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破軍

“……做為朋友，他將永遠為我們銘記，願來世安好，鞠躬。”

主持的話音落下，淩霄跟隨大家一起深深地彎下了腰，再起時已淚流滿面。

同學們排著隊依次獻上手裡的花，然後默默回來給站在隊伍最前端的淩霄一個無聲的擁抱。淩霄是作為屏宗生前至好友出席的，而嵐晟自從那件事發生後，就被校方強制隔離，連告別儀式都不能出席。

嬴風是最後一個上前道別的，他沒有獻花，而是反過來給了淩霄一樣東西，淩霄著手裡殘缺不全的布料，那是從嵐晟袖口切下來的一個角，頃刻間淚如雨下。

天宿沒有葬禮，人們有時甚至會聚在一起慶祝死亡，但像屏宗這樣尚未開場便已離世的悲劇，永遠只會令人扼腕痛惜。

許多人都參與了這場告別儀式，校長、教，同學們，乃至校醫和並不屬於這個學院的的契子，他們站在隊伍的最末，沉默地看著表悲痛的同學們一個個從邊走了出去——這是這些雛態們第一次接死亡，件還是曾經朝夕相的人，生的臉上各個掛著淚痕，一些男生也紅了眼眶，這才是天宿殘酷人儀式真正的第一課。

最後大廳裡只剩下寥寥幾個人，淩霄和放心不下他的朋友們，嬴風也意外地留了下來，校長與瑤臺相視一歎，主走到了淩霄邊。

“請你不要責怪瑤醫生，整件事是我的主意，我以為溫和員會減學生對人儀式的抵緒，希大家可以平和地渡過這一階段，想不到起了相反的效果。”

“如果不是因為我的自作主張，嵐晟可能不會有這麼嚴重的心理落差，也就不會做出那麼過激的行為，屏宗也不會為他捨而死。整件事的過錯在我，我向你，也向我的學生們由衷地道歉。”

校長誠懇地低下了頭，瑤臺想上前，卻被直尚攔住了。

他默默地搖了搖頭，示意暫時不要去打擾，瑤臺咬咬牙忍住了。這件事，本來就說不出誰對誰錯，每一屆的人儀式都會釀悲劇，校長的出發點也是希這樣的悲劇能儘量減，可尚未發生的事，又有誰能提前預知。

如今看到校長主向學生低頭認錯，瑤臺心中說不出的煩悶，更何況論追究責任，才是整起事件最大的幫兇，要道歉也應該由來。

淩霄轉過，因為沒有發育，校長的高與他相差無幾，這兩個人面對面，視線幾乎平行，就像兩個同輩。

“校長，你不必向我道歉，假使時間倒流，你沒有做出那樣的決定，即便讓我們知道事實的真相，他們還是一樣會舉行人儀式。”

“我對他們的實力很瞭解，屏宗會贏，嵐晟會輸，結果不會改變。嵐晟不會甘於做契子這一點也不會改變，不管選擇哪一條路，都會導向同一個結局。”

他含淚轉過臉，凝視著屏宗的照，“或許當他們決定在一起的那一刻，這樣的結局就已經註定了，其他人的錯誤，只不過讓他們通往結局的速度快了一點點而已。”

他走向直尚，對方換了一副眼鏡，先前的那一副，在急救室外已經被淩霄打爛了。

“應該是我欠你一句道歉才對，博士。”

“不……”

“請聽我說完，”淩霄打斷了他的話，“我不僅要道歉，還要謝，謝謝你們為我上的有關人儀式的第一課，這一課的代價太大，足以令我一生刻骨銘心。”

“如果不是這麼切，我可能意識不到人儀式的殘酷，我可能還是一個傻乎乎什麼都不懂的雛態，我會把契主和契子的關係掛在口頭上開玩笑，在生理課上走神。別說我的沒有發育人，我的心理更是差之甚遠，謝你們讓我前進了一大步，讓我看清了自己的稚和無知。”

