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章

大軍回京之後，大部分的士兵都營紮寨在了京郊之外，京中子弟則在武帝的特允下，先回去探父母親朋，洗去鬢霜風塵。然後再在晚上進宮面聖，另行封賞。

顧喬已經沒有了家人，但國公府還在那裏，國公府裏的忠僕一直在等著他。顧喬當年並沒有讓自己的兄解厄跟著他一同上戰場，因為他兄是家裏唯一的兒子，顧喬不想自己娘泉下有知仍活在擔憂之中。這個決定如今再看，真的是在明智不過，至當顧喬騎馬走過街道時，他還可以期待，有人在府裏等著他回來。

國公府真的太大，太空了。

一別六年，是人非，只有記述著不知道多春秋往事的古大宅，仍安靜屹立在城北的深巷之中。

街道巷陌，有不來圍觀顧喬的年孩提。

過去提起顧喬，眾人不是可惜的搖頭晃腦，說這是被耽誤的天才，就是說顧喬是怎麼樣極品親戚飽折磨的小可憐。如今，顧喬已是人人口中的大英雄了。他孤深王帳，對大啟最終打贏蠻族的決戰起到關鍵作用的事蹟，早已經傳遍大啟，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什麼神，什麼小可憐，都已經煙消雲散，剩下的只有虎父無犬子，是真真的蓋世英雄。

但這些圍觀的人沒有想到，顧喬竟這般年輕，這般俊俏風流。

甲胄在，更顯英武。

顧喬帶隊縱馬跑過長街的樣子，只驚鴻一瞥，已如浮掠影，為了不知道多閨秀接下來很長一段時間的夢裏人。他年有為，文武雙全，他是顧喬，獨一無二的顯國公世子。

在國公府門前還未下馬，顧喬就早早的看到了等在大門口石獅子前的人。

所有的人都在翹首以盼，不只有他的兄解厄，還有公主子聞添，狂生謝漣，以及伴讀裏膽子最小又最沒有存在的李懷遇。他們都是太子伴讀，曾與顧喬同窗，有著深厚的年友誼。在這六年的分別裏，他們各有境遇，長大了，也了，唯一沒變的就是那份心系的誼。

由謝漣和聞添牽頭，選擇了第一時間等在顧喬的家門口，因為這麼多小夥伴裏，他們就是顧喬的家人啊，全新的家人。

不管如何，至得讓顧世子回家時，也看到大門口車水馬龍、熱熱鬧鬧的樣子。

過於熱鬧了。

謝漣和他小師妹的兒，尖聲差點掀翻了一整條巷子的青磚黛瓦，小姑娘今年剛剛四歲不到五歲，正是皮實的像猴兒一樣的年紀。恨不能上房揭瓦，下海撈魚，一點耕讀世家出的大小姐該有的端莊樣子都沒有。卻是謝漣一輩子的驕傲：“我們家鬧鬧生來自由，誰也不能拘了。”

小鬧鬧有個大心思，從小就控，又一心想嫁蓋世英雄，還得和爹爹一樣有才華，三相一結合，可不就是顧喬屏雀中選。

阿爹口中的顧喬叔叔也果然沒讓失，甚至超乎了想像。

不管，長大了就要嫁給！

“叔叔，叔叔，你等等我，我很快就長大了，一眨眼，唰，很快的。”小姑娘興的手舞足蹈，生怕顧喬不等。

顧喬哭笑不得，但還是婉拒了謝家大姑娘的厚：“但叔叔已經有心悅之人了呀。”

小姑娘不死心：“那他喜歡你嗎？”

“喜歡啊。”

“好吧……”小孩一下子就沮喪了下來，但卻是個明事理的好姑娘，破壞一對兩相悅之人的事是絕對不會做的。只能搖頭晃腦，把手背在了後，學爹娘，念了首雜糅詩：“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嫁。恨不能相逢未嫁時啊未嫁時。”

所有大人都人俊不俊，期待著謝家再出個小才。

***

於此同時的皇宮之中，武帝也正在與兒子談話，談戰場，聊往昔，東拉西扯好半天，才終於說到了正題。

大軍得勝歸來，下一步就是論功行賞。

在既是接風宴又是慶功宴上的宴會上，武帝準備親自犒賞這六年來對蠻戰役中所有戰功彪炳、表現卓越的將領，然後再頒旨，大賞三軍。

“我會追封顧喬的父母。”武帝其實早就想這麼做了，可惜一直沒能找到合適的機會和理由。現如今顧喬用實實在在的戰功，堵住了所有人的，為他的父母迎回了本就該屬於他們的死後哀榮，甚至更多。

太子聞道點點頭，胳膊肘拐的不要太嚴重：“早就該這樣了。”

武帝忍了，當年的事確實是他做的太傻。他繼續道：“我給你三哥，五弟也都各有安排。但是你，我得讓你先有個準確，我不準備賞賜太多。”

也沒有辦法賞賜太多，太子是儲君，本就已封無可封，再進一步就是皇帝了。

武帝當年戰功累累，太祖能夠給他的也沒有多，只是在私下裏父子倆商量了一番，把這些功績都折算給了武帝手下的士兵將領，特別是陣亡傷殘的那些。讓他們不至於老無所依，病無所養。

“很合理。”聞道也是知道這個規矩的，對此並不意外，他只意外武帝竟然會多費心來和他解釋，這可是當年的武帝絕不會做的事。

每個人都有變化。

就好比當年的聞道，也絕不會這麼通達理。哪怕他明知道太子封無可封，還是會心裏不平衡，憑什麼他比他的兄弟優秀，卻得不到比他們更多的東西？

能夠互相理解，真是再難得不過。

“我私下裏準備了一份補償給你。”武帝沒想到兒子這麼好說話，在愕然的同時，又欣又窩心，覺得他的犧牲也不算白費，“你知道我準備給顯國公追封什麼嗎？”

