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男孩低垂著頭，頭髮雖然如雜草，在下卻有著一般漂亮的深金。

凌的長劉海遮擋著男孩半邊臉，只能看到他直的鼻樑和倔強抿著的。他稚氣而清秀的下在輕輕抖，似乎還沉浸在恐懼之中。

「我很抱歉。」伊安將聲音放得很，很低，就像輕拂過花瓣的微風，「我會和公爵好好談一下，確保類似的事不會再發生的。一切都已經過去了。你現在安全了。」

男孩單薄的肩膀也微微抖起來。

伊安不清楚男孩的年紀，不過他雖然削瘦，但個子很高，寬闊的肩膀和修長的四肢昭示著他將會發育出高大健的魄。

「不要害怕。」伊安試探著，將手輕輕放在了孩子肩上。

「我會保護你的，孩子。我是這個教區的神父，我伊安·米切爾。你什麼名字？」

「你撒謊了，神父。」男孩突然說。

伊安明白他指的是自己說他之前已經道過歉的事。

「我的謊言是建立在對一個苦惱的孩子的解救上的。」伊安說，「這是善舉。以行善為目的的謊言，會得到聖主的理解和原諒的。」

男孩自鼻中噴出一聲不屑的輕哼。

「真無聊。」

他抬起了頭。

哪裡有什麼傷心和害怕？

那雙深藍的眼中充滿了對神父的譏嘲。像一頭不馴的，有著一隨時會反撲攻擊的悍意，令伊安下意識後退了半步。

「不論你們做了什麼事，都會給自己找到一個冠冕堂皇的理由，假借聖主之意來豁免自己吧？」男孩尖銳道，「虛偽的年人！噁心的教義！」

廚娘在一旁發出不安的低呼。

「誰稀罕你的保護了？自作多！」男孩大聲嘲笑，「那老頭子已經得你春心漾了吧？你們Omega哪個不是見了個健壯的Alpha就發春的？憑你這滴滴的佬樣，還想和我父親對抗？」

「噢，萊昂爺……」廚娘嚇得臉煞白。

伊安卻十分平靜。面臨針對主的置疑，以及對自的敵意，是每一個神職人員都要經歷的挑戰。

「神父，你有這個功夫，不如去忽悠外面的窮人把他們的晚飯麵包捐給教堂吧。」男孩嗤笑，「我可一點都不信仰你的主，也不想沐浴他的聖。你也不用勞神拯救我腐朽墮落的靈魂了！」

伊安等男孩一口氣說完了，才平和地開了口。

「即便沒有信仰聖主，人們也都在千方百計地為自己的行徑尋找一個合理的藉口。對慾的放縱是人類的本，是我們終要去對抗的罪孽。而信仰是一種用來對抗的力量，孩子。」

而面對年輕神父真摯的話語，男孩只以一個輕蔑的笑，終結了這段對話。

「神！」

他轉過，跟著廚娘走了，筆直的背脊猶如一柄利刃。T恤上的，鞭子打出來的傷痕，跡斑斕。

***

「公爵家的長子？哦，那個孩子呀。」

次日，在拜訪弗萊爾星主教邸，同卡羅爾主教喝茶的時候，伊安終於弄清楚了那個一頭金的男孩的世。

「他是公爵的頭生子。」卡羅爾主教說，「他的生父是一名男Omega，聽說是一位人，可惜是個平民，只能做庶妻。公爵和那位Omega只生了這麼一個兒子。他們的婚姻雖然合法，但是沒有得到教廷的承認。所以那個孩子可以繼承公爵的部分財產，卻不能繼承他的頭銜。」

原來這是那個萊昂的男孩的名字並沒有出現在奧蘭公爵家譜和皇室族譜上的原因。

「你不用太在意他，伊安。」卡羅爾主教親暱地喚著伊安的名字。

他是伊安的同門師兄，Alpha，也同樣是夏利大主教門下備重的弟子之一。現年才五十不到的他就已坐上了一個星球的主教的位置，在教廷裡都較為見。

「你不用在他上多花心思。」卡羅爾說，「其實那孩子大部分時間都不在帕特農莊園。公爵很早就將他送去弗萊爾中心城的一所私立寄宿學校。不過這孩子格頑劣，聽說他前陣子因為和同學打架被退學了。」

伊安回想了一下萊昂和孩子們互毆時的表現，並不太意外。

他反而有些為那個男孩難過。這孩子於家庭的邊緣，得不到親人的重視和疼，並且還被不斷地往外推，無所適從。

「如果他很難相，你也只用忍這一個夏天。」卡羅爾笑著，於深紫的長袍下疊著修長的雙，「等開學了，公爵又會把他送走的。你只需要遵照教廷和大主教的指令，做好自己的工作，同公爵一家搞好關係。公爵可是個大忙人。我來弗萊爾星快五年了，除去重大祭典和節慶，連他一頭髮兒都見不著。」

