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夜風中的水氣越來越濃郁，林濤如浪。遙遠的天邊，有銀蛇在厚厚的雲層中閃現，照亮了一小片海域。

萊昂躺在草地裡，從1一直數到100，手環依舊沒有靜。

伊安看樣子還是不會回覆他了。

萊昂一濁氣上湧，狠狠地打了一行字：「好，老子再給你發短信，我就是條狗！」

咬牙切齒地短信發了出去，萊昂將手環丟去一邊，大吼一聲，又在草地裡用力打了個滾，果真和一頭煩躁的狗沒什麼兩樣。

其實萊昂的煩躁已有七八天了。

那緒最初只像一尾小魚，在他膛裡游走，攪起了緒的清波，但又不劇烈，尚且能忍。萊昂也以為他因為考試而有些焦慮，並未當回事。

可隨著時間推移，這尾小魚飛速變異，長出了四肢，生出裡尖爪和利齒。到了這兩日，考試已經結束，可這只怪卻發育得越來越壯大，在他的膛裡左突右衝，瘋狂地蹦達掙扎，想要尋求一個突破口。

這躁意讓萊昂的緒時而，時而低落，好似一個氣的氣球，滋溜尖著在屋子裡飛，沒頭蒼蠅似的直撞牆。

萊昂被這緒折騰得煩不勝煩，卻又找不到癥結所在，只好將之歸結為伊安不在，而他太無聊了。

那小神父很嘮叨，不就長篇大論地講經說教，自己不會開玩笑，也聽不懂旁人開的玩笑，年紀輕輕就無趣得要命。

但是他也有一種特殊的氣質，如雨後浸涼潤的空氣，如清晨山丘間飄散的薄霧，清涼，安詳，平靜，總能平男孩燥熱煩的緒。

可是，伊安已經沒消息兩天了。

萊昂煩躁地捶了搥口，又在草地裡打著滾。草叢裡冰涼的水打了他的臉頰和衫，降低了他上的燥熱。

「你在幹嘛？」

萊昂驚訝地抬起頭，看見二妹艾比正站在不遠，好奇地打量著他。

「我在……做運。」萊昂坐了起來，朝艾比招手，「過來。你怎麼在這兒？你的保姆呢？」

小艾比走了過來，乖巧地坐在大哥的膝上：「克里斯又哭了。」

看來，艾比的保姆丟下，去討好小爺了。

這個Beta孩兒在帕特農莊園裡，也是一個比萊昂好不了多的存在。公爵對兒們都不大上心，只要他們吃飽穿暖就行。而公爵夫人的注意力全在保羅和新生的Omega小兒子上，難免忽視了夾在中間的兒。

人類僕從在這方面可遠不如按照程序運行的機械侍。他們會懶耍，會看人下菜。萊昂早就發現艾比的保姆對有點漫不經心了。

艾比抱著洋娃娃，問大哥：「萊昂，什麼是Omega？」

萊昂說：「就是一種別，一類人。」

艾比說：「我想做Omega。」

「恐怕不行，糖。」萊昂了小妹的金髮，「你是個Beta，這是生下來就注定了的。」

「哦。」艾比一臉失。

「為什麼想做Omega？」萊昂問。

艾比說：「克里斯是Omega。大家都喜歡他。凱西表姐也是Omega，大家也都喜歡他。你將來還會娶。」

「怎麼可能？」萊昂嗤之以鼻，「你聽誰胡說的？凱西是男爵的兒，才看不上我呢。當然，我也不想娶這個大八婆，皮黑，又短的醜八怪。你沒覺得長得很像一隻瞪眼蛙嗎？就這樣——」

萊昂做了個瞪眼撇的鬼臉，把凱西模仿得惟妙惟肖，把妹妹逗得咯咯大笑。

「但是他們說，做Omega是最幸福的。」艾比說，「他們說，Omega會被Alpha保護，就像公主被王子保護一樣。萊昂，你也會保護你的Omega嗎？」

這一刻，神父年輕清俊的面容如幻影一般自男孩的腦中浮現

烏黑的頭髮，牛般潔白的，好脾氣的淺笑，清瘦卻筆的姿，那一永遠一不茍的法袍。

如果伊安遇到危險，他肯定會而出，去保護他的吧……

等等！這小神父可是奉神之人，才不會為他的Omega好嗎？

萊昂猛地搖頭，聰明將那個清癯的影從腦海裡驅逐出去。

「呃……當然會的。這是我們Alpha的使命。」萊昂結結地說。

Alpha對Omega的佔有慾和保護慾，是編寫在他們的基因之中的。就像Omega對Alpha也天生容易產生依的懷。他們被神創造出來，注定屬於彼此。他們的結合也會很容易孕育出健康、強大的下一代。

