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清和回頭，強裝鎮定破涕為笑，他抖著喊了一聲，“娘。”

他把這個字封印了十幾年，即便那日相見也未曾說出，蘇清和覺得自己的出生本就是錯誤，是他帶給林湘不幸的前半生…

蘇清和其實想要的很多，起初只要知道林湘還活著就行，后來他想見見，一面就行。

這便是他說的不憾。

但人總是貪心不足，他又想，如果能再聽林湘喚一聲‘塵兒’就好了。

霍池淵在蘇清和說沒憾后給予他圓滿，把他娘帶到他邊，讓他知道，兒行千里母擔憂，林湘從來就沒放下過蘇清和，只是選擇默默陪伴，只求人群中的一眼。

要看著蘇清和平安。

這一點，母子倆不謀而合。

蘇清和慢慢抱住林湘，咬著才能不哭出聲，這個懷抱一如當年般溫暖。

蘇清和早就不覺得苦了，他兒時有多不幸，長大就有多幸福，邊他的，他的皆好好的活著，這便是求之不及的苦盡甘來。

抱了會兒，林湘打趣他，“今日要親的人，眼睛哭腫了可不好看咯。”幫蘇清和細細眼淚，明明自己早已淚流滿面。

霍池淵在一旁忙攔住他二人，“今日我大喜，你母子倆別砸我場子啊。”

第八十章 媳婦兒，用膳了（完結）

蘇清和這回真聽笑了，霍池淵拉著他去房里換喜服，爾后林湘親自幫他二人梳頭冠發。

在開滿花的世外小島上，蘇清和馬上要在他在乎的所有人面前與霍池淵拜堂親。

辛榮來晚一步，蹦蹦跳跳的影背后竟跟著一臉笑容的容殊。“我下的圣旨，你們兩個就這麼背著我拜堂了？”

霍池淵笑答：“微臣上回不是同皇上說了，回鎮北再按禮部商議出的辦，這回按淮婚俗。”

辛榮說：“那也不能不請我們來啊，又不遠！怕容殊搶你媳婦兒啊？”

滿室老讓辛榮的話逗得笑出聲，蘇清和面一紅，他解釋說是上的喜服襯的。

沒有灌酒，沒有鬧房，拜完堂眾人一同吃了晚飯，霍將軍抱著微醺的蘇清和回房喝合巹酒。

蘇清和瞇著眼去接酒杯，沒醉，只是頭眩暈得厲害。他堅持和霍池淵喝了杯，然后枕著他的肩休息。

霍池淵攬著他的腰，帶著他合躺倒在榻，蘇清和順勢側依偎在他懷里。

輕輕淺淺的呼吸灑在霍池淵面上，帶著清甜酒香，同他喝的酒氣味為何不同？疑問著便直接吻上去，他得嘗一嘗是不是真有不同。

半響蘇清和漲紅著臉推開他，著氣說：“今日不可，我娘還歇在島上，聽到了不好....”

霍池淵咬他一口，打趣他，“拜堂的時候怎麼不見你害，新人房有可原，怕什麼？蘇玉塵，你幾日未曾與我同房了，如今房還不行，你是不是厭倦了？”

蘇清和捂著他得，糾正說：“你別怪氣，今日不許，就是不許。”

“看來是厭了，”霍池淵握著他的手嘆口氣，“今日不做也行，來日你得加倍補回來，如何？”

蘇清和連忙答應他，霍池淵覺得有趣把他抱到自己上，悄悄說：“今日本來也不打算要你。”他指著門口說：“你看，我估著有五個人。”

蘇清和扭頭看，屋里蠟燭點得暗，外邊比屋里還亮些，倒映出的人影豈止五個，那是一群人在聽墻啊....