「他一般在忙什麼？」伊安問。

「打獵，巡視自己的領土，鞭打囚犯，或者追逐年輕漂亮的Omega？」卡羅爾發出譏諷的嗤笑，「公爵是個力旺盛的男人……你已經見過他了，應該明白的。」

師兄的話裡一含蓄的曖昧讓伊安覺得不大自在。

「總之，」卡羅爾聳了聳肩，含笑著小師弟俊秀的面孔和泉水潤澤過的雙眼，「大主教很看好你，希你能引導公爵回歸正途，重新沐浴在聖主的輝之下，拉近他和教廷的關係。而伊安你一直是個親切和藹，頗有人緣的人。大主教曾說過：'伊安的心住著一頭雄獅。'他認為你是一個心強大的人。」

伊安沉默地微笑。

兩週前，在伊安剛剛穿上實習神父那藏青的法袍時，一封派遣令也送到了他的手上。

這一封由他的教導人夏利大主教親自簽發的調令上寫明，派遣伊安前往弗萊爾星，擔任奧蘭公爵教區的神父，主持那裡的教會工作。

大主教最疼的養子卻被派遣到最偏遠的星球，這聽起來就像是流放。這個調令立刻引發了神學院和教廷裡的一陣熱議風。

那幾天，伊安不論走到哪裡，都被窺的目和竊竊私語包圍，不勝煩人。

「大主教的黃金男孩失寵了？」

「米切爾一定做了什麼惹惱了大主教的事。不然以他寵的程度，完全可以讓大主教給他在帝都找到一個富裕的教區任職。」

「也許是失貞了。」

「不，他是Omega。沒有被標記的跡象……」

「我知道關於這個調令，你有很多話想要問我。」在臨行前的一天，夏利大主教才在他那間被名貴珠寶、珊瑚絨和黃金裝飾得富麗堂皇的小會客室裡召見了伊安。

「我沒有什麼疑，閣下。」伊安穿著他嶄新的藏藍神父法袍，坐姿端正，背脊筆。他年輕潔的沒有半點瑕疵，雙目清澈，面容充盈著聖潔的靈氣，「遵照我的誓言，我會服從教廷的一切指示，並將其視為神的指引。」

「你一直是神賜予人間的至寶，我的孩子。」這位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大主教嘆著，笑容令他面孔上每一條皺紋都變得深邃，「弗萊爾星確實很偏僻，是邊境哨崗星了。而且有關奧蘭公爵，也是個備爭議的名字。」

「我知道公爵的況的，閣下。」伊安說。

先帝亞當二世突然暴斃，留下年僅十二歲的獨生子安東尼。當時國際形勢非常危急，拜倫帝國正在同亞特蘭聯邦開戰，並且於下風。而按照帝國的法律，未年的皇儲是否能即位，要取決於上議院的投票。

於是，亞當二世的弟弟菲利克斯以五票的優勢勝出，登基帝。皇儲安東尼則與皇位失之臂。

菲利克斯四世登基後，將侄子安東尼封為奧蘭公爵，並且在拜倫帝國上百顆星球裡挑選了一個最偏遠，卻又有帝國軍駐軍的星球，作為侄子的封地：弗萊爾星。

而今年，正是菲利克斯大帝登基第八十週年。

自從「緋紅之戰」後，菲利克斯四世的就不大好，這幾年可以說是每況愈下。如今他已有一百四十來歲，昔日的雄獅已不再年輕了。但是奧蘭公爵今年才九十來歲，正是壯年。

更何況，皇帝的四個子優劣參差不齊。

皇太子是一名Omega，傳言一朵名海納百川，睡遍了宮廷裡的所有單Alpha，最新寵的人甚至來自貧民窟的角鬥場。雖然皇后極力從中調和，但是皇帝和太子的關係越發惡化。

而二皇子是一個野心在騰飛，智力卻還紮大地的Alpha。他早早地就把首輔大臣的Omega兒子的肚子搞大，自以為得到了強勢岳家的支持，卻反而因此更招父皇的厭棄。

三公主是個Omega，倒是個虔誠的教徒。太虔誠了，於是在第一次婚姻失敗後一頭扎進了修道院，現在已是一名德高重的修了。

四公主最默默無聞，是家中唯一的Beta。年紀很小，今年才剛滿三十，還在念博士學位。外界有的新聞。而作為Beta，也是同皇位最無緣的一個孩子。

「陛下關心著奧蘭公爵，他最親的，也是唯一的侄子。」夏利大主教含蓄地說，「當人老了，就會特別眷顧親，疼晚輩。陛下希能派遣一名可靠的神父前往弗萊爾，代替他傳達對公爵的關懷。並且，由這位特使直接向陛下彙報公爵的現狀。」

伊安不可能聽不出這番話裡的深意：他被選中做一名監視前太子的間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