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安息日

雅威利賞金旅團也算是赫赫有名的大團，於是廢土沾被選中，隨著僱傭他的兩人——丹和沃爾來到集市出口，等待其餘的隊員。

兩人告訴他，這份任務出發時其實共有五名護送者，出師不利便夭折了一個新上路的傢伙，快到羅城集市時又被突然冒出的戰前留偵察兵幹掉了一個，雖然此時他們已經距離接貨的目的地避難站很近了，但暴風將至，羅城變異人大本營在前，還是再招一個有經驗的臨時隊員，確保順利走完這一小段路比較保險。

廢土心裡想著剛才和安息說話的事兒，心不在焉地聽著，有一搭沒一搭地和他們聊了十來分鐘，還不見人來，三人俱是一臉暴躁。

就在丹要炸的邊緣，第四名隊員總算帶著「貨」姍姍來遲——竟然就是方才在集市兜售電子寵的金髮。

「死金！你去接個人怎麼這麼久！」丹縱一腳飛踹，金髮躲閃不及屁中招，橫著摔出一米。

廢土回頭去看那位裹得嚴嚴實實的，看形其實比安息還要壯實一點，似乎一路以來已經對這場景見怪不怪，只是低頭又檢查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行裝，才對廢土微微點頭打招呼。

金髮爬起來，看見廢土，「喲」了一聲。

佈滿尖刺和電線圈的鐵網大門緩緩打開，五人臨時小隊出發。

走出不到半個小時，後就已經完全不見羅城集市了。五人都是習慣了廢土旅行的人，一路無言，腳程很快，跟牽著一隻速安息的進度完全不同。一路上頗為順利，除了幾隻變異的沙漠蠍之外，連風沙都沒怎麼起。

四個小時後幾人來到第一個休息點，丹給大家分了些食和水，被護送的第一次解下面罩——是一名五深邃、黑髮棕眼的希伯來長相。眼睛很大很漂亮，眉和睫都很濃，吃相斯文，竟然有些優雅。但旅途的疲態不可避免地顯現在臉上，也看不出對未來是喜是憂。

廢土只看了一眼就移開了目，金髮大大咧咧地打量他，說：「你是第一個這麼淡定的。」

廢土：「什麼？」

「其他人第一次看見的時候都走不道，是本就很稀罕了，長得還漂亮。」金不明所以地喟歎道：「可惜了。」

廢土莫名道：「可惜什麼？」

丹解釋說：「本來在虛提做傭的，可惜得罪了主人家，被丟出來跟避難站換礦脈資源。」

被提及的就好像自己不在場一樣，表毫無波地繼續吃東西，廢土想起安息在避難站的幾個姐姐，沒有人像這樣，人還活著，但眼神已經死了。

廢土忽然想到了什麼，一時間有些容。

他又轉眼看金髮——任務的終極僱主既然挑明，他也猜到了幾人的份——依附雇於虛提主城、生活在循環艇環帶上的僱傭兵，新時代的圓桌騎士。

為他們，不正是廢土此行的最終目的。

他忽又覺得有些可笑——即使到了虛提也終究不是落腳伊甸園，不繼續在廢土上賣命的話也供不起循環艇的開銷，到時候……又和自己極力擺的現狀能有多大差別呢。

金髮還在喋喋不休地天南地北，廢土打斷他，說：「那你呢？也應該不人盯著你看吧，畢竟金髮已經很稀了。」

所以「金」都能直接作為名字來稱呼他。

金髮毫不在意：「對啊，金髮和紅髮這種弱勢的基因都被淘汰得差不多了，我們家也只有我是這樣。」他揪著自己的一撮頭髮挑著眉看：「我哥哥差不多十五歲的時候，髮就變棕了，就跟你差不多。」