霍池淵起吹了蠟燭，幫著蘇清和寬躺下，抱著他說悄悄話，“如今戰已平熄，我與皇上說回鎮北，他同意了，待年安再大些我們就出發。”

蘇清和仰頭看他，“ 年安滿四歲，怎麼說也得等他七八歲懂些事了再走。”

“三年嘛，很快的。我們四游玩等著他長大。”

蘇清和忽然笑起來，翻騎在霍池淵腰上，俯吻他。

“不是說不行嗎？”

蘇清和邊解自己的帶邊說：“他們人走了，況且我想了想，大婚不房不太吉利。”

霍將軍便恭敬不如從命，擁著他兩輩子的摯共春宵。

——

霍年安一點點長大。從牙牙學語到知道害，再到現在褪去嬰兒，為一個模樣俊朗小公子。

霍池淵將他送進宮那日，他沒有像當年一樣哭，只是抱了蘇清和很久，在他耳邊很小聲說：“你永遠是我的爹爹，今后你同大爹爹去哪里都好，但要記得時常來看一看年安。”

霍年安確實沒哭，回去的轎子上霍將軍哄了蘇清和很久，怎麼也哄不好。

“又不是再也不回來了，你要想他，咱們隨時來倉慶看他。”

聞言蘇清和哭得更厲害，話都說不出。霍池淵又道：“那，要不再在倉慶留幾月，如何？時長進宮看看他，看他過得怎麼樣，還習不習慣。”

蘇清和這才沒哭了，靠在霍池淵肩緩氣。霍池淵真他這模樣逗笑了，不過轉念一想，他的玉塵也不過才弱冠，正需要疼的時候。

在倉慶的最后幾月，他們時長住在校場的竹樓上，偶爾騎著無羈驚鴻去洪湖草原。躺在無盡的草原上，一同欣賞碧海藍天。

他們在三月后的春離開了倉慶，霍池淵說要帶蘇清和去鬼神廟還愿，繞了遠路趕往鎮北。

終于找到霍池淵說的鬼神廟，卻發現只剩廟堂廢墟，已經看不出原是什麼模樣。

霍池淵踩著碎石往里走了幾步，房柱高高立在風里，柱面刻著蒼勁有力八個字。

白駒過隙，唯能止。

簡短八個字，涵蓋了兩人的前生今世。

廝殺聲仿佛還在耳邊，當年這座廟宇建在這一顯得格格不，霍池淵是抱著必死的心踏進來，他只為求一個心安，比死更可怕的是，他想到蘇清和從此又是一個人了…

察覺霍池淵的異樣，蘇清和安一般抱著他的腰靠在他懷里。

霍池淵沒問，他也沒主說，相隔那幾年他是怎麼過來的，更沒有說他是用何等方式來尋他的。

這是兩人的忌，時至今日，蘇清和想通了，他都要告訴他，向霍池淵討回上輩子度日如年的單相思。

這輩子，城墻跳過，戰爭也沒能避免，鬼神廟給他們的全便是現在，彼此攜手共度余生。

“阿淵，我娘一家會來鎮北嗎？”騎在馬上，蘇清和靠著后的人這樣問。

“會，他們要看著你風風嫁給我。”霍池淵笑道：“你所牽掛的人，最后都會陪在你邊，因為他們都舍不下你。”

岱青未俞林，福安，林湘一家，還有遠在宮里的霍年安。不論在哪里，他們心里總會記掛著一個年。

在不遠的將來，未來的某一天，這一群人會像在他們婚的那個島上一樣，齊聚一堂，再度暢飲，談不盡的世間奇聞趣事。

鵝滕雪飄飛半月，四方院子堆積白雪厚厚一層。臨近晌午，長廊拐角走來個穿暗紅斗篷的俊逸男子。

又過了排排海棠樹的小道，他跺了腳底的雪推門進去。

繞過素雅的屏風，終于在雕花窗下的案幾尋到那抹白影。他一手握墨筆，一手抱暖爐，趴在案幾睡得香甜。

外頭風大，霍池淵手關上窗，下自己的絨斗篷披在他上，他的小臉，輕聲道：“媳婦兒，用膳了。”

蘇清和睫撲閃然后睜眼，眼前的男人眉眼帶笑，好得不真實。他扔了筆和手爐，撲進對方懷里，到的那一刻，他笑了。

就像做了個很長的夢，夢里沒能圓滿，現在夢醒了，有個霍池淵的將軍一直陪在他邊。

平安喜樂，歲歲年年。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