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27

迦推著沙薩爾的椅走進客廳，然後將他從椅上抱起來，放在沙發上，順手又替他整理好服，在膝蓋上蓋好毯。

“哥，對不起，回來以後到了那麼多事，一直沒來得及去看你。”

“沒事，知道你忙。要不是聽說你被刺的消息，我也不能來打擾你。”沙薩爾溫和地笑了笑，看到迦的胳膊時，眼中卻含著一擔憂，“過來，讓我看看你的傷。”

“怎麼說是打擾呢？好幾年沒見了，都快想死你了。”迦單膝半跪在沙發前，任憑沙薩爾殿下查看他的胳膊，平時上那桀驁勁兒一點都沒有了，好像被馴化了的野，利爪都收了起來，隻剩下的掌。

沙薩爾拉起迦的手，將他胳膊上包紮傷口的繃帶拆開，低頭仔細查看。

“你這是被金屬刃劃傷的麼？”沙薩爾微微皺眉。

“嗯，怎麼了？”

“怎麼能用這種藥？這種藥雖然利于傷口愈合，但是應對金屬刀傷會留疤。”

“是我讓他們弄的，這樣好的快些。”

沙薩爾不贊同地看了迦一眼，然後回頭示意，跟在旁邊的智能機人慢慢走過來，主打開匣子，裏面竟放著全套的簡易醫療設備。迦見了心中一暖，知道他哥這是特地帶著來給他理傷口的。接著就見沙薩爾戴上了消毒手套，從藥箱裏拿出幾個小藥瓶，重新配了藥劑給迦塗在傷口上，然後又細心地包紮起來。

迦笑道，“記得小時候了傷都是你給我包紮，說實話，我覺得你配的藥劑比軍醫院給的有效果多了。對了，哥，我走這幾年……你還在自學嗎？”

“嗯，其實就是看看書，不然整天在皇宮裏悶著也沒什麼事。”

迦看了眼沙薩爾的，臉上的笑容不淡去了幾分。

“哥，我找人安排一下，你要是喜歡，就來榮耀兵團下屬兵團做軍醫吧。”

沙薩爾正在認真地理傷口，聽到迦這麼說，微微愣了一下，不過很快又垂下眼繼續包紮，“不用。”

迦拉住沙薩爾的手，擡頭看著他認真道：“哥，做醫生不是你從小的夢想嗎，我現在有能力幫你實現了，你就做你自己想做的事吧。”

然而沙薩爾似乎沒聽到迦的話，隻是了他手掌已經結痂的傷，自顧自地說：“手上的傷口很淺，不用上藥了。”然後就掉手套，埋頭整理起藥箱來，似乎故意不想再繼續這個話題。

迦皺眉，一下握沙薩爾的手，“哥！”

沙薩爾這才擡眼看向迦，看見他那認真倔強的眼神，不微微歎了口氣。

“你才接管榮耀兵團一年，基不穩，我不想給你惹麻煩。Omega怎麼可以出去工作，這不是笑話麼？”

“有我在，沒人敢說什麼。”

“不要像小孩子一樣任。”

迦從地上站了起來，上那淩人的氣勢又散發出來，“哥，我已經不是孩子了。現在我有能力讓你過得好，讓你做自己想做的事，不用再看別人的眼活著。你在醫學上這麼有天賦，難道就要永遠爛在這皇宮裏嗎？難道你都不想嘗試一下嗎？”

“迦，有時候擁有的越多，就越不容你意氣用事。”沙薩爾長得很，給人的覺是那種弱的病人，不過，當他真正嚴肅起來的時候，說話的聲音不高，卻有一種不容人忽視的力量。“這世上不是你想做什麼就能做什麼，不恰當的時機，堅持不恰當的事，隻是自尋死路。”

迦卻顯然無法茍同沙薩爾這種消極的論調，轉而問：“哥，你知道這次來行刺我的是什麼樣的人嗎？”

“聽說是梅左基地逃出來的Omega，現在到都是關于他的新聞。”