一直沒有吭聲的沃爾忽然說道：「別聊了，快點吃，早去早回，我還想回集市睡床呢。」

丹也附和道：「回去的時候……也不知道那個偵察兵還在不在附近。」

廢土眼皮都沒抬，淡淡地說：「如果你們說的是那個206號的話，已經被我幹掉了。」

眾人驚異地看著他，廢土從兜裡出之前在「垃圾桶」裡拆下來的彈片——上面刻著出廠編號，幾人傳閱了一番又還給他。

金笑道：「你倆這次總算招人招得不錯！」

幾人整裝後再次出發，到達目的地避難站時已經日頭西斜。這座避難站在地表上完全找不出來，竟然是把一個巖山鑿空做的地表層。

丹和避難站的負責人接「貨」，廢土就靠在旁邊看——那名到了室也沒有解下面罩，如同泥塑一般佇立在原地。

避難站給了丹好幾包礦樣品他帶回去，四人連口水都沒時間喝，又往回趕。

雖然疲勞，但四名常年在廢土上跋涉的男人腳程竟愈發加快了，一路上有驚無險，只遠遠遇見了一小隊遊的變異人。不過他們既然毫沒有戰的意願，堪堪躲開，只多繞了一段遠路。

回到羅城集市時，集市間已經有燈亮起，四人在大門口便分了報酬——三名「騎士」帶礦樣本回虛提覆命，廢土領了自己八小時奔波的一份報酬——一把圓珠筆芯。

能夠發行舊時貨幣的政府早已不復存在，於是這種和平時代普及廣泛、如今又不會再批量生產的東西竟然為了新的通用貨幣——圓珠筆芯既輕巧又便攜，很快流行了起來。

廢土當即分出一大半的筆芯遞給金髮，說：「那個電子寵賣給我。」

金髮笑嘻嘻地，搖頭晃腦道：「這恐怕不夠吧，這可是虛提特產，只有最頂尖的貴族老爺才能買來給兒玩的。」

廢土冷著臉：「跟我廢話，除了我，這片廢土上不會有人願意花這個價錢買這種玩意兒。」

金髮見識過廢土的雙槍秒殺巨型響尾蛇的武力值，轉了轉眼珠子，答應道：「好吧，以後你來了虛提，說不定咱倆還是同事，這個就便宜賣你。」

廢土瞇起眼睛：「你怎麼知道我要去虛提？」

金髮像是聽見了笑話：「這有什麼好不知道的，如今這年頭還在外面做賞金獵人的，不都是為了去虛提嗎，不然，誰願意冒這種生命危險。」

廢土拿著價值一周路費的、他怎麼想也不理解其中萌點的電子羊，拖著腳步往回走。此時他才後知後覺累得不行，一路走一路想安息看到這個東西會是什麼表。

他繞回B區，敲了敲門，等了一會兒，沒有靜。

廢土疑地查看了一下——是十九號沒錯啊。他又更大力地拍了拍門，怕安息睡著了沒聽見。

他又等了一陣子，依舊沒人開門，集裝箱小屋上沒有窗戶，他轉著圈地猛敲其外壁，心裡有些打鼓：安息不會真的自己走了吧。

隔壁間的人好奇地出來張，廢土問：「你有沒有看見……」

鄰居一臉茫然地看著他，廢土有些惱火地歎了口氣，扭頭往出口跑。

守門的幾名戰士看他又過來了，還以為又要開門，廢土連忙問：「你們有沒有見過……和我一起來的那個小孩兒。」

守門人：「不是剛走嗎？」

廢土焦急道：「不是，昨天晚上和我一起進來的那個。」

守門人估計是在面後面翻了個白眼：「這麼多人出，我怎麼記得住。」

廢土一時竟猜不出安息興許是什麼時候離開的，說：「他和別人不一樣，一眼就能看出來，皮很白，個子不高。」

守門人彼此對，搖搖頭：「沒印象了。」

廢土遙鐵網外——熱氣蒸騰，地平線搖搖晃晃，一眼看去什麼活也沒有。

安息在外面活不過一夜，只是這次他不知道該去哪裡找他了。

廢土飛快盤算——也許安息還沒走出去，指不定是被什麼攤子吸引住了，而自己跑得急就沒看見。

天漸暗，攤子一個個地收起來了，在外活的人也越來越。廢土一條過道一條過道地找，希的泡沫越來越小，心裡後悔極了——他自己沒什麼集生活的經驗，也不曾有過和人親近相的機會，更沒照顧過弟弟妹妹，所以本不知道怎麼理這種關係。

