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線城市冇城，說小不小，說大也不大。

高中畢業後，明杭一路向北，就讀了北京一所大學，此後回鄉的次數屈指可數。

一開始是真的忙，到了後來，是因爲父母婚。他對那句“只要不我結婚，家鄉就還是家鄉”，可謂同。配了爾康抓狂的表發到朋友圈，卻忘記剛學會玩微信的父親是加過自己的。

父親在底下洋洋灑灑評論了差不多500個字，博古觀今，義正言辭，什麼婚姻是社會穩定的基石，什麼不孝有三無後爲大。而明杭的視而不見，讓本來岌岌可危的父子關係雪上加霜。

所以，這次回鄉參加徐子文的葬禮，他並沒有告訴父母。

來接機的是方致遠。明杭拍拍方致遠的肩，面對這個從高中時代就是摯友的男人，語言表達有時顯得多餘。方致遠還是那麼得，利落的平頭，黑框眼鏡，白襯衫外面罩著灰風。

“老陸、老，還有老呢？”明杭問道。

“他們都想來接你，但都有事，走不開。”

“有事？”

“老陸早就在殯儀館了，負責迎送我們這些老同學。老呢，咳，怎麼跟你說呢，他昨天剛離婚……”

“真離了？”

“淨出戶，住的地方都沒了，這會兒應該在中介那找房子吧。”

“夠壯烈的。”

“至於老，他們兩口子在上海，畢竟，上海的醫療條件比冇城好。其實早就該去了。只是他自己，抹不開面子。不過，他說今天一定會趕回來的。”

“其實有沒有孩子，並不重要吧。”

“那是你的想法，別說孩子了，你連老婆都不想要。老是什麼格、老家裡又是什麼況，你還不知道啊。”

“不就是三代單傳嘛。”

“四代。”

“管它幾代。難道生孩子就是爲了傳宗接代？”

“在老家，就是這樣。”

兩人已走進停車場，方致遠掏出車鑰匙，不遠一輛奔馳的車燈亮了。

“換車了？”明杭問道。

“說出來也不怕你笑話，我老婆知道今天徐子文出殯，老同學們基本都會到……這車是借的。這不是爲了趕來接你嗎，我只好先開過來了。哎，你小心著點，人家這是真皮座椅，別給人蹭壞了。”

“考慮得還全面。”明杭早已一屁坐進了副駕。

方致遠的表略有些尷尬，不太嫺地發了車子：“等會兒我得先回去一趟，換輛車，換我自己的，這輛……我不開。”

“爲什麼啊？”

“先不說外地回來的，就說說留在冇城的幾個同學，我和他們平時雖然聯繫不多，但誰不是知知底的啊。我不想鬧笑話。”

“你就不怕周寧靜也來參加葬禮，到時候穿幫……”

“不會來的。”

“那可說不準。”

“約了人去看學區房。”

“怎麼，你家寶寶不是才3歲多一點？”

“你沒家，跟你說了你也不懂……”

“不要歧視我們單狗。”

“沒那意思。你這樣的生活，也好。”

“是啊，我多自在，一人吃飽全家不。

至於你們嘛，活一本《圍城》。”

方致遠不再搭腔，專心開車。

峻和胡古月一進家門，陳華就撲了上來：“檢查結果怎麼樣，到底是誰的問題？”

陳華的語速很快，足可見要孫子這事的迫，簡直爭分奪秒。

胡古月沉默不語，看了看峻。

峻對陳華說道：“媽，報告要過幾天才能拿。”

胡古月換了鞋，怏怏走回自己房間。

陳華撇：“你看，這什麼態度，進家門看到我，連聲媽都不！”

峻無奈：“媽，你就說幾句吧，這幾天的檢查，是就了好幾針筒，已經把我們倆折騰得夠嗆。”

“媽知道，飯早就做好了，是你最喜歡吃的清蒸石斑，特別新鮮，是我一大早到菜場……“

“媽，”峻打斷陳華，“我還要出去一趟，月月也吃魚，你們倆吃吧。”

“你去哪啊？”

“徐子文沒了。”

“哪個徐子文？”

“我高中同學，就是我小時候，老欺負我那個。”

陳華一愣：”怎麼會這樣？“

“腦溢。”峻一邊說，一邊往外走。

陳華忙不迭：“在家裡先吃一點再……”

門嘭一聲關上了。

陳華走到餐廳，看看桌上的菜，又朝小兩口的房間看看，門閉著。

跑到廚房拿了只空盤子，用筷子夾斷那條清蒸石斑。打開冰箱，把魚肚子連帶著尾的那截放了進去。

“月月，出來吃飯！”陳華這才喊道。

胡古月已經換上家居服，又卸了妝，看起來更憔悴了。趿著拖鞋，有氣無力的樣子，到廚房盛了小半碗飯，回到餐廳，不不願地坐下。

“就吃這麼點？”陳華一邊說，一邊指著胡古月的細手腕，“你都瘦什麼樣了！”