「可是我想做公主。」小艾比很失，「我也想和Alpha結婚，住在城堡裡。」

「我們現在就住在城堡裡，我的小姐。」萊昂啼笑皆非，「而你是公爵的兒，艾比，你將來肯定會嫁給一個英俊的王子的。我向你保證。」

艾比的保姆終於發現小主人不在，據手環定位匆匆尋了過來。

「你該回去睡覺了。」萊昂抱起艾比，把給保姆，並且朝對方丟去了冷冷的一瞥。

「以後不要再發生類似的事了。」

男孩威嚴凌厲的表頗得他父親真傳。保姆被嚇得夠嗆，白著臉抱著艾比走了。

「等等！」艾比了一聲，往兄長手裡塞了一個東西，「給你，許願糖。」

那是一顆被孩子的小手得半融化的巧克力。萊昂把巧克力丟進了裡，著手指頭，慢悠悠地朝自己的臥室。

手環依舊毫無靜。萊昂也懶得去查之前的留言是否有被閱讀了。

萊昂一肚子怨氣被妹妹的乖巧和巧克力的甜安了一半，剩下一半也有點偃旗息鼓，打算好好休息，明日再繼續作。

而當洗完澡，正準備就寢之際，萊昂掀開被子的時候，心裡忽然微微一。

他顧著腳走到窗邊，拉開了窗簾。

漆黑的夜中，海灣對岸教堂的燈猶如夜空中最亮的星星。卓越的視力讓男孩一眼就見了那一扇亮起來的窗戶。

他回來了！

膛裡的猛發出一聲狂喜的咆哮。萊昂轉頭就朝著房門衝去。

***

伊安帶著一水氣從浴室裡出來，疲憊地坐在床邊，低頭著髮。

「啪嗒——」

窗戶發出一聲響。

也許開始下雨了。伊安心想。

他回來的路上，外面已狂風大作，閃電織，今夜必然會有一場大雨。

而他累得已有些睜不開眼。這兩天來，他從當師兄卡羅爾的書，兩人一直在急拉攏教廷各方勢力，了解教廷的新態。因為時差關係，他們流值班，作息混，都嚴重缺乏睡眠。

局勢對夏利大主教一派來說，就像一手突然崩壞的爛牌。

教廷在第一階段就派出了百萬大軍，並且廣發英雄帖，向各國召集軍隊，討伐亞特蘭聯邦。主站派的首腦朗寧大主教甚至獲得了軍事指揮權。

「我們是真的有可能要輸了。」卡羅爾主教的下上鬍渣叢生，煙灰缸堆滿山般的煙屁。

「神會為我們指引新的出路的。」伊安安道。

「是啊。」卡羅爾盯著伊安，似笑非笑，「總會有出路的。」

他這笑容讓伊安此刻回想起來，都還有點不舒服。

伊安和這位師兄其實不算太。卡羅爾比他大很多歲，早就離開西林在外任職。他世故，手腕圓，生活作風也非常奢侈。

而且，卡羅爾是夏利大主教的心腹弟子，對各種幕的掌控程度遠高於旁人。相比起來，伊安雖然寵，卻並不在大主教的核心團之中。

「啪嗒——」窗戶又響了一聲，這一次更加響亮。很明顯，是有什麼東西撞在了玻璃上。

伊安放下巾，走到窗邊。一時間，他覺得自己看到了天使。

男孩金的頭髮在夜中猶如一團落人間的，和而明亮，那張仰過來的面容俊如畫，甚至漂亮得都有點男莫辯。

這大概是一個小男孩最麗可的年紀。他很快就會進發育期，第二徵越來越明顯，為剛的男人。

伊安穿著底拖鞋，輕輕走下樓，打開了門，把萊昂帶回了房間裡。

「不是說再理我就是小狗的嗎？」伊安笑著，留意到男孩居然還著腳，又去給他拿來一雙拖鞋。

萊昂坐在椅子裡，開心地晃著兩隻腳，朝伊安了一聲：「汪！」

「……」伊安簡直哭笑不得。

「噓——」萊昂出食指，「我聽到卡梅倫太太在樓下房間裡的呼嚕聲了。老人家睡眠淺，不要吵醒了。」

「那你就不該半夜跑過來的。」伊安說著，輕輕在屋裡走，燒水泡茶。

萊昂的視線隨著神父的影，碧藍的眼珠滴溜溜地轉著。

伊安穿著一套淺白的舊睡，上面印著淡的樹葉。睡有些短，出纖瘦白淨的腳踝來。

他的頭髮搭在額前，比平時要捲曲很多，反而修飾了他的面容，令他看起來多了一份脆弱的緻，就像自油畫裡走出來的人。

這一刻，膛裡的狂奇蹟般安靜了下來，煩躁的緒也消失得無影無蹤。積累了兩日的牢就像被扎破的氣球，炸得乾乾淨淨。萊昂甚至不記得該向伊安抱怨什麼了。

這個人回來了，如往常一樣安詳從容地在眼前走來走去，嘮嘮叨叨，彷彿並沒有離開過。

「我得送你回去。」伊安說，「快要下大雨了。到時候回去會很不方便。」

萊昂忽然問：「我不能在你這裡留宿嗎？」

伊安斜睨他：「現在，你又不擔心我會對你做一點的事了？」

萊昂噗一聲大笑，又急忙摀住。

「我的神父，」男孩笑嘻嘻，「哪怕把一個了的在發的Alpha丟到你的床上，你也只把他打暈，然後跪在床前繼續禱告念經。」

「真魯。」伊安溫和地責備，「起來吧，我送你回去。」

「我已經和公爵夫人說過了。」萊昂說。

伊安無奈：「你知道你說謊的時候，眼皮會眨得很快嗎？」

萊昂一愣，立刻扭頭去照鏡子。隨即他才明白過來，自己中計了。

「我真的懶得回去了。」男孩乾脆一屁坐在了床上，「一來一回好麻煩。而且我還沒有在你這裡吃過早餐。查理說他的香草鬆餅做得可好吃了。」

伊安正要再勸，只聽窗外唰地一聲，暴雨終於落下。雨珠如子彈般打落在了窗戶上。

「瞧。」萊昂翹起角，出潔白尖銳的犬齒，「連神都要你留我下來。」

伊安苦笑著搖頭。

作者有話要說：

不知道有看出來沒，小瘋狗這麼煩躁，其實是快覺醒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