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那一天，參與救援的員，都親眼見到了畢生難忘的一幕。

代號為「海星」的秋颱風從大洋吹向陸地，不過短短大半日，風暴積就增大了數倍，讓天氣災害警報從黃迅速升級了紅。

救援隊駕駛著軍用飛梭奔赴出事海域的時候，正是風力最強勁的時候。

海面漆黑子夜，頭頂的烏雲低矮得如天穹崩塌，墜落進了人間。

雷電太過集，幾乎每一艘救援飛梭都至被閃電劈中過。他們花了比往常多一倍的時間，才終於到達了定位地點。

肯特趴在飛梭上，看上去已失去了意識。

「還有兩個人呢？」救援隊長大喊，「無人機啟，先把這個孩子帶上來。」

無人機放下，剛剛朝著肯特飛去，作系統的AI發出一連串警報。

「檢測到海底有異常能量波！」

「能量波確認為機甲專用能量。」

「能量在急速增強！預測將會——」

話未說完，一強勁而無形的震波嗡地一聲自海底衝出來，沖得懸停在海面上方的飛梭都一陣搖晃。

以下方海面為中心，一圈圈波浪呈圓形向四面擴散開來。

「什麼鬼玩意兒？」隊長驚愕。

全息像圖隨即將海底全景模擬了出來。「鯊齒號」沉船從腹部炸，被炸兩段，正朝海裡墜落而去。

「怎麼會……」隊長難以置信，「我以為那破玩意兒都已經被排查清空了……」

「隊長！」隊醫喊道，「被救上來的孩子說，神父下水救公爵的兒子去了！還說底下有……」

隊長破口大罵，轉一拍徽，避水輕甲開始迅速包裹他的。

「二隊跟我下去……」

系統再度發聲：「注意，又監測到一波機甲能量波。發生位置，海面以下二十五米。位置正在緩慢向下移，同時信號增強。」

「怎麼會有機甲？」隊長的困已抵達了頂峰，「那船已經沉了一百二十多年了，所有能用的東西早就被拆走了！」

「警告！」系統聲音驟然尖銳，「對方機甲能量全速運轉，即將離沉船！」

圖像裡，一團金黃的能量從船裡出，正朝著海面飛速上升。而直線軌道的前方，正是這一艘救援飛梭。

系統拉響了防撞擊警報。

「避讓！」隊長目眥俱裂地嘶吼。

飛梭猛地朝一側轉去。機艙裡所有沒繫安全帶的人全部都跌倒。

下一秒，那團金從海底破水而出，過飛梭堪堪避開的一邊機翼，直衝上天空。

飛梭又是一陣劇烈搖晃。

宛如天神降臨了他的奇蹟，狂風驟雨在這一瞬突然停息。

雲移開，暴雨退散，時間正是正午，如金般徐徐地灑落在了海面。狂浪如被馴服的，垂下了高傲的頭顱。

頭頂環狀的颱風風眼直徑將近一公里，裡面晴空碧藍，風和日麗，同四周比起來，宛如神所在的天堂。

那一團金芒扶搖直上，懸停在了風眼之中，彷彿將天地間的都聚集在了自己上。在他周圍，七彩的斑環繞，展，如數對展開的雙翼。

「顯靈……」有隊員呢喃。

「聖主顯靈了！」

「是聖！是聖主在救贖！」

隊員們未必都是虔誠的信徒，然而在這一刻，他們都無法自控地被眼前的壯麗一幕震撼，發自心地生出敬畏、崇拜之。

眾目睽睽之中，那道金緩緩落下，朝著飛梭而來。

「那是什麼？」隊長嗓音細細抖。

系統回答：「已檢測到機甲能量和兩名人類生命。兩名人類中，一人生命征於警戒線以下。建議立即準備醫療急救。」

金逐漸降落，飛梭裡的眾人終於看清，那是一名穿著輕甲的人，懷裡還抱著一名青年。

「打開甲板！」隊長認出了那昏迷不醒的青年正是米切爾神父。

機甲士抱著神父，在垂直而下的中，緩緩地落在了甲板上。

隊長帶著人向他們奔去。

斑駁殘缺的機甲完了它的使命，開始一塊塊從年上鬆，剝離，叮叮噹當地落了下來。

「是公爵家的大爺。」頭盔落後，隊員認出了那個俊的金髮年。

「聖主保佑！」

「他覺醒了！」

「我從來沒有見過哪個Alpha初次覺醒就有這樣的力量……」

萊昂抱著昏迷的伊安，噗通一聲跪在了甲板上。

盔甲零部件稀裡嘩啦地落滿一地，厚重的核心機沿著甲板滾遠，噗通一聲落進了海裡。