“媽，我真吃不下。”

胡古月拿起筷子，看到了那個石斑魚頭，一愣。

陳華笑了笑：“還有半條我擱冰箱裡了，等峻峻回來再吃。”

胡古月皺了皺眉，轉而笑道：“要不咱把這魚頭也留著吧，反正我吃不下。”

胡古月放下筷子，站起來要回房。

“月月，媽可沒偏心，這魚呢，就屬魚頭好吃。”陳華按著胡古月，是讓坐下。

“是啊，可不就剩一個頭了嗎？”

陳華已經不太高興了，卻還是耐著子：“你要不吃，這還有別的菜。”

胡古月夾了一筷子青菜，慢慢吃著。

“媽問你個事啊，你們那報告到底什麼時候才能取呢？”

“至得一個禮拜吧。”

“不是媽急，就是吧，咱們這些街坊鄰居，我那些同學朋友，我這個歲數的，哪個不是在忙著帶孫子帶外孫的？有好幾個啊，他們的兒媳婦都準備要二胎了。可是你和峻峻呢，你們倆……”

“媽，能等我吃完再說嗎？”

“你別嫌我囉嗦，我們家到峻峻這，那可是四代單傳。你公公呢，又去的早，臨走的時候代我，這家的香火是一定要續下去的。”

胡古月把碗筷一放，站起來：“

媽，我吃飽了。”

“你等等……”陳華話還沒說完，就聽到了脆亮的關門聲。

胡古月又把自己鎖在房間裡了。

老在中介那裡了壁，但也怨不了別人，以他的預算，確實租不了什麼好房子。他在路邊等了半天公，這才橫下心來打了個車，直奔殯儀館。

殯儀館這邊，陸澤西和安汶正忙著接待老同學們。無論從哪個角度看，這兩人都顯得特奇怪。安汶是徐子文的前妻，這就尷尬的了，讓3班的各位同學不解的是，陸澤西和徐子文之間並沒什麼，他這是在忙什麼呢？

方致遠和明杭站在一個角落裡，兩人正聊著天。忽然一雙熱乎乎的手就搭在了方致遠肩上，他一扭頭，這誰啊？

那男人咧笑：“你是方致遠，你是明杭，我沒認錯吧？”

兩人打量著男人——大腹便便，西裝革履，髮量稀疏，滿面紅。

男人大笑起來：“不認識了？我是周衝啊！”

明杭這才反應過來：“你是周衝！這也……這變化……”

周衝也不在乎，掏出手機：”來來來，我掃你們一下，咱先把微信羣建起來。“

方致遠：“微信羣？”

周衝看著方致遠：”畢業那麼多年，也沒好好開過同學會，大家好不容易聚到一塊，不能就這麼散了吧？再說了，過幾天我還想請大家吃個飯呢！我新開的農家樂就在市郊，市區過去一個小時都不到，種菜釣魚，打牌唱歌，連洗腳按都有！”

方致遠和明杭只好把手機掏了出來，掃完他們倆，周衝又溜了一圈，誰也沒放過。

老下了出租車，經過停車場，一輛瑪莎拉從他邊駛過。車突然停了下來，車窗降下，一個人出了半個腦袋：“有，是你嗎？”

老嚇了一跳。

車門開了，人下車，笑看著他。

老：“你是付麗麗？”

“對啊，還以爲你不記得我了呢！”

付麗麗扭臉，對司機：“去，把車停好。”

“可以啊，都有司機了。”老訕訕。

老一邊說，一邊不自覺地看向停車場。只見那裡停著好幾輛豪車，雖說不是每一輛都像付麗麗的瑪莎拉那麼炫，但隨便開出來一輛，都能亮瞎他的眼。

“我剛從歐洲回來，一聽說子文出了這事，馬上就趕過來了。哎，老，我跟你說啊，有機會你真得去歐洲看看……瞧我這話說的，你應該去過的吧？”

“我還沒出過國呢。”老尷尬極了。

付麗麗一笑：“沒事，以後有的是機會。”

遠遠的，只見一輛白甲殼蟲駛了過來。

“這又是誰啊？”老納悶。

等甲殼蟲停好，車上下來個人，付麗麗和老異口同聲：“柏橙！”

“還真沒什麼變化，別說，這從背後看，說十七八都有人信吧？”付麗麗絮叨著。

“怎麼回來了？”老也像是在自說自話。

柏橙穿一黑，更襯得皮白皙，油亮的頭髮紮在腦後，看起來很神。不疾不徐朝這兩人走來，微笑著，但又很適度，的，還帶著一子沉痛。

“好久不見。”柏橙說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