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高長強忍著想要鑽被窩的打坐到半夜，然後聽到院子裡有些，就在他猶豫著要不要出去看看的時候，他們家的大門被拍響了。

“高長！高長！我是阿善嬸啊！高長你快起來開開門！”

這回高長沒再猶豫，直接下床去把門開開了，門外的阿善嬸紅著眼睛臉也很不好看，高長猜想兒子鄭國喜今晚大概也上山了。

“高長啊！國，國喜他在山上出事了！高長啊，你幫幫阿善嬸，帶上大黃跟著你阿善叔上山去走一趟不？你叔他說要自個兒去，他一個人去能幹嘛？救不回兒子不說自個兒也得賠上……”阿善嬸抓住高長的手，就像抓住最後一救命稻草，力氣大得連高長這個大男人都覺得有些疼。

“知道在哪兒嗎？”

別人不說，對於阿善嬸一家，高長還真不能不幫。高長記得自己小的時候，高就整天待在家裡做燈籠不怎麼出門，阿善嬸上街買東西的時候，就常常幫他們家帶，有時候看到便宜的乾貨海鮮，也會做主給高買一些回來，家裡殺只都要給高長幾塊吃。

阿善叔人長得矮，幹活的時候從來不吭聲，平時話也，但是從前高長太小幫不上忙，高自己一個人種地，從秧到割稻子，隔壁的阿善叔都沒給他們幫忙，一個老太太要獨自養一個孫子並不容易，那些年也都虧了阿善叔他們家和村子裡其他人的幫忙。

高過世後，他的喪事也都是村裡人幫忙張羅的，隔壁家的這對夫妻更是裡裡外外的忙活，而且從來沒有居功的意思。頭幾年阿善嬸還很照顧高長，心疼他一個十幾歲的孩子就無依無靠，後來因為村子裡一些閒言碎語，才漸漸走得遠了。

阿善嬸長得好看，村裡也有幾個男人垂涎，人們就妒忌，所以容易惹閒話，加上他們家在村子裡也沒什麼基，阿善叔又老實又不會賺錢，長得也矮，就算跟人打架也打不過，所以這對夫妻一直忍氣吞聲地過日子，平時就算吃點虧，也不跟人紅臉。

“知道，知道，鄭國霖和鄭國超他們都跑回來了，這會兒山上還有幾個人，聽說是上野豬了！”

“我去大黃。”高長回屋把大黃從床上揪了下來，這傢伙整天除了吃就知道睡，這冬天才過了一半，它就給自己養出一膘來了，高長覺得它化形以後八是個胖子。

帶著不不願的大黃出了院子，阿善叔腰上別著一把砍柴刀和草繩，一手抓子一手抓火把，好像已經等了有一會兒了。高長在院子裡掃了一眼，看到鄭國超正貓在火堆旁裝死，和他一起跑回來的鄭國霖大概已經躲屋裡去了，這會兒沒見人。

高長走到火堆邊上，“鏗”一聲把砍刀砸在鄭國超旁：“起來帶路！”

這可不是村裡人用來砍柴用的砍刀，而是電視裡的英雄好漢們專門用來砍人用的砍刀，高長從前定做了好幾把，因為看著嚇人，這個冬天也沒真正困難到什麼程度，就一直沒有拿出來用。

“哎呀……哎呀……”鄭國超也不知道是累的嚇的還是裝的，弓著子躺在地上不住的：“沿著咱後山的背嶺，走一個鐘頭就看到了，不用帶路。”

“鏗！鏗！”高長又用那把砍刀砸了兩下。“廢話！起來帶路！”他們畢竟不知道地點，到時候萬一沒到他們，大晚上的要到哪裡去找人？這鄭國超既然是出了事才往回跑的，肯定就知道的地點，這個時候他不帶路誰帶路？

這時候整個院子的人都在呢，對於鄭國超和鄭國霖先跑回來的作法，大夥兒本來就不認同，這會兒見高長讓鄭國超帶路，就把注意力全都集中了過來，原本因為出了事，院子裡在短暫的嘈雜之後就比平時安靜許多，這會兒更是靜得能聽到蟑螂。

