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一輛不起眼的黑懸浮車駛軍部海洋研究院森嚴的圍牆裡。車頭上小巧的六角金日徽昭示著這是一輛教廷專用車輛。

車停在大樓門前，一位穿深藍法袍，面容俊秀，拄著拐杖的年輕神父走下了車。

他的出現，立刻引起了人們的觀眾。眾人紛紛放下手中的事，側目以視，竊竊私語。

「是他嗎？」

「就是他！這兩天新聞上到都是他的臉。」

「本人看著好年輕呀。」

「這張俊秀的臉做神父真有點浪費。他可真從容優雅，不愧是能和聖呼應的人！」

神父臉上帶著溫和禮貌的笑意，在眾目睽睽之中，緩緩步行朝前臺走去。

「抱歉。」終於有人忍不住攔住了他，「您是米切爾神父，是吧？召喚了聖，讓聖主顯靈的人就是您對吧？」

那位中年子激地抓住了伊安的手，低頭吻他的法戒：「能見到您實在是我畢生的榮幸。請您為我祈福，神父。」

「願聖主庇佑你的靈魂，士。」伊安將手輕地放在了子的頭上，「只要你信念堅定不移，你真誠的禱告必定會被他聽到。」

「神父，還請您……」

「還有我！」

人群開始朝這位年輕的神父聚攏，全部都帶著虔誠而激的目。

「士們，先生們！」一道高聲響起來，「我相信米切爾神父非常樂意為你們禱告，但最好集中在周末，在他的教堂裡。現在，請允許我將神父借走。我們還有比禱告更加重要的公事要辦。謝謝！」

一位高級主管帶著幾名保安趕到，將伊安從熱的人群裡挖了出來，就像護送一位被圍堵的大明星一樣，把人給接走了。

「您現在是弗萊爾的大名人了，米切爾神父。」主管非常地配合著伊安的腳步，「我相信這兩天來，您的教堂肯定人滿為患。大半個弗萊爾的人都湧過去，想見識一下您這位能召喚聖主顯靈的神父。」

伊安回以苦笑。

奧蘭公爵的長子潛水被困深海，而後奇蹟生還的故事，這兩日已傳遍了整個弗萊爾星。

一個熊孩子貪玩遇險並不是什麼稀奇的事，但是傳說中的聖主終於顯靈，喚醒了深海中沉睡百年的機甲救了他們，這可是難得的頭條熱門新聞。

在這個偏遠的，以農業和畜牧業為主的邊境星球上，人們善良純樸，教徒的虔誠度可遠遠高於繁華的帝都。聖主顯靈即使在西林教廷都是極為罕見的事，發生在這顆星球上，那簡直就是可以永世流傳的奇蹟。

「只有最虔誠的信徒，才能召喚聖。」高充滿敬仰地看著年輕的神父，「而我很有幸能認識您，神父。」

「只要信仰堅定，聖就在我們每個人的心中，先生。」伊安彬彬有禮地欠，隨著對方走進了一間會客室。

一紅袍的卡羅爾主教已在裡面，正同幾名高級軍在說話。

見到伊安進來了，卡羅爾出了他標誌的親切熱的笑。伊安欠致意。兩人都對數日前發生的口角和分歧心照不宣。

屋還有一個重量級人，弗萊爾星的領主，奧蘭公爵。他還兼弗萊爾總督一職，邊跟著四名政府員，其中一名幹練的士還是伊安很悉的政府發言人。

人們相互的寒暄非常簡短，每個人臉上都有一種心不在焉。

「諸位，我們可以開始了？」

隨著高的聲音，房間線暗了下去，會客室的一面牆壁無聲移開，出背後的房間。

那是一個小型水族館，呈U字型列了十來個箱子。幽幽的藍從水箱頂部照下，每個箱子裡，都關著一個黑的猴魚尾的水怪！

「這些是我們的無人機從海底捕到的幾個樣本。」高說，「它們有雌有雄，都非常健康，而且活躍。」

伊安雖曾近距離接過這些水怪，但如今才親眼看清了它們的樣子。

它們渾漆黑，皮上沒有髮和鱗片，只覆蓋著一層黏。它上半像靈長類的崽，一對幾乎佔據了三分之一個的黑圓眼睛，不見眼白。吻部凸起，尖齒獠牙，手臂細長，五指尖銳，軀短小，而下是一條海鰻似的長尾。

