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心好回家的路好像也短了，哼著歌駕著車回到村子，在大道上老遠就看大寶在院子門口堆雪人，旁邊一個四十左右的男人跟他說什麼話，樣子有些鬼鬼祟祟的，好像看著什麼眼睛直往院子裡瞄。

“呦，錦錦溪回來了。”男人聽見靜回過頭就看見倆人趕車過來，臉上有點不自然，不過很快恢復了。

錦溪這回看清楚了，“你是三叔吧。”

“哎呦，還記著三叔呢，我記著上次見到的時候還是你錦哥結婚呢。這都幾年了。”男人著笑臉，眼睛也瞇一條。

“三叔啥時來的，咋在外面站著？”錦已經把車卸下來了，就停在大門邊上。

“來一陣了，你嬸子也來了，他們在屋做飯，我出來氣，這不看著大寶堆雪人。有意思的。”

“嗯，三叔先看著我去喂驢。”錦溪把驢牽近驢棚。

“我幫你唄。”三叔說著要幫錦溪牽驢，不過錦溪家驢認人，了一聲，抬了抬蹄子，三叔有些不好意思的往後退了退，“這驢脾氣。錦溪你們家驢長得可真壯實，哎呀，快趕上馬高了。一天吃不吧。現在集上都沒賣牲口的了。都養不起殺了吃了，上個月我去縣裡一家賣驢你的你猜多錢？”

“多？”錦溪隨口問。

“二十斤大米換一斤驢。”三叔說著上嘖嘖的羨慕者，眼睛盯著錦溪家兩頭驢都放著。好像看著一堆堆大米似的。

“這麼多？”錦溪也嚇了一跳，“現在大米也不便宜，怎麼能換這個價？而且聽說縣裡比較，怎麼還有人敢拿和糧食出來換東西？”

“當然能換，縣裡弄了一個換的市場，那裡有警察守著，沒人敢鬧，打蝗蟲從咱們這過，家裡養大牲口的，沒幾家了，這幫牲口也不知道怎麼地，連家裡養的也是吃的賊多，三四只吃的東西都趕上一個人一天吃的了，誰還敢養啊，養不起，都殺了。結果弄得現在到都缺。別看他買的貴，最後還是有人買的。”三叔說著又看了看錦溪家院子裡的，心裡合計著他們家能存多糧食，這些又能換多糧食回來。

錦溪把驢趕進棚子，想著三叔說的話，看來家裡的不能放出去了。太招眼了。而且拉人的活也該停了，總覺著他們這邊也要起來了。

給驢添了食料，因著三叔在呢，錦溪就給喂了秸稈切碎了的，上個月家裡去油坊搾油，是村裡幾戶人家聯合起來重新開的，完全是人工搾油，按照搾油的數目分給他們一些油，或者直接用玉米面大米等糧食抵，現在家裡存著豆子的不，加上十裡八村的也過來，生意還算不錯。

他們家搾油剩下的豆餅子都拉回來了，平常給驢子加餐。今天有外人在可不能這麼‘奢侈’了。

因為今年的蟲災，各家各戶收的，有的人家前年就把糧賣了，又或者年後價錢好的時候賣掉了，現在過得也的，好在農村親戚多走的近，多幫襯點，也能過下去，除了那些人品差的，就算平常關系不好，到了這時候也能出手幫幫。當然那些眼看親人挨不管的也不是沒有。這時候人還沒走絕境，做事不會那麼絕。

錦溪他們村子過的好，這段日子沒有親戚上門，他看著離開的多背著點啥。還有兒婿回家住的。

人多是非多，村子裡這段日子沒吵架，都是蒜皮的小事，東家吵完西家吵。

錦溪家人口單薄，那邊沒啥親戚了，爺爺親近的都在村裡，所以家裡還真沒有上門的，這個三叔卻是英子嫂子的三叔，聽說在縣裡做點小生意，以前都沒啥走，不知道今天怎麼過來了。

上門是客錦溪雖然看著三叔有些心思，卻沒有表示出來，他們畢竟是二叔的親家親戚，什麼事也該由二叔他們決定。

“我爺和我二叔呢？”錦溪進家找了一圈沒看到。

“他們去東山撿柴了，天越來越冷，怕柴火不夠，就去了。”說了一句。

“哎呀，不是說了等明個車停了，我和錦哥去嗎。說什麼時候回來了嗎？”錦溪把今天換來的糧食給。

“說了讓你四點去山腳接他們。”一拍手“你看看幾點了。”