鋼鐵手套潰散落。萊昂息著，將伊安抱在懷裡，摟著他蒼白冰冷的頭，試圖用自己的膛溫暖他。

「萊昂爺？」隊長難以置信，「我的聖主，孩子。你覺醒了……」

「救救他。」萊昂啞聲道，雙目通紅，「求你們，救救……」

他向前一栽，暈倒在了伊安上。

***

萊昂對家最初的記憶，並不是帕特農。

他雖然出生在帕特農莊園，但是三歲的時候，隨著父親們離婚，他就被爸爸帶離了莊園，搬到了一棟距莊園有半個多小時車程的小公館裡。

他在這裡同生父一起又生活了六年多，直到生父離去。

那是一棟外牆刷淺藍的房子，有一條長長的銀杏林道通往大馬路。房間寬敞明亮，閣樓佈置遊戲室。房前屋後都種滿了各種月季，一年四季流開放，從不凋零。

小時候，萊昂並不覺得這個家有什麼不妥。父親們依舊生活在一起，看起來還是那麼恩。

在最開始的幾年裡，公爵甚至長住在這裡，只在周末回去和他新娶的夫人吃個晚飯，履行義務地行房。萊昂的弟弟保羅就是這樣生出來的。

沒人指責公爵。一個有權勢有地位的Alpha這樣做本沒什麼奇怪的，權貴們在外面有幾個家太正常了。

他們只會在背後議論萊昂的生父，那個離婚後還不走，甚至從合法配偶淪落了前夫外室的男人。

貴族們的口氣泛著一令人作嘔的酸腐。

「到底伺候了公爵幾十年，為人事也周全，長得也漂亮，可惜就是份低微了點。」

「聽說他現在又開始執業了，開了一家小診所。公爵沒有給他錢嗎？」

「不找點事做又能怎麼樣？整天在家裡等著公爵上門嗎？」

「那邊兒子都生出來了，他怎麼還不走？難道還以為公爵會回心轉意？」

「他和公爵之前結婚那麼多年都沒生孩子，這頭皇室一催促了，他就立刻懷孕了。可惜有什麼用？公爵還不是甩了他，和貴族聯姻了。」

「庶民總是癡心妄想……不過他兒子好歹佔了公爵長子的名頭。」

而鄰居們的評論又是另外一回事。

「格爾西亞醫生真是個認真負責的好醫生。他還幫我申請到了疾病補助。」

「這麼聰明優秀的人，卻是不幸上了那麼個男人。」

「我要是他，就把孩子丟給公爵，自己離開弗萊爾。年紀又還不大，完全還可以再找一個好男人呢。男Omega不論到哪裡都是搶手貨。更何況醫生還長得這麼漂亮……」

「他捨不得孩子。公爵也不讓他把兒子帶走。」

「我看他也捨不得公爵吧。畢竟曾做了幾十年的夫妻……」

「唉，……」

。

萊昂的記憶裡，爸爸很喜歡坐在小沙龍的落地窗前，彈著鋼琴。

他修長輕靈的手指在黑白琴鍵上跳躍，演奏出歡快優，或是舒緩傷的旋律。

「如果我不做個醫生，我或許會為一個鋼琴演奏家。」他曾對兒子說，「音樂是神的語言。他通過這些旋律，和所有的靈魂通。這樣，他的聲音可以穿越時間，空間，超越生命，永遠存在。」

而隨著公爵來的次數逐漸減，爸爸在窗前彈琴的時間越來越長。

「你說他今天會來嗎，萊昂？」他問兒子，「或者晚上？或者明天？」

小萊昂當然回答不出來。

爸爸有時候會彈琴到深夜，在不開燈的房間，月流瀉在古董鋼琴上，照著他落寞憂傷，卻又俊分明的側臉。

「昨天醫生又和公爵吵架了。」傭人們嚼著舌。

「天天盼著公爵來，可來了又和他吵得不可開。」

「聽說那位公爵夫人又懷孕了。」

那段日子，小萊昂對父親同爸爸吵架後，氣急敗壞地摔門而去的背影十分悉。

「，讓人疼痛。」那個男人這麼對萊昂說著，明明在微笑，眼中卻下著滂沱大雨。

「千萬、千萬不要上任何人，我的兒子。不要給他們控你的機會。你是我的小獅子，我獨一無二，最勇敢、最偉大的鬥士。你將會擁有整個世界。你要讓他們來你，拜你的輝，求你的施捨。而你不要去任何人。」

「假如……」男人話鋒一轉，「假如你真的上了一個人。那他必然是天下最優秀，與你最匹配的人。那麼，你一定要牢牢地抓住他，用你最濃烈的去麻痺他，以最執著的毅力去滲他，讓他以靈魂依你，把生命都託付給你，至死都不會和你分離。」