「它們有腳？」卡羅爾盯著一個水箱裡的水怪，出嫌惡的表，「真是神的東西……」

那隻水怪的雙腳已退化兩極容易被忽略的細肢，位於腰腹下側。

「那是還沒年的崽。」高說，「隨著年齡增大，它們的下肢會徹底退化。你看，這一隻是我們抓到的最年的'海偶'——這是它們的學名。」

一個員湊近水箱，盯著那個只有拳頭大小的「海偶」崽看了看：「就像一個流產的人類的死胎……啊抱歉，主教，神父……」

卡羅爾和伊安都忍著不悅，勉強笑了一下。

高說：「它們是卵生的冷，雌每次產卵三到五枚，孵化週期是四周。從破殼到，是三個月。我們現在看到的這些海偶都是今年夏天才孵化出來的，年紀最大的也才兩個月，都還沒有到繁期。」

「可這玩意兒還有很多遊竄在外面的海裡，對吧？」卡羅爾指著一隻趴在玻璃箱子上朝他嘶鳴吐舌頭的水怪，「再過兩個月，它們就了，就可以生出一大堆卵，孵化出群的小怪來了。」

「況沒有那麼糟糕，主教。」高乾笑道，「它們喜溫怕冷，但是又不了紫外線的照。海裡能給它們生存的地方其實不多。尤其，弗萊爾的冬天快到了，海水溫度不夠，它們的卵沒法孵化。我們正在和軍部商議一個清繳計劃……」

「這些怪，」奧蘭公爵開口，渾厚而嚴厲的聲音立刻引得所有客人轉過頭來，「是怎麼會出現在沉船裡的？」

「這應當問軍部的人了。」高立刻把燙手山芋丟給了在場的幾位軍。

一名上校尷尬地咳著，了帽簷：「那是上上任總司令的事了，公爵大人。據資料記載，剿匪戰鬥中，鯊齒號'收繳了一批海盜艦上的資，其中就包括一箱子不知道是什麼生的卵。在它沉沒後，當時的軍部將船上重要設施和彈藥都清掃走了。他們掃描全艦的時候，誤將這些卵當作了……咳……當作了艦上食堂的儲備糧食……」

「噗……」黑暗中，有人忍不住笑出了聲。

伊安同卡羅爾換了一個一言難盡的眼神。

「所以，」公爵的口氣聽得出他很明顯在努力控制著自己的怒火，「他們就把這些危險的東西丟在海底，任由它們孵化了出來？」

「這都是巧合。」軍辯解，「'鯊齒號'沒有記錄這一批卵。而誰都沒想到會有什麼生的卵能沉眠一百多年還能孵化的！天知道'海偶'是什麼玩意兒？」

高立刻補充說明：「'偶'是遠古人類對變異同類的稱呼。它是一個龐大族群的統稱，下面還有近百個分支。這些海偶就有量的人類基因。其實按照記錄，它們都是古人類失敗的基因試驗的產品……」

「閉。」公爵說。

高立刻識趣地關上了。

公爵又問：「它們孵化出來有陣子了，怎麼在那倉庫裡活下來的？」

「它們吃魚。」高說，「它們出不去，但是魚能從彈孔裡游進來。它們會發出一種聲波，吸引魚類。當然，據令公子和修斯爺的描述，它還同類相食……」

屋陷短佔、抑的寂靜之中。

伊安沉穩平和的聲音響起：「這些'偶'，本來應該被人類留在了古地球上的。可是現在，它們卻出現在了這裡，作為侵生，對我們的生態造嚴重威脅。是只有弗萊爾這麼不幸，還是在其他地方，也存在這樣的生？它又是怎麼從古地球被帶來的？甚至，是不是有人在培育它們？目的又是什麼？」

