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契子》第15章
第15章 七曜
淩霄在校園裡大步地走著,邊走邊用力拭著眼中源源不絕湧出的淚水,可是眼淚就像決了堤似的,怎麼流也流不完。
如果不是因為屏宗和嵐晟,如果不是因為即將到來的分別,如果不是因為酒……
淩霄一路跑回宿舍,砰地一聲扣上門,背靠門板站了半天眼淚才漸漸止住。
真是莫名其妙!
如此難堪的一幕,偏偏又被嬴風看到了,自己到底要在他面前丟臉幾次才夠。
淩霄吸了吸鼻子,把自己丟到床上,正著躺反著躺側著躺,就是睡不著。
他起來在屋子裡走來走去,始終心神不寧。
算了,找部電影看看,興許會緩解一下。
淩霄聯了一個線上影庫,裡面的大部分電影都是需要付費的,免費的電影不是已經看濫的老片,就是些奇奇怪怪的小製作。
淩霄現在的經濟狀況只能允許他在免費庫裡挑挑揀揀,可供選擇的容實在不多,最後勉為其難地挑了一部不知道是哪個星球拍攝的外文譯製片,封面看上去像是一部作片。
雖然是免費的,但片源居然是3D的,淩霄啟了天花板的放映機,整個房間立刻切換到電影中的場景,演員都栩栩如生地站在面前,觀眾可以走到任何一個角度觀看,哪怕是從演員上穿過去。
影片的開頭是在一片山林中拍攝的,電影的擬真效果做得毫不含糊,清晨的霧氣、鳥鳴,斑駁的,撲面而來的樹木和泥土的氣息,都讓人如同臨其境。
淩霄原本只把這部片子當作打發時間的消遣,沒想到容意外地吸引了他,尤其是除去上次在基地的匆匆一瞥,這是他第一次親眼見證與自己容貌相同的種從年到青年的長,這簡直是一種新鮮的驗。
影片講的是一個組織訓練了一批孤兒殺手,他們從小一起長大,一同訓練,個個都練就了過人的本領,在長過程中,彼此也產生了深厚的,其中也包括。
男主人公就是一對,他們青梅竹馬,兩小無猜,及到青春期,竇初開,而等到他們長大人的時候,連相互過招時都掩飾不住眉目傳。
終於有一天,他們的師父將所有人召集起來,看著多年來一手養大的弟子們個個出類拔萃,手不凡,師父眼中流出由衷的贊許。
“在過去的考核中,你們每一個人都得到了出的績,不枉我多年的栽培,我為你們到驕傲。”
“今天,是你們學的日子,也是你們出山前,所要經歷的最後一道考驗。這是一次要用生命來完的測驗,只有考核通過的人,才能活著離開這裡。”
聽到自將自己養長大的師父這樣說,每個人都屏息凝神,準備迎接這最後一道考驗。
“這項測驗,需要你們自己結兩兩一對的搭檔,共同完。”
關係要好的弟子很快各自組一隊,男主角也站到了一起,還勾了勾小指。
師父犀利的目在一對對弟子中慢慢地掃過去。
“你們今時今日的能力,已是無可挑剔,但不要忘記,你們的份,是殺手,而對於一個殺手,,是你們最冗餘的累贅。”
“最後一道測驗的目的,就是要徹底捨棄你們的,擺在你們面前的只有一條路,殺死你的搭檔,活下去——或者死。”
“如果有任何人無法下手,”師父緩緩拔出刀,“就由我來代勞。”
淩霄不顧一切地撲上去,試圖攔下主角從天而降刺下來的武士刀,但他很快就徒勞地發現一切都是幻影,刀最終還是刺了最的人的裡,鮮濺了一臉,近距離目睹這一幕的淩霄下意識地抹了把臉。
主角走上了殺手之路,手刃人後的冷酷、無,徹底化一部殺人機,無論面對任何人,都能不假思索地痛下殺手。