錦溪一看三點了，“得了我和錦哥現在就去吧。大寶你也去穿上羽絨服跟我走一趟。”看大寶進屋錦溪想著讓大寶去幫著看著點車。說完去了西屋把給大寶買的羽絨服拿出來。

“不穿，熱。”大寶搖了搖頭，撅著。

“不行，東山那邊是風口。”錦溪說著往大寶上套。

“不穿熱。”大寶往後躲。

“他不穿就不穿吧，上有棉襖呢，你二叔有件黑呢子，給套外邊，擋風就行，大寶經凍呢，可不像你。”二嬸端著水盆從廚房裡出來，看著錦溪一個勁的往大寶上套服，就笑了，這孩子自己冷就覺著別人都怕冷，其實他們這邊的人誰穿羽絨服啊，都是一棉襖棉就過冬了。

錦溪想想也是，剛才大寶就穿棉襖在門口堆雪人，好像也不覺著冷。把羽絨服放回去，拿了二叔的尼大。

大寶別扭的扭了扭，覺著服邦邦的。錦溪還給他帶好圍脖帽子，走出來錦哥已經把車套上了。

三人坐著車走到半路上錦溪突然想起來“大寶剛才三叔跟你說啥來著？”

大寶裡喊著糖，一個勁的拉著脖子上的圍脖，“他問咱們家有多糧食，吃沒吃啥的。”又拉了拉圍脖“勒脖子。”

“帶好，往裡邊灌風。”錦溪把鞭子放下，扭過幫他松一松，“那你怎麼跟他說的。”

“我說不知道，很長時間沒吃了，一直吃苞米餅子，太難吃了。”大寶眼珠轉了轉，帶著壞笑。

錦溪樂了，“難吃，那次都沒吃。”

“嘿，做的好唄，甜甜的。”大寶口水都要流出來了，他們家玉米餅裡邊都加了糖了，烙出來一面是有點焦糊，吃著脆脆的，另一面的。面都是自己家小磨磨了好幾遍，細細的特別好吃，有時候裡邊還加白面，做餡餅。所以別看是糧味道一點不差呢。

“大寶以後再有人這麼問你，就這麼說。”錦趕著車，回頭說了一句，“你嫂子他三叔一家都不咋地，心不正，要問你們啥事別說。”錦說著臉上出不樂意“他們家以前在縣城的時候沒兌我老丈人，我小舅子去縣城連口熱乎飯都吃不上，現在過來，誰知道干啥。”

“嗯，大寶今天有心眼的。”錦溪誇獎的了大寶的頭，使勁按了按他的帽子，讓大寶一脖。他尋思著這段時間大寶好像聰明點似的。這話可不是別人教的。現在這時候人都要小心點。原本還擔心大寶被騙，說出點啥話，所以多數時候家裡人做事都是背著大寶的，誰想到他現在也長心眼了。

到了東山腳下，讓大寶從下邊等著，錦溪錦上山，東山不算高，翻過去有兩個山梁，然後就到了另外一邊，那邊也是田地村子，東山一半的山地是石頭，啥也不長，另外一半，都是松樹雲杉，早年頭被砍了許多，後來上邊下來文件植樹造林，每年植樹節，周圍小學校就過來植樹，錦溪記得自己還種過樹呢，就是不知道是那顆，這麼些年下來都林子了。

他估爺爺他們不會往裡邊進，也不會去墳地那邊，這樣他們能去的地方就小很多，找過去果然都在呢。

“你們咋回來這麼早。趕車來了嗎？”爺爺看到錦溪的時候，正跟二叔倆捆繩子呢。

“趕來了，大寶看著呢。沒事。”錦溪錦上前幫忙。

“那行，先送回去一趟，有點多了。”

錦溪一看，都是從樹上砍下來的松枝子，還有從地上撿的，下邊大木頭都是樹枯樹。山上有雪直接拖著走就行。幾個人一人拉著一大捆下山。

大寶遠遠的看到，呵呵笑著往上跑，邊跑邊踢雪，力旺盛的很。

幾人把那些樹枝放到驢車上“爺你別上去了，一趟就夠了。”