可能是被大夥兒看得臊得慌，也可能是因為高長這把大砍刀實在是有點威懾效果，鄭國超終於還是從地上爬起來了。三個人很快就出了院子，大晚上的山路很不好走，從前用石頭鋪的山路這會兒又是雜草又是藤蔓的，他們舉著火把拿著子一路敲打著往山上走，生怕踩到一條蛇什麼的。

阿善叔著急兒子，一路上只管埋頭走路，高長走在最後，時不時要催一下走在他前面的鄭國超，省得他們兩人落下阿善叔太遠。

這片大山早就被草木覆蓋了，從前一到冬天山上的樹就不長了，草葉都枯了，可眼下，無論是樹還是草都長得十分茂盛。去年清明還只有高長大那麼高的茶樹，這會兒都長到他頭頂上去了，原本應該等到春天才的覆盤子，這會兒正把一顆顆鮮紅的果實掛在枝頭，踩在佈滿藤蔓和野草的臺階上，還可以看到矮牽牛在路邊靜靜地開著花。若不是藍實在太過殘酷，這真的可以算得上是一副生機的景了。

走了大約五十分鐘，前面不遠好像有傳來，阿善叔馬上加快腳步趕了過去。

“就是那裡，你們去吧，我不行了。”鄭國超指了指前頭的一個山坡，然後就再也不肯挪腳步了，高長沒時間跟他計較，直接從旁邊越過，往出事的地方趕了過去。

“小心點，是個大傢伙。”趁著前後都沒人的時候，大黃低聲跟高長說道。

“你打得過嗎？”

“不一定。”

“那你自己躲著點。”

轉眼就到了出事的山坡，高長先是看到村長鄭國邦和鄭國宏正躲在一塊大石頭上，但是這兩個人顯然還沒看到他，他們正朝著一個方向喊話。

“回來！回來！那邊有條！危險！”

“快上樹吧！國喜他沒救了！”

坡的另一頭，那個借住在鄭國喜家的年輕人繞來繞去跑了幾步，就攀上了一塊不大不小的石頭，石頭底下有一隻黑的大野豬正在用鼻子使勁拱，拱不就用頭頂，這頭野豬的力氣大得出奇，這滿山坡的草木都被他踩得七零八落。

那個男人他蹲在石頭上面，但是顯然並不想讓野豬走，不停地揮著子敲它的頭，野豬被激怒，靠自己的短又爬不上石頭，就繞著石頭四周轉圈不肯離開。

“我兒子咋了？”阿善叔也爬上了鄭國邦他們所在的那塊大石頭，這兩個人剛剛說他兒子已經沒救了？

“你咋知道上山來了呢？那三個混蛋跑回村裡去了？”

“我兒子到底咋了？”阿善叔急得跳腳。

“剛剛被一條松蛇咬了一口，又被野豬啃了幾口，好一會兒都沒過了。”鄭國宏指了指山坡另一邊的一顆大樹，樹下一團黑黑的影子，大概就是鄭國喜了。

阿善叔一聽，就朝那顆大樹下邊奔了過去，好在那頭野豬這會兒也沒注意這邊，依舊圍著那塊石頭繞圈，時不時頂兩下，那塊一人多高的大石頭很快就顯得有些鬆起來。

這一頭野豬說也有四百多斤，若是從前，在他們村裡人眼中也不十分可怕，幾個人合力也能對付，但是這只豬顯然有點不一樣，不但狂躁，而且力氣還很大。

高長還沒有下定決心到底要不要跟這東西對上，它顯然很不好對付，不付出點代價本別想殺死他。但是對方並沒有給高長選擇的權力，這頭野豬在那石頭下邊繞著繞著就突然停了下來，仰起頭向高長他們這邊看了一眼，然後就甩開蹄子沖了過來，大概是聞到大黃上的氣味了，這東西鼻子也靈得很。

野豬越跑越近，大黃瞅準時機就撲了過去，尖銳的牙齒在野豬的脖子上留下了一個長長的口子，但是這樣還不夠，了傷的野豬更加瘋狂地攻擊大黃，大黃縱跳到旁邊的一顆松樹上，許是因為重有點大，松樹搖了幾下，差點沒把它從樹上搖下去。

高長也沒遲疑，著砍刀就沖過去了，這一刀就斜斜地劈在這頭野豬肚子上，肚皮是野豬上致敏的地方，而起目標大容易擊中，但是野豬都喜歡磨肚子兩邊的皮，磨出厚厚一層老繭，這個保護層十分堅韌，高長這一刀又在它上拉出了一刀口子，卻沒能把它肚子拉開。