當終於殺了幕後老闆的所有敵人後,最後一個殺死的人是自己,彌留的幻覺中,男主角的影子出現,影片又回到了那片樹林,朦朧的霧氣,斑駁的,清脆的鳥鳴,撲面而來的泥土芳香……
淩霄原本低落的心變得更糟糕了,一仿佛化做實的悶氣鬱結在口排不出,他度過了有史以來最糟糕的一個夜晚,翻來覆去,輾轉無眠。
終於熬到天亮,他實在忍不住想找人說說話,可最後卻悲哀地發現,除了嵐晟和屏宗,他連個說心裡話的人都沒有。
思前想後,他只好又聯上了天元網,時間尚早,枕鶴的店裡沒有人,連接次元的呼鈴上寫著“店無人請按鈴”,淩霄不間斷地向對方發起了擾。
“你知道現在幾點嗎?”枕鶴的影慢慢顯現,臉上寫滿被吵醒的鬱卒。
“心不好,陪我說說話吧,”淩霄死皮賴臉地纏住他。
枕鶴打了個哈欠,躺到自己的專用躺椅上,“看在你這麼可憐的份上,我就勉強聽一聽,你說吧,我爭取不睡過去。”
淩霄就像迫切要把導致緒糟糕的源頭與別人分一半,自己就不會有那麼大負擔一樣,原原本本把昨晚看的電影跟枕鶴複述了一遍,在講到那個令他印象深刻的鏡頭時,不得不停下來好幾次,才斷斷續續地把這幕場景講完。
“就這樣?”枕鶴耐著子聽完了,似乎沒淩霄那麼大。
“講完了,”故事是講完了,可淩霄沒有預想中那種如釋重負的覺。
“覺如何?”枕鶴問的是他現在的心。
“不怎麼樣,”淩霄從實說道。
“你的緒波那麼嚴重,應該不只是一部電影的關係吧?”枕鶴一針見地指出來,“你是不是在觀影的時候代了什麼?”
淩霄沮喪地坐了下去,“我的兩個死黨昨晚舉行了人禮。”
枕鶴不聲,“哦?”
“看電影的時候,不知道怎麼總是想起他們兩個,尤其是男主人公決鬥的時候,始終不可避免地代他們的畫面,讓我心神不寧。”
“是麼?”
“儘管我知道那些都是我的胡思想,同樣的事不可能發生在他們之間,因為他們兩個是非常相的人,甚至自願獻上心頭……”
“哈哈哈哈,”枕鶴口中出一串誇張的笑聲,好像聽到世界上最好笑的事,連淚花都笑了出來。
“自願獻上心頭,這是誰教給你們的?”枕鶴一邊著眼角一邊說,徹底把淩霄給弄懵了。
“瑤醫生的契子,他說他就是這樣做的,”淩霄回答得很茫然,“這有什麼好笑的?”
“好吧,”枕鶴的笑聲漸漸止住了,“因為去年的死亡率太高,今年學院改走溫和教育路線,這件事我也有所耳聞,只是沒想到校方會這麼說。”
他想了想,還是覺得很好笑,又旁若無人地笑了半天,把淩霄給笑了。
“你到底在笑什麼?”
枕鶴突然毫無徵兆地笑容一斂,眼神犀利如炬,渾上下散發出人的殺氣。原本窩在椅子裡的淩霄被這樣的氣勢一,瞬間跳了起來,寒豎起,神張,全的細胞都被調起來,下意識就擺出了備戰的姿態。
“看到了嗎?”那殺氣突然消失得一乾二淨,枕鶴懶洋洋地躺在他的專用躺椅裡,就像剛才威懾淩霄的本不是他本人。
淩霄一點點放下雙臂,在椅子邊緣戒備地坐了個沿兒,視線還地鎖定枕鶴。
“當你到危險的時候,第一個反應就是自我保護,你知道這什麼嗎?”
淩霄警惕地搖搖頭。
“這本能。本能是刻在我們基因裡的,任何人都無法克服,你知不知道,就連覺醒後尋找伴,也是天宿人的本能之一。”
“那你為什麼還單到現在?”
“是啊,就算是我,也無法與本能作對,堅持了這麼久,我也有些力不從心的覺呢,”枕鶴難得示弱說。
“你說的這個,跟我剛才說的有什麼聯繫嗎?”
