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會兒王大夫走出來，甩著手上的水珠念念叨叨，“破崽子喊小聲點，耳朵沒聾也讓你這幾嗓子震聾了，下次你再——”

王大夫看到蘇清和的同時念叨戛然而止。這不是鎮北王府的那個小公子嗎？上回去沒見著，倒是自己來了。他接過小遞來的帕子邊手邊道：“小公子先請坐，為霍二爺來的吧。”

蘇清和一怔，卻下意識點頭。王大夫著黑白參半的長胡子嘆了口氣，“上次去也說了，霍二爺是自己不愿醒。那是心病，心病還需心藥醫。”

蘇清和心一點一點加快，他有點慌，頭也疼，不明白王大夫的話，問：“他怎麼了？”

“啊？”

這回喚王大夫愣住，這小公子不知道啊，又嘆了口氣道：“就三日前霍二爺在府里吐昏過去了，三日不見醒，昨日我去看，宮里太醫都來了也沒用，老朽行醫十余年終是比不過太醫院的，他們都束手無策我又哪能有法子。”

“束手無策？”蘇清和喃喃重復一句，他覺自己的魂魄已經離，坐著的不過一行尸走。

“小公子，您別難過若是——誒？小公子？”

王大夫本想安他幾句，見他起走了，那神，別不是想不開吧。

蘇清和大氣不敢出，他自問，錯了嗎？只是想將常羨從霍池淵生活中剝離出去，換他今平安順遂，最后反倒弄巧拙害了他。

蘇清和走路不看路，撞翻了水果攤子，果子咕嚕滾了一地。他看著果子不知道要怎麼辦，不知要去撿，也不知要賠禮道歉，只愣愣看著，面白得可怕。

“哎，你介人恁麼不——”小販沒說下去，這小年怎麼了？他還沒說什麼呢，怎麼就一副要哭的表，這這這...

他自己撿還不行嘛...

作者有話要說：

小販：瓷！

第十八章 給點甜頭就想跑

“霍府”大大的牌匾之下站了兩位魁梧壯的守門人，握著佩劍目視前方。

他們看著一位面無神的白年走過來，略過他們直接進鎮北王府。

二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誰也沒出手攔。這年他們不陌生，就是前些日子他們家王爺在大門口還摟摟抱抱的那個嘛。

不知緣何王爺病了以后再沒見過了，想來是王爺心頭寶，誰敢攔！

常羨死在西郊校場的事兒除了當日在西郊的，王府里邊的人一概不知。

更不知道鎮北王怎麼突然間就病了，看架勢病得不輕，喬大人吩咐不得外傳，封了消息，府中這才一派祥和景象。

太落西，一路上沒什麼人。蘇清和直奔乾殿，推門，喬風和冉岑寧正從里邊開門出來。

蘇清和喬風二人頓住，冉岑寧則蹙眉打量蘇清和，問：“他是誰？”

“…你？”喬風看上去很鎮定，但其實心中策馬崩騰，詐尸了？常羨詐尸了還是頭七回來，過去才三日……那是詐尸了！“常羨…你怎麼…你不是…”

如何說好像都不太妥。即便是詐尸，喬風覺得自己意料中的平靜，除了掩在背后的手在抖外。

“我想見他。”見喬風仍舊愣著，蘇清和補了句，“我想見他。”

“你見源真哥哥做什麼？”冉岑寧昂起頭表不善。要換做往常，見到蘇清和這樣好看的，也是要欣賞一下的，宋玉影響，喜歡漂亮的。

但現在不行，護犢子，自家哥哥躺著生死未卜，憑什麼放一個外人進去！

蘇清和沉默了。這輩子，于霍池淵而言，他什麼都不算。甚至連見一面的理由都沒有。

“喬風，不許放他進…”

冉岑寧正說著，喬風鬼使神差拉著讓開路，蘇清和說什麼他都不在意，眼下王爺這般，最想見的定是這人。

鎮北那邊還瞞著，若是這人也沒法子，只能通知老將軍來倉慶看兒子了！詐尸就詐尸吧，死馬當活馬醫。

“喬風你怎麼讓一個外人…”冉岑寧責怪喬風，喬風推著這不依不饒的大小姐往外走，“他能要二爺命，不是外人！”