聞道一愣，他爹這前後兩句話有什麼必然的聯繫嗎？

“你覺得顧喬會喜歡趙國公？還是秦國公？還是秦吧，我聽說顯國公的老家就在以前的秦地。”武帝笑瞇瞇的看著他一句話，就像是施了法，把傻兒子定了原地，久久無法回過神來。

同是國公，以“顯”為稱和以“秦”為稱，看上去好像沒什麼差別，但裏面的文章可大了去了。

最簡單的例子，周叔辯他祖父封的就是周國公，他爹封的則是忠國公。

區別在哪里？

區別就在於，前者是皇帝的老丈人，而後者是普通勳貴。前者是有真正的封地的，在古代可以自一國。在前朝這妥妥的是國丈才會有的待遇，當然大啟已經不怎麼講究這個了，太祖再世時，很是封了一些七八糟的爵位，連異姓王都出來了。

但聯繫到武帝特意對太子提起，說這是補償……武帝到底是什麼意思，傻子都能猜出來。

聞道的眼睛不可置信的一點點睜到了最大，他甚至在藏著手的寬袖裏掐了掐自己的手背，生怕他是在做夢。因為這一切都顯得太過不真實了。他最後真的問出了口：“這怎麼可能呢？你怎麼就能接了呢？”

“這怎麼不可能呢？我怎麼就不能接了呢？”武帝在這一刻的就簡直棚了，“不要太小瞧你爹啊。”

如果說過往的一切困難，都是為了今日的這一刻，那麼，聞道會覺得值了。

“當然，這是有前提條件的。”武帝補充道。

“您說！”聞道堅定的看著武帝，覺得就沒什麼是現在的他做不到的。

“以七年為限，若這七年裏你們真的能互相廝守，沒有青樓楚館，沒有孌通房，只有你們彼此，那我就認了。”就相信你們是命中註定，非彼此不可。畢竟這是連武帝和周皇后都沒有做到的事，武帝也一直你不願意相信有人能夠做到。

“！”不要說七年了，十年，五十年，一百年，他們都只會有彼此。

這是聞道的自信，也是聞道對於顧喬的信心。

武帝當時還在半信半疑，覺得太子在方面還是太過衝了，把話說的太滿，不留後路。但……就怎麼說呢，很多年後，當武帝退位讓賢、安度晚年時，他終於不得不承認，這個世界上真的就存在他兒子和顧喬這麼一種男人，他們就是可以和一個人相相知到永遠。

他，讓他變得完整。

***

聞道一刻也等不了，趕在晚宴開始之前，換了便服就去了國公府找顧喬。

聞添等人挪移戲謔的看了看顧喬與太子，就很有眼的紛紛告辭了，要麼表示要帶孩子去買糖，要麼表示要先回家換服準備了，一會兒宮裏見。

只有鬧鬧小朋友不算太開心，生氣的超大聲，但還是被爹給抱走了，自由不羈的靈魂也沒有那麼自由。

聞道幾乎是在人一離開之後，就一把抱住了顧喬，非要膩歪在一起，告訴他武帝與他說的所有。顧喬就像是聞道當時的表現一樣，睜大了不可思議的眼睛，怎麼可能呢？怎麼會呢？這怎麼能是真的呢？

一連串的問題在顧喬腦海閃過。

但最終都化解在了聞道的吻中，這吻是如此炙熱又濃烈，在氣吁吁的真實裏，顧喬再想不到其他。只覺得他現在應該就是這個世界上最幸福的人了。

那天晚上，宮宴之後，顧喬做了個夢。

夢到了他小時候，蟬鳴陣陣，跑過長廊，著風在耳邊呼嘯而過。他是那樣快樂，那樣無憂無慮。跑累了，就隨意的席地而坐，一雙小手，托著下，燦爛大笑。

他好像依稀聽到了阿爹阿娘在問他：“長大以後，我們喬喬想要做什麼呀？”

顧小喬不假思索：“想當個很有學問、很有學問的人。”

不對不對，小男孩搖了搖頭：“我想當像爹一樣的大將軍！”

又過了一會兒，在經過很認真很認真的考慮後，小小年才道：“我想要個像娘一樣喜歡爹，像爹一樣喜歡娘的人，他會很喜歡很喜歡我，我也會很喜歡很喜歡他，我們都會生活在沒有煩惱的世界裏，再也不分開。”

“怎麼這麼貪心啊？”夢裏的娘抬手輕輕點了點兒子的鼻尖。

爹更現實一些，皺著眉教兒子人生之中的大道理：“貪多嚼不爛。”

只有顧小喬看向了長大後的自己：“那你最後都實現了嗎？”

顧喬看著過去的自己，搖搖頭，又點了點頭。最後只見那本《將軍》破碎在了自己眼前，化作了白日之下的星點點，就好像話本裏那個強勢卻孤獨，多疑如刺蝟，一個朋友都沒有，一點快樂也不到的顧喬也一併消失殆盡。

留下的只有現在這個顧喬，還有他的聞道。

他們會幸福的生活在一起，直至永遠。

作者有話要說：完結啦，正文正式結束啦~謝親親們自開文以來，陪我走到這裏，期待我們下個文能夠再見~

下面是完結後要說的兩三事：一：關於番外。休息五天，從20號開始更新，老規矩，逢五的倍數更一章。

會寫什麼還在考慮中，親們也可以留言說一下自己想看什麼番外，我會儘量考慮噠的。

二：關於作收。跪求一波作者專欄的收藏啊QAQ一下就可以進了~

三：關於新文。【最早6月22日，最晚7月4日】就開新文啦~一個電競短篇，十五萬字左右就完結的那種沙雕小甜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