“沒錯，連那樣一個什麼都沒有的平民，都敢爲了自己想要的東西搏上命，你出在皇室，怎麼連這點追求的膽量都沒有？你就甘心這樣一輩子當個廢嗎？”

“迦！”沙薩爾原本就蒼白的臉此時更是慘白如紙，他無法忍“廢”這兩個字從自己最的弟弟裏說出來。

迦也知道自己失言了，心中懊悔，“對不起，哥。我隻是想說，一個一無所有的人都敢爲自己想要的東西抗爭，你……”

“迦，有的時候，一無所有也是一種財富。我們的份決定了我們無法自由飛翔。”沙薩爾看向對面的窗戶，淡淡道，“我們爲皇子，其實已經足夠幸運了，因此也必須接這份帶來的枷鎖。不要太貪心，很多人想要改變世界，但最終卻隻是學會了適應。”

沙薩爾說完就按了通訊鈴，傳喚來侍從。迦愣了愣，想要抱他坐回椅，卻被沙薩爾拒絕。

迦看著沙薩爾被侍從推著離開，失神了片刻，忽然握了拳頭，眼神沉了下來。

不要太貪心嗎？

可是他卻偏偏貪心得很，怎麼辦？

可是他卻偏偏不想要現在這樣的生活，怎麼辦？

如果說要適應這個世界，就意味著放棄母親被害的仇恨，意味著對哥哥即將飽嘗一生的痛苦視而不見，那他甯願永遠不要適應！

改變世界很難嗎？也許。

可是既然上天讓他出生在了皇家，讓他掌有普通人永遠無法企及的權貴，那是不是就意味著，他可以做得更多一點？

迦走到書房，看到高高的椅背上搭著的那件屬于榮耀兵團的披風，上面印有一隻展翅飛的雄鷹，昂揚著頭，鋒利的鳥喙似乎可以撕裂一切巨型猛的皮，它盤旋著，自高空俯沖而下，捕獲積幾倍于自己的獵，猶如一把利劍，鋒芒出鞘，銳不可當。

舊有的陳規無法變革，那麼，就徹底毀了它吧，建立新的世界，讓他來重置規則！

約瑟來到迦寢宮的時候，正遠遠看到沙薩爾離開。

“迦，剛剛離開的那個人是誰？”

沙薩爾因爲是Omega皇子，又有殘疾，皇家一直以來都有意無意地對外藏他的存在，所以即使大多數人都知道凱米斯皇帝有七位皇子，對這位沙薩爾殿下的了解也僅限于知道一個名字。

“我哥。”迦說。

“你哥？親哥哥？”

“嗯。”

“沙薩爾殿下？可是他……怎麼坐在椅裏？”

“我哥從出生起就不好，現在整個下半都沒有知覺。”

約瑟不知爲何，目忽然變得有些複雜，他遲疑著問：“沙薩爾殿下……一直是住在克萊帕皇宮裏的？”

“沒有，我母親去世前，他一直在夏宮裏療養。”迦說著，忽然擡頭看約瑟，“你怎麼對我哥的事突然那麼興趣？”

“哦，沒什麼，隻是隨口問問。”約瑟立刻去眼中的緒，咧開一白牙笑著說。

迦沒再追問，約瑟便拿出一份報紙扔在桌上。

“這是什麼？”迦拿起報紙，瞥了眼頭條，“帝國日報不是已經在凱撒倫的施下，不敢再報道跟那個沈修雲的Omega有關的新聞了嗎？”

“嗯，這次不是他的新聞，但是卻更讓凱撒倫爲帝國的笑柄了。你看這裏，我現在真的有點佩服那個Omega了。”

迦迅速掃了一遍約瑟指給他的那部分報道，也不輕笑出聲。

原來，沈修雲那天在凱撒倫眼皮子底下逃之後，凱撒倫立刻在全國範圍頒布懸賞令，稱隻要是能提供那個Omega的線索的，必有重賞。據凱撒倫估計，這個Omega行事作風一向高調，本不懂得如何藏自己的行蹤，相信很快就會再次出現在公衆面前。因此隻要賞金夠多，就一定不怕抓不到他。