這一下沒得手，野豬很快就反攻了過來，高長只好蹬也爬上了大黃所在的那顆松樹，松樹不大，兩個人待在上面本來就勉強得很，再被那頭野豬狠力一幢，立馬就折了。

一人一狗滾落在地面上，那頭野豬剛剛在撞樹的時候因為慣跑出去一小段路，這會兒跟高長他們還有些距離，這會兒很快又折了回來。就它剛剛撞樹那架勢，人被撞一下估計都得兩截了，大黃腳好，輕輕一躍就能避開了，高長可沒那麼好的手。

“砰！砰！砰！砰！砰！”總共五聲響，準很好，所有打出去的子彈都埋進了那頭野豬的裡，這東西不是一般的兇狠，中彈了也不肯後退半步，始終朝著高長的方向狂奔而來，直到最後距離高長不到三米的地方，被一槍打進眼窩裡，這才轟然倒地。

高長靠在後的樹杈上了幾口氣，看來村裡也沒比城裡好混多，起碼城裡還沒有野豬這玩意兒。這手槍是他前幾年從黑市裡買的，花了不錢，家裡還有，不止這一把。原本沒打算這麼早拿出來用，畢竟這世道，太招搖也不是什麼好事。

“你躲得倒快啊！”高長抹抹額頭上的汗，沖一旁的大黃笑了笑。

“不是你我躲著點嗎？”大黃把原本低的站直了，一瘸一拐地朝高長走了過來。“正面撞不過它，只能從側面來。”

“後咋了？”

“剛剛被他踢了一蹄子。”這只豬的蹄子不是一般的。

“我看看。”高長把大黃拉了過來，讓他趴自己上，檢查了一下它傷的那條後，好像沒骨折，不曉得裂開沒有。

高長把大黃一把扛到肩膀上，走到鄭國喜那邊去查看況。

“他怎麼樣了？”

“還有氣。”阿善叔應了一句，手上快速地幹這活兒，用帶來的草繩和長做了一個簡易的擔架。那個住在鄭國喜家的年輕人，也已經從剛剛那塊石頭上下來了，正在一旁給阿善叔幫忙。

這時候鄭國宏和鄭國邦也過來了，兩個人都了不同程度的傷，鄭國宏胳膊好像出問題了，走路的時候左邊胳膊不，鄭國邦跛著，但是還能走，不像是又大問題。

“我胳膊傷了抬不了人，剛剛在路邊裡看到半邊蓮了，先去采一些回去。”鄭國邦見鄭國喜還活著，就一個人打前面先去采藥了，他們村的人都用半邊蓮解蛇毒。

“你跟你國宏叔一起去吧。”阿善叔轉頭對他邊的年輕人說，這人的外套也不知道哪裡去了，大冬天的就穿了件襯衫，胳膊不知道被什麼東西刮破了，長長的一個口子，把白襯衫染得通紅。

前面兩個人走了，剩下的就只有高長和他們村長還有阿善叔父子，阿善叔弄好了擔架把兒子挪了上去，剛要抬頭高長幫忙，就見他肩膀上扛著大黃，經過剛剛那一番搏鬥，這一人一狗也十分狼狽。

“我來。”村長鄭國邦說著就要去抬擔架。

“你的咋樣了？”看起來傷得好像也不輕。

“能行，能行。”村長這會兒也是滿頭滿臉的泥，現在山上植被厚，基本上很難見到的泥土，但是這頭野豬著實厲害，這一整片山坡都被它刨出一個一個的土坑。

高長見他這樣，就手拍了拍大黃的後背，然後把它放到了地上，狗跟人不一樣，它有四條，了一條也還能走路。“還是我來吧。”山路陡，鄭國邦這一瘸一拐的，萬一栽了跟頭就麻煩了。

“年輕人有力氣就把那頭豬扛回去吧，咱院子裡那群崽子們都饞壞了。”鄭國邦擺擺手，率先抬起了擔架的一頭，阿善叔只好也把另一頭抬了起來。高長轉頭看了看地上那頭野豬，認命地把它扛到了肩上，村裡確實是很久沒開過葷了，白白丟了這幾百斤豬，確實是有些捨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