他的眼神是如此銳利，眼淚在眼眶中倔強地停留，讓直尚都不太忍心與他對視。

“但是現在我明白了，瑤醫生所說的，天宿人畢生的目標，就是變強，征服強者，變得更強。”

“而我曾經自以為是的變強，不甘心在任何專案上輸給某個人，不過是一種逞強，謝謝你們，用這種方式，讓我認清了自己的目標。”

他舉起拳頭，裡面地攥著半截袖口，“我發誓，這一世，絕對，絕對不會做任何人的契子，我要主宰自己的命運，不讓任何人決定我的死活。不管未來的人儀式上，我會面對的人是誰，哪怕是我摯的人，我都絕對，絕對不會輸。”

***

心事重重的瑤臺走出去好久，才發現後面還跟著一個人。

“你有什麼事嗎？”停下來問嬴風。

“你上次給我注的藥，好像失效了。”

瑤臺一愣，“怎麼會？這才過了幾天。”

“我已經連續兩天有不尋常的生理反應了。”

瑤臺想了想，“你有跟什麼已經覺醒的人往過嗎？”

嬴風回憶了一下，大概也只有逐玥那天傍晚對自己坦白他已經進覺醒期了，藥失效也差不多是在那之後才有的。

“有過一次，”他坦白說。

瑤臺建議他，“如果對方沒有抑制覺醒的想法，而你又不想為覺醒產生的生理反應困擾，我建議你跟對方保持距離。”

嬴風本來就沒打算跟逐玥有什麼來往，“我會的。”

“你跟我走吧，我再給你補一針。”

嬴風跟著瑤臺回到了醫護樓，看得出來心事重重，嬴風也不是什麼多話的人，是以二人一路無言，直到瑤臺的辦公室。

明清涼的藥水再一次被注到自己，伴隨而來的還有瑤臺的叮囑，“正常的來往不會導致藥水失效，只有比較集的接才會促使激素水準紊，只要注意這一點就好。”

嬴風想說，他不過是跟逐玥面對面說了兩句話而已，到最後還是懶得張口，反正已經決定保持距離了，多說無用。

“好了，”瑤臺注完畢，嬴風一點點放下袖子，起準備告辭。

“前天晚上，多謝你了，”瑤臺突然開口。

嬴風知道指的是淩霄的事，“沒什麼。”

“我知道，像你這種人，一向喜歡獨來獨往，如果不是我強行要求你來，你一定不會管別人的閒事，更何況，我知道淩霄同學跟你的關係不是很合。但是原諒我，我當時實在是□□乏，他那個樣子，我不可能趕他走。”

“我懂，”嬴風簡簡單單地回了兩個字。

瑤臺憂心忡忡，“自從屏宗的事發生後，有好多已經登記的同學要求推遲人儀式，今年的覺醒期開端太惡劣，我能預見接下來面臨的重重困難。可這一步是每個天宿人都要面對的，逃避不能解決問題。”

“我想，他們只是想重新做好準備吧。我相信我們這個種族的心理不會那麼脆弱，待到準備得當的時候，他們會正面自己的將來。”

“希如此，”瑤臺關心地看著這個令格外注意的雛態，“雖然你還沒有找到心儀的件，但也要做足準備才好。”

“我始終記得瑤醫生叮囑過我的話，昨天之後，更是堅定了這一點，”嬴風說，“淩霄剛才所說的，也是我想說的，不管未來人儀式上面對的人是誰，我也絕對不會輸。”

嬴風從醫護樓裡出來的時候，天漸昏，校園亮起了燈。這個時間離門尚早，嬴風左右無事，便臨時起意前往訓練館。這兩天接二連三發生的事太多，他只是想在睡前流一點汗，這樣可以有助於睡眠。