屋的人類陷泥澤般的沉默裡。只有水族箱裡的海偶在不停地抓撓嘶鳴，發出令人骨悚然的聲音。

「我不會讓弗萊爾的海洋被這種噁心的生破壞。」奧蘭公爵沉聲道，「它們必須被清掃乾淨！我知道修斯將軍日理萬機，我決定親自手去做這個事。」

那名軍還有話說，公爵已不客氣地喝道：「我不管皇帝給了將軍什麼權限，弗萊爾是老子的封地，是老子的家！現在我要把後院水塘裡險些吃了我兒子的怪趕盡殺絕，沒有人有資格對我指手畫腳！這個世界上，沒有任何一個人，能阻止一個男人捍衛他的家，保護他的家人！」

屋再無一人敢出聲了。

離開研究院的時候，卡羅爾護送腳有些不便的伊安走向側門的門廊。

「你的表現再度刷新了我的期待度，小師弟。」四下無人，卡羅爾熱地讚著，「居然召喚出了聖，我都要嫉妒你了，伊安。聖主真的顯靈了？」

「聖主的奇蹟無不在，師兄。」伊安一本正經地回答，「芒照耀之，所有的悲和喜都是他的恩典。」

「當然的，我的兄弟。」卡羅爾眉輕挑，「將所有的幸運都歸位聖主顯靈，這對我們很有益。大主教對你相當滿意。我想他肯定已經私下表揚過你了。」

「大主教確實已經親自詢問過我的傷勢了。」伊安說，「他認為這個事，能讓公爵投他票的機更加合理化。」

「還有什麼比救了他的兒子更讓他激的呢？」卡羅爾道，「你可真是我們的幸運小白鴿，伊安。大主教也和我說了，這樣保持下去，等我調回西林後，接手我這職位的人，非你莫屬了。」

卡羅爾地為伊安拉開了車門，送他上車。

「接下來可有好戲看了呢。」卡羅爾朝遠使了個。

奧蘭公爵正帶著他手下的員，同那兩名軍在談。看起來氣氛有些劍拔弩張。公爵的發言人橫眉冷眼，顯然在指責軍方的疏給政府的工作帶來了極大的麻煩。

「公眾不需要知？」那位發言人憤慨激昂的聲音傳遍了左右，「等到他們出海或者潛水游泳的時候，被那群怪吃了，他們不知道也得知道了。您把人民的生命這麼當作兒戲，這是您為一個軍人的自覺嗎，長？」

對方那個軍被咄咄人的氣勢鎮得都有些口齒不清了。

「瞧，已經開場了。」卡羅爾對伊安說，「清掃那些怪必須武。這要用到機甲，槍支彈藥，甚至大量人力。而公爵的理由又相當合合理。畢竟，萬一弗萊爾清掃水怪不利，這些海偶被帶到了別的星球上，比如，帝都？」