枕鶴狡黠地笑了笑,“你不是一直想知道我的事嗎,不如滿足一下你的好奇心?”
“你今天不收費了?”
“給你個大優惠,今天免費,想問什麼就問吧。”
淩霄想了想,“就說說你喜歡的人吧。”
枕鶴又習慣地去玩弄手上的環指,“我喜歡的人……有一個喜歡的人,而喜歡的人,巧也喜歡,這件事對於我是不幸,但從的角度講,恐怕沒有什麼比這更幸運的事了吧。”
“既然你也喜歡他,為什麼不去爭取一下?”
“你沒聽說過一句話嗎?真正的,就是給你最想囚的人,以最大限度的自由。”
淩霄把這句話默念一遍,似乎有所。
“可惜,這麼簡單的道理,有人活了四百多年都不明白。”
“那然後呢?”淩霄問。
“他們兩個投意合,跟你的小夥伴們一樣,全心全意地期待著覺醒期的到來,沒想到人儀式的那一天,就是這一世的終點。”
淩霄幾乎以為是自己聽錯了,“什麼?”
“死了,”枕鶴的聲音中不包含任何緒,“他們沒有服從校方的規定,私自結合,第二天人們發現的時候,的靈魂已經轉世了,是被心的人用匕首一刀刺進心口死掉的。”
淩霄難以置信,“怎麼……怎麼會這樣?”
“因為在人儀式上落敗而死掉,聽上去很可笑不是嗎?這確實是小概率事件,但不代表不會發生,又偏偏落到了的頭上。或許我應該慶倖,至在臨死前最後一秒完了人禮,至還能轉世重生,而不至於魂飛魄散。”
“這怎麼可能?”淩霄不理解,“他們不是兩相悅嗎?”
“再深厚的兩相悅,也敵不過原始本能。就像我發出殺氣,你會防備,而被取心頭,是比殺氣還要嚴重千萬倍的威脅,沒有人能夠心甘願束手就範。哪怕他們彼此再相、再願意付出、再願意為了對方犧牲一切,都無法戰勝刻在我們基因上的本能。”
“我是不知道校方是拿什麼花言巧語來欺騙你們這些無知雛態的,什麼自願獻上心頭,說到底都是笑話。本能是永遠無法戰勝的,那些人說得再好聽,也改變不了人儀式就是讓相的人自相殘殺這個淋淋的事實。”
“天宿的配偶制度,是全宇宙最殘忍的制度,人儀式更是星際中最殘酷最沒有人的戰鬥。天宿人為了建立配偶關係,不僅要被迫毫無機地戰鬥,出手的件還是自己最親的人。你永遠都不會知道這場戰鬥的理由,因為真正的理由已經被前人徹底地抹去了,現在的年人,只會拿優勝劣汰那一套來忽悠一無所知的雛態。”
“這世界上任何一場戰鬥都是有理由的,有的人是為了掠奪資源,有的人是為了保衛領土,甚至有的人只是為了出一口惡氣,但無論哪一種,這些人都是有機的,沒有人會無緣無故地打仗,除了我們。”
“你見過兩個喪失理智的天宿人自相殘殺嗎?在星系中擁有戰鬥機之稱的我們,可以赤手空拳對抗機甲,可以不借助任何輔助暴在外太空,如果說還有什麼能在一對一的戰鬥中勝過天宿人,那就是失控的天宿人。每個天宿人一生都會失控一次,那就是在所謂的人儀式上,為了為契主,征服對方,不擇手段。”
枕鶴的話簡直像一盆冰水潑下來,聽到最後,淩霄只覺十指冰冷,幾近麻木。
“那、那嵐晟和屏宗他們……”
“你那兩位小朋友嗎?”枕鶴一臉的冷漠,“放心吧,畢竟喪命在人儀式上這種事,不是隨隨便便就能發生,更何況自那起意外發生後,校方在安全方面上又重視了許多。”
“與其擔心他們的健康,不如好好想想,當他們醒來後,要怎麼跟他們解釋自願獻上心頭這種逆天的大謊言。那種瘋了一樣想要致自己心之人於死地的念頭,希沒有給他們的兩相悅劃下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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