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一個蘋果

南劭正要就近找個地方坐下，就被張易拉了下。 張易往後面走去，南劭一愣，還是跟了上去。 然後他注意到後來的人，也全都是往後面走，在前面留下了三排的空座位。 直到看到最後回來的十幾個壯漢時，他終於明白了為什麼。 無論什麼樣的階層，都會有強弱之分，很明顯，這一隊人哪怕沒有異能，在普通人中也稱得上是強者，所以眾人會紛紛避讓。

那些大漢如同車上的其他人一樣，上破破爛爛的，沾滿了污泥土，面疲憊，只是神面要稍好一些，看上去沒那麼絕萎靡。 他們目不斜視地各自找了位置坐下，只有一個長得賊眉鼠眼的胖子小眼睛滴溜溜在車上掃了一圈，在看到張易時瞬間浮起諂的笑，走了過來。

不得不說，到了這個時候還能著一膘，也算是惹人注目了。 但只有張易知道，這人比五年前瘦了整整兩圈。

“喲，張隊，你也在哪。”胖子來到張易的座位旁，著的手掌，一副老鼠遇到貓的猥瑣表。

張易點了點頭，之前已經糾正過說不用再自己張隊，但這人總是改不了，他也就懶得再多說。

胖子又哈啦了幾句，才回自己的座位。 他的同伴回頭輕蔑地掃了眼張易，不屑地說：“不過是個廢，你當他還是以前那個刑警大隊長啊！你也出息點，別總是熱臉去人家的冷屁。”

他的聲音沒有刻意低，整車的人都能聽到。 但是張易卻沒有什麼反應。 他僅餘的氣早在看到母親腐爛的那一刻便消失殆盡了，現在除了，他什麼都不在乎。

胖子抓了抓短短的頭髮茬子，嘿嘿地笑，沒有反駁，但所有人都知道下回見面他還會繼續這樣。

胖子姓陳，人稱塔陳，最胖的時候，他低頭看不到自己的腳尖，至於他的本名已經沒人記得了。 在張易獄前，他是張易的線人，另一個份則是長市青山區的地頭蛇，兩人合作了六七年，關係還算不錯。

塔陳是一個速度變異者，只是因為太胖，跑不上幾圈就氣吁籲了，所以被其他變異者以及異能者看不起，最後只能跟普通人組隊。

當然，一個變異者的份，哪怕再不濟，還是為普通人所歡迎的，所以他才能在普通人當中的這個最強組合裡面佔上一席之地，只是不如其他異能者變異者那樣尊敬罷了。

那人見張易不搭理，也覺得無趣，加上打了一天喪，神力高度消耗，確實很疲憊，也就住口了。

車上男老都有，最多的還是青壯年男人，想要活下去，並且活得有尊嚴，不管你是什麼人，都得拿命去拼。 除了同隊的人，彼此之間冷漠而戒備。 沒有異能者。 異能者有能力弄到車和汽油，大都是自己組隊開車去獵和搜尋資。

等另一輛車到達，幾個護車的異能者走上來，車終於開了。 路上剿殺了兩波小規模聞聲前來的喪，以及零散喪無數，在太落山之前到達了小鎮。

南劭的傷口在熬過病毒染的時候就已經徹底癒合，所以在了三個晶，又被全檢查過一遍之後，他很順利地跟著張易進了鎮。

鎮因為地偏僻，原有人口並不多。 全鎮十九個村，總人數不超過三萬，而在鎮居住和工作的僅有三千餘人，剩下的兩萬多人全分散在各村落。 所以鎮上除了學校，各種行政機構，衛生院，一家擁有四百來名職工的水泥廠外，可供人居住的房屋並不多。 所以當倖存者大量湧之後，就算異能者變異者也只是有間屋子住而已，要住得好，卻是休想，就更別說普通人了。

如今小鎮有四萬多的倖存者，絕大部分都是自己找材料搭的窩棚。 而張易的窩棚就在鎮子最外圍，挨著封鎖小鎮的土牆。 住在這裡的都是能力最弱的，老人，人，半大的孩子，懦弱膽小的男人，以及像張易這樣帶有一些殘疾，又或者有家人拖累的人，相當於倖存者營地裡的貧民窟了。

雖然沒有抱希，但當南劭看到張易那間由編織袋和塑料薄搭起來的簡陋窩棚時，還是有些吃驚。 末世暴發後，他雖然過了一段很辛苦的日子，但也從來沒住過這樣破落的地方。

張易招呼了一聲，便先鑽了進去。 南劭微一遲疑，還是跟了上去，不想正看到一個臟兮兮的小傢伙從窩棚後面鑽出來。

真的很髒，小臉花得幾乎看不出模樣，頭髮被汗水打，七八糟地在頭皮上，穿著不知道是什麼卡通圖案的短袖T恤和小短，在外面的瘦胳膊小細兒也都是黑乎乎的。 但是不知道為什麼，當小傢伙烏溜溜的大眼睛看過來時，南劭竟會覺得很可。