可當他抵達訓練館外的時候，意外地發現館有燈，還不時從裡面傳來陣陣擊打聲。

有人先他一步來了這裡，嬴風在私人時間裡沒有想跟人分場館的興趣，只是好奇到底是什麼人跟他有一樣的想法，本著看一眼就走的打算，卻意外地發現裡面的人不是別人，正是剛剛在屏宗的告白儀式上立下誓言的淩霄。

淩霄同時啟了兩個對戰機人，每一拳一腳，都正中“要害”，就在不遠的牆，還倒著幾個報廢的機人，可見淩霄已經在這裡練了有段時間。

嬴風不是沒跟他過手，但此刻的淩霄，眼神更犀利，表更認真，攻擊更準，讓同樣好格鬥的嬴風，只看了一眼便目不轉睛地看了下去。

他看到最彩的時候，只見淩霄轉一個飛踢，將他面前的機人踢飛出去，撞到牆壁，又倒在了地上，前彈開一扇小門，裡面紮起個白旗。

淩霄接著又是一腳，另一個機人沖著嬴風迎面飛來，嬴風本能地還了一拳，第二個機人也滾到了一邊。

“你看，”淩霄遠遠地說。

嬴風懶得反駁，更何況他本來就是在看。

“我沒想到這麼晚這裡還有人。”

“我要變強，”淩霄語氣堅定地說，“我不會在人儀式上輸給任何人，我發了誓。”

“我也一樣。”

淩霄頭一偏，“那要不要來一起練？上次的手不算，希這次你不要再臨時掉鏈子。”

嬴風一顆一顆解開制服的紐扣，把它下來甩到一邊，又有條不紊地挽起袖子。

“上次是意外，這次我不會再放水了。”

訓練館，兩個人棋逢對手，彼此都是第一次打到如此暢快淋漓。

一直打到兩個人力支，這場對戰練習才告一段落，淩霄毫無形象地在地板上攤一個大字，渾的汗水把地面，部起伏不停。

嬴風也不比他好很多，他靠著牆坐著，一隻手搭在屈起的膝蓋上，汗流如雨，呼吸急促。

“好久沒打到這麼痛快了，”淩霄邊邊說。

嬴風雖然沒表示出來，但心裡也贊同，跟真人對戰，尤其是跟旗鼓相當的對手對戰，比起循規蹈矩的機人來說，完全是另一種全新的驗。

“雖然我總是不服你，但不得不承認，你真的很強，”淩霄第一次表達出對嬴風的讚賞。

嬴風沉默了片刻，破天荒地回了句，“你也是。”

“不過就算是這樣，倘若有朝一日真的在人儀式與你對上，”淩霄自信十足地說，“我也不會輸。”

“彼此彼此，”嬴風頓了頓才道，“不過那種事顯然不可能發生，你想得太多了。”

淩霄被潑了盆冷水，覺也不是那麼熱了，他搖搖晃晃地站起來，“雖然還沒打夠，可惜已經快到門時間了。”

嬴風也起了，從地上拾起自己的制服，他來這裡的初衷只是想流點汗，想不到會偶遇淩霄，經歷這樣一場大力支，今晚想必會睡得很好。

兩個人一前一後回到了宿舍樓，直到二人來到走廊的分岔口，淩霄才再次開了口。

“喂，”他。

嬴風停下腳步，聽他想說什麼。

“明天還繼續嗎？”他揚了揚拳頭，“一起訓練。”

走廊燈昏暗，他的灰眼睛顯得格外明亮，跟眼球的無關，跟散發的神采有關。

“好，”嬴風不自地答應了他，已經忽略了他曾經在全班同學面前揚言要打敗他做他的契主，就在不久之前，這兩個人的關係還像是在冰點。

淩霄在得到肯定的回復後，角由衷地上揚，這是自上次在醫護樓見到他後嬴風第一次見到淩霄笑。在短短三天，他見證了這個人從穀底到巔峰的反彈，似乎這樣一個人，永遠不會為任何負面力量所擊倒，就連失去摯友的痛苦，也終將為他前進道路上一往無前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