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離去的客人帶走了帕特農莊園裡的歡騰。深夜起風，天空中的繁星閉上了眼。大宅裡的燈一盞盞熄滅。

極遠的海面上空，雨雲正翻滾著，如遷徙的群，朝著大陸近。

奧蘭公爵帶著管家和幾名男僕，快步走在莊園的林地裡。數盞懸浮風燈為他們照路。

「在這裡，大人。」前方有男僕高喊，「萊昂爺暈過去了。」

金髮男孩蜷著子躺在一株凰木下，像一頭傷的。風吹林，深紅的花朵落滿了孩子滿，像從他裡湧出的鮮。

萊昂陷半昏迷中，面蒼白，臉頰卻泛著不正常的紅暈，汗水將他浸得如才從水中撈出來一樣。

「他在發燒。」管家低聲說，「伊安神父走之前叮囑過我，說他擔心萊昂爺進覺醒期了……」

公爵低頭注視了長子好半晌，才手將他抱了起來，放在了懸浮椅上。

萊昂仰起頭，眼睛半睜著，但是依舊沒有醒過來。

公爵胡了兒子的頭髮。男孩出潔飽滿的額頭，在昏暗的線下顯得格外和的眉眼，同另外一張面孔奇妙地重疊在了一起。

「讓馬文醫生來看看。如果征數據什麼的都正常，就不用管他了。」公爵低聲說了兩句，語氣又很快強了起來，「不要慣他，羅德。每個Alpha都會經歷這麼一次的。他在長。而沒有長是不痛苦的。」

管家喏喏應著，指揮著男僕，帶著昏睡中的萊昂朝大宅而去。

天空中有雷聲傳來，海面的雨雲已快要登陸。看樣子今天即使沒有萊昂拉響消防警報，這場舞會也是夭折的命。

伊安著髮從浴室裡走出來時，雨雲已抵達海灣。稀疏的雨珠敲打著窗玻璃，閃電的在浪尖跳躍。

伊安拉上了窗簾，忽而僵住。

他一寸寸轉過頭，向臥室幽暗的牆角。

「很抱歉不請自來，神父。」奧蘭公爵坐在椅子裡，擰亮了落地燈，出魁梧的軀和英俊獷的面孔。

「我想，我們還有對話沒有結束。」

伊安鬆了一口氣，疲憊道：「現在已將近午夜了，大人。」

「我知道。」公爵不以為然，「但是，是你將我父母的死亡疑雲丟在我頭上的。那就不能怪我夜不能寐，親自上門擾你了。」

伊安變，立刻做了一個噤聲的手勢。

公爵丟了一個小玩意兒在角幾上。那是個小小的聲波屏蔽。

「就連在帕特農，我也不相信有沒有長耳朵的牆壁。」公爵說。

伊安眨著酸的眼，無奈地在床尾凳上坐下，同公爵隔著幾步的距離面對面。

好在這一次，兩人的信息素都非常正常，上的傷也都過治療，至從外表上看不出來了。

「那個護工的兒子帶我去見了一個人。」伊安還清晰地記得自己之前斷開的地方，流暢地連接了起來。

「那是這個護理中心中唯一的客人，也是他們這麼多年來唯一服務的對象：一位年紀約有一百六七十歲的老人——後來我才知道是疾病讓他顯老，其實他真實年齡只有一百四十來歲，是個Alpha，但是已提前進失期。」

Alpha特有的敏銳的五，會在進老年後逐漸衰退。

「這位老人患有癡呆癥，基本無法與人正常流，對外界的刺激也幾乎沒有反應。我最初以為他是夏利大主教的親友。然而護工的兒子隨即讓我放心，說他保證能做到他父親一樣，不會讓任何外人接近這個老人。」