“爸爸。”小傢伙彎著腰，用手掌和膝蓋撐著爬出來，在被張易抱起來的時候高興地喊了聲。 然後地瞄了眼南劭，又小小聲地喊：“叔叔。”喊完，估計覺得不好意思了，又靦腆地進張易的懷裡。

南劭只覺得自己原以為已經冷的心一下子變得又又，腦子裡不由浮起南唯被父親從外面帶回來時，第一次喊自己哥哥時的景，不由自主地應了聲。

“坐那吧。”張易指了指墊在地上用來睡覺的紙殼，對南劭說。 然後才一邊抱著坐下，一邊問：“，不？”

張睿搖了搖頭，笑嘻嘻地回答：“不，爸爸比昨天早，裡還有餅乾。”說著，就要掙開張易去後面的裡拿自己省下來的餅乾和水給張易。

張易忙抓住他扭的小，“不用了，你看爸爸給你帶什麼回來了。”說著，他拿過拎回來的塑料袋，將裡面的東西一樣樣掏出，然後遞了個蘋果給張睿。

張睿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來，道：“蘋果！”剛喊完，又忙用小手摀住了自己的。

南劭正在納悶他這古怪的反應，就聽到小傢伙將聲音得低低地，對張易說：“爸爸，會不會被我們家東西的壞人聽到？”這時才恍然明白，原來是怕被外面的人知道。 半年的末世，已經讓這樣小的孩子懂得了財不外。

“不怕，爸爸在。吃吧。”張易了兒子的頭，心疼地說。 相較於其他孩子，張睿在吃食上從來沒有提過任何要求，哪怕是最的雜糧糠餅也能啃得下。 這還是因為當初母親死的那幾天，門反鎖著，小孩出不去，又沒人給他做飯，他在吃掉剩飯，家裡存的餅乾零食，還有生蛋之後，了就一直靠吃生米填肚子。 就連張易自己因為那場突如其來的病倒下後，都被小傢伙餵過生米。

“爸爸，咬。”張睿雖然已經在嚥口水了，但還是將蘋果先放到了張易邊。

“袋子裡還有，自己吃。”張易臉上出淡淡的笑，只覺得再多的辛苦也值得了。 剩下的蘋果，除去南劭的那一份，他自然都是要留給小孩的。

“爸爸咬一口。”張睿很固執，在他的觀念中，好東西是要和自己最喜歡的人分的。 至於是不是還有更多，那就不在他的關心範圍以了。

張易無奈，於是就著小孩的手咬下一點蘋果皮，“爸爸吃了，快吃吧。”

張睿拿過蘋果看了看，確定上面確實有了一塊咬痕，這才作罷，但仍擰起了小眉頭，一邊嘀咕一邊往南劭爬過去：“爸爸咬得好小……好小喲…… ”

“叔叔，你吃。”棚子不大，小傢伙只兩步就爬到了正沉默地看著他們父子倆互的南劭旁邊，遞上了被咬過的蘋果。

南劭愣了下，他沒想到自己也有份，不由自主地向張易。

“咬吧。你不吃，他不會吃的。”張易淡淡道，也有些無奈，為兒子的大方。 如果是末世前，大方點沒關係，但是在末世中還這樣，只怕要被人賴上，啃得骨頭都不剩。 他如此想，卻不知張睿大方也是分人來的，並不是對所有人都一樣。

“好，謝謝！”南劭​​握住張睿瘦得跟爪子似的小手，毫不嫌髒地在蘋果上像張易那樣輕輕啃了口。 當酸甜的滋味漫上舌尖的剎那，他只覺得眼睛莫名一酸，想到自己以染喪病毒為代價為南唯弄到的蘋果，連句謝謝都沒得到，更別說跟他分吃了，再看看眼前這張他沒有毫印象的小臉，之餘不免一陣心灰意冷。 南劭知道，就算以後再遇到南唯，自己恐怕也不可能再像以前那樣寵他容他了。

“你跟呆著，我去換水和食。”張易看到張睿跟他們一樣，小小地咬了口蘋果，然後瞇起眼睛，出一臉滿足的表，不由笑了起來，對南劭說。

說完，不等南劭答應，從黑絨袋子裡倒出八顆晶，了兒子的小腦袋，就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