他正沮喪著拐過一轉角，忽然之間，眼前一亮，腳步定住，竟像是畫軸盡頭驀然出現了新的景致一般——安息蹲在不遠的一個瞭臺後頭，躲在影裡，只戴了一個口罩，手裡拿了鐵在沙子上畫畫。

廢土沒有出聲他，悄然來到他後——地上畫了一個圓圓的果實，一頭帶著兩片葉子，許是安息想像中的番石榴，上頭還這一帶火苗的蠟燭。

安息沒如他想像中地在哭鼻子，反倒在那自娛自樂地唱「祝你生日快樂」。

廢土就站在他背後兩步之遙靜靜看著他。

原來週六不是電影日，是安息日。

安息唱了兩遍副歌，唱完之後自己鼓了鼓掌，還演戲道：「安息今天就17歲啦！」

「謝謝大家！」

然後他手把蠟燭上的火苗抹了，頓了頓，又把整個番石榴蛋糕都一併抹了，站起來拍拍子，轉過來看見廢土，嚇了一大跳。

廢土看著他一言不發，安息也有點尷尬，說：「你回來啦。」

廢土：「我早就回來了，你不在屋子裡，我找了你一個小時。」

安息以為自己又挨罵了，低下頭：「對不起。」

廢土說：「過來，手出來。」

安息不不願地挪了兩步，出手，只道要挨打——小時候在避難站時，做了錯事就常被打手心。

廢土看他想要閉眼睛，睫一一地，害怕又小心翼翼的樣子莫名討喜。

可廢土決定暫時不欺負他了，把電子寵放進他的手裡。

安息愣了一下，仍舊攤著手掌，盯著上面的東西，似乎不敢相信那是什麼。

廢土等了半天，也不見他出開心或是別的表，就像是傻了一樣一直盯著那掌大的小儀瞧。

他抬頭看廢土，眼睛裡全是小星星，似乎在問：這是給我的？真的可以給我？

廢土不自在地咳了一聲：「生日禮，要不要，不要算了。」

安息連忙攥住手裡的東西，快把腦袋都點下來，道：「要！要！」

廢土終於看見了自己一直期待著的表，卻有些不好意思了，轉道：「走了走了。」

安息連忙跟上，高興壞了，一路吭坑癡癡地傻笑，廢土不忍直視，兇道：「老實點，別讓我後悔給你買了這個。」

安息乖巧又真誠地點了點頭，不出兩步卻又蹦起來撞他肩膀，然後一溜煙跑到前面，回頭笑咪咪地等著他。

晚上。

安息還沒興過勁兒，廢土催了三次還不肯睡覺。

「你看！我的小羊了！」

「你看小羊在喝呢。」

「哈哈哈小羊生氣了，用屁衝著我。」

「你看！小羊我的手了。」

「哇哇，小羊睡覺了，好可，你看嘛。」

廢土忍無可忍：「夠了！不需要再給我看什麼蠢羊了，我自己也養了一隻！」

他一把走電子屏幕塞在自己這邊的枕頭下，手腳並用把安息圈在懷裡不準他彈，安息抗議了兩句，也沒堅持，笑咪咪地閉上了眼睛。

「小羊晚安哦。」安息說。

也不看是誰給你買的，還跟小羊說晚安！廢土心裡無限腹誹，卻也忍不住在黑暗中了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