伊安抬眼看著公爵：「很顯然，這個老人是大主教藏起來的一個。」

「而你本可以到這一步的時候就打住，但是你顯然繼續調查下去了。」公爵角拉扯，「你的單純樸實裝得以假真呀，神父。真令我刮目相看。」

「我用不著刻意去調查這個老人的份，公爵。」伊安平靜地說，「因為他長得同一個人極其像。或者說，像他老去後的樣子。」

公爵挑眉。

伊安說：「您的父皇，先帝亞當二世陛下。」

公爵猛地坐直了，如雄獅炸，強勁的氣息如巨浪朝著對面的神父撲過去。

「他不是您的父皇，我可以保證！」伊安忙朝公爵做了一個安的姿勢，「夏利大主教有再大的膽子，也不敢將您的父皇，一個帝國的皇帝，給這樣草率藏起來的。請鎮定點，公爵。」

「那怎麼會長得像我父皇？」公爵低聲喝問，「難道就只是巧合？」

「不。」伊安說，「還有一個人，他會同亞當二世陛下容貌、材，甚至舉止都酷似，但是卻並不是他。」

他注視著公爵：「他的替，大人。這個老人，是您父皇當年的前侍衛員，是他的一個替。」

拜倫帝國的亞當二世皇帝是一位知名度極高的帝王。不僅僅因為他英年早逝，還因為他容貌英俊，同皇后尤金妮的史廣為人知，而且本也因為熱衷改革而備爭議。

所以，讀歷史的伊安十分悉這個帝王，還寫過一篇討論他某項改革措施的論文。做調查的時候，還看到過模擬出來老年亞當的模樣。

公爵緩緩地坐回椅子裡，雙手握著扶手：「你怎麼確定的？」

伊安說：「我當時有了這個大膽的猜測後，一直嘗試和老人流，但是他毫沒有反應。我花了一個多小時，最後抱著嘗試的想法，問了他一句話。而這一次，他居然回應我了。」

「什麼話？」公爵問。

伊安深吸了一口氣，說：「科爾曼勇士的使命是什麼？」

「迎回失落的明……」公爵下意識呢喃了出來。

「……以鐵與捍衛自由。」老人用沙啞模糊的語音回應著。雙目依舊呆滯，似乎有一點點星火亮。

奧蘭公爵整張面孔都在細微地抖。

這是科爾曼皇室中，專屬於前侍衛團的一句口號。

自他們被皇帝親手挑中，宣誓效忠時起，一直到他們退役或者犧牲，伴隨著他們每一日的生活、訓練、出勤……

對這段應答的記憶，深植在他們的靈魂裡，是疾病和衰老都無法抹滅的印記。

「小時候，」公爵沉默了良久，輕聲說，「曾有一陣子，我很喜歡看侍衛們換崗。在那個小儀式上，他們會和接方對應口號。非常地有神，充滿了令一個孩子覺得安全的力量……」

他短暫地在回憶中打了個滾，又很快地站起來，抖落了鬃裡的水珠。

「就算是我父親的替，我父親替可不，你又怎麼將他和我父母的事聯繫在一起的？」

伊安說：「因為回應了我後，這位老人明顯激了起來。他開始大聲念了一串數字。只可惜那個護工的兒子帶著人迅速給他注了鎮定劑，將他帶走了。」

「他念了什麼？」公爵追問。

伊安同公爵對視：「003，018，037，和099。」

奧蘭公爵一臉困。

「我最初也不懂。」伊安說，「而神給了我提點。在返回西林的途中，我搭乘的民航在半途遭遇了一場小型太空風暴，臨時迫降在一個中途港口。這個過程中，我聽到機務人員不斷通過代碼聯絡彼此。那個老人說的，極有可能就是前侍衛團的工作代碼。於是我上網搜了一下，網上果真有詳盡的皇家侍衛團的代碼說明。」

「003」是目標人置高度危險之中。「018」是針對目標的保護措施已失效。「037」是目標不能轉移離開危險區域。而「099」……

「自殺式恐怖襲擊……」公爵替伊安說了出來。

「是的。」伊安極輕地點了點頭，「而且那位老人的癥狀，十分符合'潘多拉'的後癥：大腦損傷。所以我推測，他應該就是跟著先皇夫婦一起在那艘軍艦上的侍衛團替。也許知人不是遇難就是已徹底癡呆，而夏利大主教發現了他還記得慘案的部，就將他藏了起來。」

公爵長長地舒了一口氣，靠進椅子裡，舒展著全：「夏利的膽子居然比我預計的要大這麼多，真是要讓我對自己識人的能力重新評估了。可是，神父。你的恩師手中著這麼一張王牌，為什麼還要來利用我？」

「一個年老癡呆的前皇家侍衛嗎？」伊安輕哼，「那不論他說什麼，都會被輕易反駁的吧。新聞熱度持續不了一周，就會被和民眾拋棄。而大主教自己也會聲名掃地，甚至被教廷拋棄。而等風波過去，就又到了菲利克斯四世反擊的時候。大主教會消失得悄無聲息。這 老人，是一枚長滿毒刺的龍蛋。它或許能孵化出一個無敵強大的怪，但是誰了他，誰就要面臨著被毒死的危險。」

「你是從那個時候就開始對夏利有了貳心？」公爵問。

「我至今對大主教充滿了尊敬，大人。」神父抬起臉，清俊的面容帶著堅決，「但是這枚龍蛋很有可能在發揮作用之前就擊沉了大主教這艘船。而我不想到那時候一點準備都沒有就跟著他一起沉沒。而且後面發生了一件事，讓我不再敢對這個龍蛋掉以輕心。」

公爵濃眉誇張地挑著：「你真是個說故事的好手，神父。真是講得跌宕起伏，引人勝。難怪我兒子那麼喜歡你。抱歉，請繼續。」

伊安不為所，繼續說：「沒多久，大主教還是知道了老護工去世的消息。那時我正外出辦事，他便把那位書去問話。次日我出差回來，另外一個助理執事抹著淚告訴我，這位書昨晚回家途中遭遇了車禍，已經去世了……」

公爵的角又忍不住細細地搐了一下：「夏利？」

「我不知道。」伊安神十分複雜，「後來大主教將我招去，問我是否知道這位書前去參加那個老護工葬禮的事，我才知道，書為了邀功，將所有的事都說是他自己做的。他把從我這裡聽來的葬禮和對方家中的細節都轉述給了大主教——包括我簡單提了一句的老病人。數個小時後，他死於一場簡單的通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