辯都已經習慣顧世子這時不時地氣質上，他還特別地配合。因為他現在很開心，開心到要上天了，他竟然能從溫篆手上把人接走。

看清楚了嗎？他和顧喬才是一國的！

周叔辯在送了“顧喬”上馬車後，還特意回頭，挑釁地看了眼溫篆，濃眉大眼傳神地表達了一個中心主旨——爺們早在你之前就認識顧世子了，想和我搶人？沒門！

溫篆面對腦子不好的週三公子還是一如既往地回應：“？？？”

馬聲嘶鳴，車碌碌，今日在場的人都萬分確定了一件事，這顧家世子此後必不是池中之，未來京城公子們的格局又要變了。

大人聞道同學，卻在一上馬車之後就睡過去了。

真不是太子警惕心如此鬆懈，而是顧喬的太弱太渣，能從昨晚堅持到現在，已經算是聞道本人意志驚人了。太子殿下剛剛沒怎麼和溫篆等人搭話，也有這方面的原因，顧喬同學的已是強弩之末，說話都是有氣無力的，分分鐘就要昏睡過去。

然後，聞道就眼前一黑，再不知道南北。

一直到被解厄醒，聞道都在夢裏思考著一個問題，顧喬的未免也太差了一點？

剛換到顧喬裏的時候，聞道以為十二歲的孩子都這樣，亦或者是顧喬被囚在國公府缺乏鍛煉導致的。但是結合這麼一場考試，聞道越來越覺得也許這裏面還有事了。

他必須找個大夫來給顧喬看看！

迫在眉睫！

然而，不等聞道大夫，太醫們就已經一窩蜂地湧了上來，開始了聞問切，還有苦到讓聞道想毀滅世界的湯藥在等著他。

太醫們離開去合診後，穿著太子常服的顧喬才走了進來，滿眼關切：“卿卿你覺怎麼樣？”

“什麼怎麼樣？”聞道蓋著薄被，靠在床邊，皺眉道，“別用我的臉做這麼蠢的表。”

顧喬眼角微紅，泛紫，好像還有淚珠掛在睫上，哪怕是在國公府最難的時候，顧喬都沒有這麼難過。

其實他現在的樣子一點都不蠢，只是聞道看見了就心裏窩火，說不上來地難。

他不想再在顧喬臉上或者自己臉上看到這樣的表。

“你昏睡了一天一夜！”顧喬不可能不擔心、不張、不惶恐的。出事的是他的，裏面住的是除了他兄解厄以外唯一還會在乎他死活的人。他不想失去這其中的任何一個，特別是太子殿下有可能是在代他罪。

聞道聽後也是一愣，他沒想到顧喬的況會這麼嚴重。當時在馬車上的時候，他只是覺特別特別地疲倦，然後就控制不住地睡了過去。

沒想到其實是暈了。

“太醫們有什麼說法嗎？”聞道問。

“說是……中毒。”顧喬的臉煞白，聲音低到如塵埃一般微小。他儘量不想用殿下的臉做出什麼會讓殿下不開心的表，但有些緒是控制不住的，好比在得知自己已經不知道在鬼門關徘徊了多回時：“之前我的低燒也是中毒引起的。”

就是顧喬和太子第一次互換時的發燒。

聞道永遠都忘不了那段時間的無力。

“誰下的？”聞道在這種時候反而不會先著急暴躁，因為他要搞清楚報復件，事總要有個輕重緩急，“不用說了，我已經猜到了。”

除了顧喬那喪盡天良的二叔和二嬸，還能有誰呢？

顧喬越想越後怕，他不自地抓起了太子的手，或者說是自己的手，想要從那裏吸取支撐他的力量：“我們沒有證據。”

“所以呢——？”聞道心裏想著，如果顧喬敢和他說“所以我們不能他們”，他一定會很生氣、很生氣的。

“請您一定不要放過他們。”顧喬的臉已經白得像是鬼了，但眼神裏卻燃燒著從未有過的火焰，漆黑，炙熱，又濃烈，搭配太子的丹眼，整個人看上去暴戾極了。小小的顧喬，藏著大大的心思。

“我知道做事要講究證據，但是這些年除了他們，我本接不到別人。”

“也不會有別人了，只可能是他們。”

“我決定當個不講邏輯的壞人。”

聞道覺得顧喬的話引起了他極度地舒適。

“——所以，您不能討厭我！”

作者有話要說：從作者個人角度來講，還是更原因相信在司法過程中的程式正義的。既，必須有確鑿的證據，才能判對方違法。

當然，寫文期間，自帶小喬親媽濾鏡，雙標狗，我寧可他當個壞人，也不想他當個聖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