能要命就能救命。

才喂過藥，屋里彌漫著藥味的苦腥。掃過屏風蘇清和看清榻上的人，眼淚再也憋不住了。眼可見的消瘦，面無，閉著眼躺在榻上一不。

蘇清和沒見過這樣的霍池淵。他是一個大將軍啊，沙場上的活閻王，怎麼就能病了呢。

蘇清和走過去，他什麼都說不出，只是握著霍池淵錦被中的手，涼涼的。比蘇清和的手都涼，以往都是霍池淵幫他暖手的。

上也涼，蘇清和害怕他冷，了自己的外袍爬上床環著他的腰，挨著霍池淵。錦被細細抖，蘇清和知道病人需要靜，但他抑不住，他就是害怕。

他抱著霍池淵卻得不到回應，如同當年得不到回應的三年。

“阿淵。”蘇清和哽咽的他的臉，將霍池淵一點一點輕輕往懷里抱，“霍源真，你不許睡了，你再睡我就氣你，你聽到沒有？”

蘇清和哭著威脅人，這是他以前最嗤之以鼻的方式，甚至覺得好笑。

現在他又覺得威脅人真要分方式和人的。

他不明白常羨在霍池淵心中意味著什麼，他以為即便不是做戲，短短幾日相悅生生剝離不至于此。

“早知如此，我……”蘇清和很痛，心臟很痛，他無力的喚霍池淵。

但，始終沒有回應。好像回到了，失去霍池淵那兩年。

每天等啊，盼啊，總不回來。雪落了又下，花開了又謝，那個對自己說等他回來的人，再也沒有回來。

是不是被夢魘住了，還是說重頭到尾都不過是他回返照，對人間的癡念與不甘。

“霍源真，我好冷。”蘇清和怎麼也捂不熱他。

這輩子，蘇清和被執念桎梏了，他才看不到，這輩子霍池淵看他時每個包含異樣的眼神，每個細致微的照顧，以及無限度的寵溺。

無關風月，這是用時間堆壘的意，是年復一年的相思匯聚。霍池淵對蘇清和每一次不由自主的親昵都是失而復得后的倍加珍惜。

不是蘇清和，重此一遭誰又能一眼撼霍池淵的心。一見鐘是見，長久生的才是。

蘇清和如此了解霍池淵，卻忘了他其實不輕易生，認定就是一輩子的事。

當年他一直以為是自己先撥的霍池淵，殊不知每一次遇見都是另一個的蓄謀已久。

霍池淵當年確實無意在石西門接住蘇清和，或許是巧合，那后來的每一個巧遇見，都是他驚喜設計后的刻意為之。他認定了蘇清和，就是要將他桎梏在掌心，溺死在無邊的溫里，讓他從此以后再瞧不上別人。

占有一個人的方法有很多，心俱占還不，意識也要，讓他下意識里也是你這才算圓滿。

當年霍池淵出征途經鬼神廟，此前他信奉命由我不由天，有了蘇清和他便怕了。將軍征戰最忌怕死，但他就是怕，怕失去蘇清和。

天神、閻王相隔太遠，鬼神恰存其中。他求鬼神眷顧，佑他的蘇清和長命百歲。

長槍，意識消亡最后一刻，霍池淵心里又求了一遍鬼神，他貪心的想再看一眼蘇清和。他只是想著。

待霞刺目，他在薄暮里的隆冬再次睜眼，他知道這是鬼神的全。

故人重逢。一個知不說，一個疑不問，都以為對方是初見。

蘇清和止住哭泣，從懷里出他在昭獄編的茅草小馬兒，小小只在手上。

馬兒活靈活現編法復雜，淮沒有這編法，這只是當年霍池淵教他的鎮北編法。

每次霍池淵出遠門，回來總會摘當地的草給他編一只帶回來。這是獨屬于他們的浪漫。

還有一首鎮北謠，也是霍池淵教他的。鎮北話，不管怎麼教蘇清和總是唱不準。

蘇清和想到了西郊草場，霍池淵帶他騎著無羈驚鴻跑了好遠好遠。他們在那天下午，短暫的遠離了塵世紛擾，就是在那，霍池淵教他唱這首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