公爵敏銳地覺到了他們的視線，側頭冷冷地瞥了一眼。

「那可是整個人類的災難了。」伊安淡漠道，「我想香榭宮的那位應該會從多方面考慮，適當放寬一點對公爵的限制吧。」

「我還真期待看到公爵和修斯將軍正面對峙呢。」卡羅爾一臉幸災樂禍，為伊安關上了車門。

伊安的車離教堂越來越近，路邊的人和車輛就越來越多。這些都是從弗萊爾全球各地趕來朝聖的信徒。而這個狀況，持續了已有兩日了。

伊安從治療艙裡出來，只休息了一個晚上，第二天就發現，拜所賜，他在一夜之間為了弗萊爾的名人。

各式各樣的人滿了他的小教堂。

乞求聖、聖水的，前來禱告懺悔的，親自前來捐贈的，希能由伊安主持洗禮、婚禮的。還有大量單純想一見他本人的信徒，甚至還有幾名來求的莽撞的小伙子……

伊安的手下只有一名執事和四名兼職助理，本忙不過來。幸好公爵夫人及時派來莊園裡的僕人和機械侍，幫助維持秩序。

縱使這樣，伊安依舊每天從早忙到晚，重傷未痊癒的得不到休息，始終有些酸痛，讓他不良於行。

這一日，伊安照例一直忙到傍晚。在教堂關門後，他才終於有空坐下來用晚飯。

而過度的勞累令他沒有什麼胃口。想到白日裡見到的那些罪惡的人造生，神父更是有些食不下嚥。

「我去散個步。」他拿起了拐杖。

「您應該多休息一下的。」卡梅倫太太關切道，「您從早上起來到現在，連個坐下來的機會都沒有。」

「醫生也讓我多運一下這條，以防萎。」伊安笑了笑，「放心，我就去海灣裡走走，那裡很清靜。」

教堂後的海灣屬於帕特農莊園的領地，外人不能隨意闖。所以伊安也不擔心會有人來打攪他。

烏金已西沉，晚霞也消退在了天之涯、海之角。

天空了星辰的專場。被風暴清掃過的天空晴朗得不可思議，星河自東向西蜿蜒著，似一流散落在墨穹頂上的碎鑽。

那是距離巨鯨座最近的一個星系。巨鯨座的人類給它起名為「天龍座」。因為它的外形看起來，酷似古華夏族文明裡的神「龍」。

雖然眼看著近在咫尺，但是天龍座距離巨鯨座有著近百萬年的距離。相傳聖主當年就曾去過天龍座，在那裡尋找著他失聯的同伴。

漲海浪如母親的手，來回輕輕拍著沙灘，哄著這片大地安靜沉睡。

伊安站在沙灘邊的草地上，眺著星下的海灣，注視著這片深藏著危機和殺戮的安詳景。

夜風輕輕吹拂，伊安忽而轉過了頭。

先前還空無一人的後，站著一名金髮年。

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錯覺。只不過幾天沒見，年似乎又竄高了一截。之前看著還稚的肩膀變得厚實起來，修長的骨架在風中舒展，彷彿眼見著都還在不斷地生長。

那面孔，依舊稚氣未，棱角和，眼神卻是凝聚了起來，那是一種遠超年齡的。

有一種執著和堅毅，過年尚需敲打雕琢的廓，散發出了它遮不住的鋒芒。

「萊昂……」伊安輕聲喚著，把後半句「你長大了」嚥了回去。

「神父……」年躑躅著，想要走過來，又邁不出腳步。

伊安朝他笑了起來：「完了覺醒的人就是不同，整個神面貌都變了。站那兒做什麼？過來讓我看看。」

年抬起頭，深深地看了神父一眼，朝他走了過去。

他的氣息也不同了。伊安敏銳地發覺。

作為進青春期的Alpha，萊昂的信息素開始變得醇厚而濃郁，開始由糖水向酒發酵而去，不再含有過去那一聞著就覺得心的甜甜香氣了。

他開始逐漸變得更加有吸引力，更加吸引Omega。他的智力和格，也都會產生巨大的變化。

他會很快就不滿足於跟在神父後團團轉。他會走出去，結識更多的朋友，建立自己的社圈，用自己的眼睛去看世界，用自己的手去大地，海洋，和浩瀚天空。

失落的輕煙裊裊飄起，隨即又被欣和驕傲的大風吹散。

萊昂就著昏暗的星，凝視著神父帶笑的俊秀面容，越發有點抬不起頭來。

「你……的傷怎麼樣了？」他支吾著問。

「好多了。」伊安說，「你呢？我聽說你初次覺醒，能力測試就達到了A+。雖然Alpha們能都非常強悍，但是你的數據特別好，簡直是天生的戰士。我想公爵肯定非常驕傲。」

「還湊合吧。」萊昂有些赧，「他給那些水怪搞得焦頭爛額，沒工夫管我。」

「你父親對你很關心的，萊昂。他只是不善於表達。」伊安轉，繼續朝前走，「我還以為他會因為這次你闖禍而懲罰你……」

軀被一雙從後過來的手臂抱住，後背上了滾燙的膛，茸茸的金腦袋靠在了他的肩上。

溫熱的浸了神父單薄的襯衫。

伊安聽到了年鼻子的聲音。而隨著啜泣，摟著他的手臂收得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