老爺子了幾口氣，從腰上拿下煙袋“行你們去吧。”他也不堅持，到底是老人了，在山上的時候不覺著，這會下來了再往上爬就難了。

錦溪他們又去了一趟，車上放不下了，最後兩人一伙拉著拖回去的。

柴火在北牆底下摞好，夠燒三四個月的，松枝裡有油燒。院外邊他們家挖的地窖上邊還圍著苞米棒子，那個家裡一直沒，留著以備不時之需。葉老爺子是走一步看三步，詳細問了錦溪夢中的景，就一步步的做準備。趁著現在況還好，能準備一點是一點。

這一點錦溪是比不了的。

晚上英子三叔和三嬸被錦用車送回去的，還好只是回英子嫂子娘家，要是去縣裡就得半夜回來了，一起回去的還有英子嫂子，虎子留家裡了。

吃飯時候聽三叔三嬸拐彎抹角的說話，錦溪總算是聽明白了，他們是借糧來了，不過錦溪覺著三叔借糧是真，過來看他們家況也是真。而且三叔三嬸過來借糧，英子嫂子和錦都有些不好意思，尤其英子嫂子，就不信家裡不借給他們糧食，現在過來借糧不是打娘家的臉麼。所以跟著回去，要問問到底怎麼回事。

結果回家一打聽才知道怎麼回事，原來三叔三嬸在縣裡做五金生意，災難一來，糧食缺他們就過不下去了，再有縣裡供暖系統壞了，這段日子都沒有暖氣，縣裡住平房還好家家有炕，沒啥影響，住樓的就不行了，人都凍壞了，他們家前年買的樓房，還是個小高層，當時顯擺壞了，現在就麻煩了，沒供暖不說，沒電上下樓都是問題。

不如此因為蝗災糧食貴，錢不好花了。城市裡誰在家屯糧，都是吃多買多，三叔三嬸家也斷糧了，就跑回村子跟英子爺爺一塊住。英子父親兄弟四個，也就三叔三嬸家是縣裡的，平常都瞧不起幾個兄弟，現在大家雖然看在親面上給他們一些糧食，接濟一點，可幾個兄弟媳婦沒兌兩人，把當初過的氣又還回來了。跟英子爺一塊住的大嫂子也不樂意，沒到半個月就在村子裡給他們找了一房子讓他們一家出去單過了。

“其實我問我媽了，我大伯和老叔還有我們家都給了不糧食了，夠他們吃到明年的了，再怎麼的也是親戚，還有我爺在呢。不過三嬸還有我大嫂，把家裡糧食還給娘家拿走一部分。三叔他們也不知道節儉，把苞米面都拿去換大米白面了。所以才這樣的，我們家那邊都種苞米大豆還不像咱們村有幾畝水田，今年遭災，幾家都沒買大米。能吃飽就得了，誰還挑糧細糧。”

老太太聽了歎了口氣“其實這些年家裡條件好了，都不吃糧了。家家戶戶除了留著喂牲口的，苞米都賣了，然後買大米白面吃。我們年輕的時候可沒這挑剔，種啥吃啥。前個我還看前院拿幾袋苞米去換大米吃呢。”

“呵呵還是做的苞米餅好吃，我昨個晚上吃了一口我媽做的苞米面餅，都拉嗓子。”英子一看緒有點不好，趕笑著說，“我從小到大都沒吃過幾回，往年下來苞米除了煮著吃做菜，都賣了。以前還真不知道苞米面餅子這麼好吃。”

“拉嗓子是面磨得不細。多磨幾遍就好了。”傳授著經驗。

“我說了，我媽嫌麻煩。我三叔看著快斷糧了，就跟三嬸挨個親戚家走，哭窮唄，真是不知道他們咋想的，把自己家糧食往外給，完了還朝咱們要。我媽說都好幾家跟他們說了，原本不想給，只是他們賴著，都是親戚也不好意思。只是這麼的咋是個頭啊，萬一明年還這樣咋整。”英子說著都皺了眉。

“要我說你三叔著呢，估計暗地裡存著糧呢。”錦更看不上三叔了。

“誰知道呢，不過他們這麼一整，你看著吧將來誰也不會借他們家糧食。爺我爸說了以後在來咱們家借，咱們不借他。”英子覺著心裡一火。

“還是要靠自己呀。”葉老爺子閉著眼睛坐在炕頭上念叨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