「這樣，你才不會死於心碎……」

萊昂還記得那一天，他放學回到家，卻沒有見到爸爸。

他的東西都還在，琴譜被風吹散了一地，和窗外飄進來的花瓣混在一起。他好像只是出門去診所了，還沒有回來。

萊昂看到好些日子沒見的父親正在和幾個陌生人聊天，每個人的臉都很難看。

然後公爵走了過來，蹲在了兒子面前。

「你爸爸有事離開弗萊爾，暫時不會回來了。從今天起，你跟我回帕特農住。」

公爵寬厚的手掌放在兒子小的肩膀上。

「萊昂，你是我的長子。我希你能變得堅強。你會為科爾曼家族裡最偉大的一名Alpha戰士！」

「不要讓你爸爸失。」

萊昂睜開了眼。

金的盈滿窗櫺，鳥兒在枝頭歌唱。天空明得毫看不出曾有風暴臨過。

窗邊站著一個高挑清瘦的影。

「爸……」

那人轉過了來，出慈祥的笑意，臉上皺紋舒展。

「啊，也該醒了。」馬文醫生笑瞇瞇地走過來，「我計算的時間真準。覺怎麼樣，孩子？」

萊昂愣愣地看了他片刻，突然掙扎著要坐起來。不料一撐手，才發覺渾力量又清空了。馬文醫生不過在他肩上輕輕一推，他就又跌回了被褥裡。

「伊安……」萊昂急得眼睛發紅，「神父他……」

「他很好。」奧蘭公爵推門而，面冷，喝道，「你，給我待在床上！」

「公爵可真被你嚇壞了，萊昂。」馬文醫生笑呵呵地給萊昂做檢查，「幸好沒有發生什麼不可挽回的事。修斯家的爺也傷得不重。你反而是最危險的，孩子。你差一點覺醒失敗。」

Alpha在覺醒期間如果到極大的刺激，或者使用能力不當，會導致覺醒失敗。覺醒失敗的Alpha將無法擁有超群的格，有些甚至還會喪失吸引Omega的信息素，比一個Beta好不到哪裡去。

「但是幸好，死亡的威脅激發了你最大的潛能，讓你衝破最艱難的障礙。你現在覺到力是因為之前逃生時耗盡了能。休息一兩天後，你就又會是個活蹦跳的小伙子了。」

馬文醫生自豪地把子板遞給萊昂：「瞧瞧你的數據。我們在你昏迷期間測試的，真實值只會更高。你初次覺醒就達到了A+級，小伙子。恭喜你。也恭喜您，公爵大人。」

奧蘭公爵抄著手站在床腳，冷眼看著還沒怎麼回過神來的長子，冷淡地哼了一聲。

「伊安……神父怎麼樣了？」萊昂把子板丟開。既然確定自己沒事，那他最關心的，還是伊安。

「都說了，他很好。」公爵聲道，「他沒有死在對你的愚蠢的營救中，治療艙搞定了他所有的傷。上的傷有點棘手，所以他會在家裡休養幾天。你該慶幸自己沒有把他拖累死，你這個蠢貨！」

萊昂拽著床單，低垂著頭。

「我該給你們父子一點空間說說話。」馬文醫生收拾好了皮包，朝公爵點了點頭，告辭而去。

門外一側，一個青年靠著牆站著，白黑，微卷的黑髮垂下來，半擋著他清秀的眉眼。

馬文醫生轉細心地關上了門，朝青年友善的點頭微笑。

「他很好，很快就會恢復。還會比以前更好。」

「謝謝，醫生。」伊安輕聲說。

醫生問：「你不去看看他嗎，神父？他一直在問你。你們看上去都非常關心對方呢。」

「不了。」伊安笑了笑，「不急。他才覺醒完畢，還需要一點時間去適應。我知道一切都好就行了。」

他朝醫生點頭致意，拄著拐杖，朝樓梯走去。

屋，金髮年靠坐在床頭，眼神有點發木。他的思緒還沉浸在昏迷前那段混的回憶裡。

水怪的追殺，沉船炸，他同一臺破機甲相連，將對方化做了一輕甲，逃出了絕境。

他還記得自己抱著伊安懸停在颱風的風眼裡，溫暖的落在他們上。伊安昏迷中的面容脆弱得令人心痛。

他那麼重的傷，遭遇那麼大的兇險，全部都是因為自己。

「你沒有做夢。」公爵提了一張椅子放在床邊，翹著坐著，注視著一副可憐相的兒子，「米切爾神父救了你。而你救了你們倆。不知道是什麼力量喚醒了那沉船裡的破機甲——大夥兒都說是聖主顯靈，咱們姑且就當是這麼回事吧。關鍵是，你召喚了機甲為你所用，所以你們順利逃，而不是葬在那條海裡，了那群水怪的晚餐。」

萊昂麻木地聽著。

「你完了覺醒，萊昂。」公爵說，「從現在起，你不再是個孩子，而是個男人了。」

萊昂抬起了頭，剔的藍眸向父親。他從父親看似平淡的話中，聽出了不一樣的語氣。

「把你那孩子氣的可憐相收起來，米切爾神父又不在這間屋子裡。」公爵冷聲道，「既然你已經是男人了。那麼，有關我，有關這個家族，有些事，你應該知道了。」

萊昂同父親對視著，直背脊坐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