很快，就好像故意與凱撒倫的推測配合似的，帝國各接連出現懸賞令中的黑影，可是正當使命兵團的人循著線索追過去的時候，才發現那些黑服的人都是乞丐假扮的，他們有的人甚至本不明白自己爲什麼會被抓，隻是說，有個人給他們錢，讓他們披著這種服在街上走。而據這些假的“黑人”的口供，他們所描述的那個給他們錢財的人，長得又完全不一樣。

使命兵團就這樣被愚弄了很多次，到最後，再有這樣的報，都懶得再相信了。可是僅僅是之前的幾次行，就已經讓嘲笑得擡不起頭了。而與此同時，另一種說法也開始在民間悄悄蔓延，說那個Omega是個職業殺手，聲稱隻要出得起錢，就可以向他買這世上任何一個Alpha貴族的命。

這個消息一度在貴族階層引發熱議，不過大多數貴族Alpha們，也都僅僅是將這則消息當做炒作而已，聽了之後便一笑置之。

“我之前還一直不理解，以他的本事，都能不聲不響地從梅左基地裏逃出來，爲什麼後來行事會那麼出風頭，原來是想打響了名號，借著這個影響力巧妙。”約瑟說，“不得不說，這人膽子不小，本事也不小。托凱撒倫的福，現在人們隻認準了這個披黑鬥篷的Omega，形象深人心了。他若是換個模樣，躲在不知道哪個星球上，就算是使命兵團挖地三尺也找不到他了。”

迦將報紙放下，回憶起當天那個人對自己說過的話。

“我倒是覺得，他這麼幹也不完全隻是想。”

“嗯？什麼意思？”

“也許他隻是想給自己加價。”迦道，“能單槍匹馬進皇宮刺殺皇子，最後還全而退了，并且鬧得天下皆知，皇室想把消息下來都沒住……現在不知道黑道上有多組織會相中他了吧？”

約瑟皺眉琢磨了一陣，“你什麼意思？不會真的覺得那些荒唐的傳聞是真的吧？職業殺手？別逗了，一個未年的Omega而已，他真的殺過人？”

見迦沒有回應，隻是看著他，約瑟不嚴肅起來，“真的？他到底是什麼背景？”

“我之前讓你查的有關他的一切資料，都準備好了嗎？包括他進梅左基地以前的。”

“嗯，這裏。”約瑟說著出一個移盤給迦，“都在這裏了，我還來得及看就給你送來了。”

迦接過盤，想了想，對約瑟說：“對了，我過一陣可能會離開拉馬星，這裏暫時就拜托你了。”

“離開？去哪兒啊？”約瑟挑了挑眉。

“所羅門競技場。”迦說。

而就在迦和約瑟說話的時候，沙薩爾已經回到了自己的寢宮。他的寢宮與其他Alpha皇子相比，要簡陋寒酸許多。

沙薩爾回來以後便將自己關在書房裏。對于他來說，這個不大的堆滿了陳舊書籍的房間，卻是可以忘卻痛苦和煩惱的天堂。

午後的過落了微塵的玻璃窗傾斜進來，給人一種溫暖和的錯覺。沙薩爾看著桌案上堆積如山的論文手稿，不知道有多個難眠的深夜，他都是坐在這裏寫下一篇又一篇凝結著心的醫學論文，可是他們之中絕大部分都隻能永遠塵封在這裏，見不得，極的幾篇有幸得到發表，卻是冠以他一個Beta朋友的名字。

其實能做到這些就應該滿足了，不是嗎。

沙薩爾拿起桌上兩篇還未完的論文：《論Omega標記的可清除》和《信息素抑制劑》，有些苦地笑了笑，然後直接將它們扔進了碎紙機裏。

近十年的心，眼看著它們被一點點碎，沙薩爾原本蒼白的臉顯得更加沒有了。他轉椅，來到窗邊，窗前的地面上擺著一大盆白玫瑰，這是他和迦的母親生前最喜歡的花。

沙薩爾還記得，在他小的時候，夏宮的花園裏到都種著這樣的白玫瑰，每次花朵盛開的時候，母親都很開心。他真的很想記住母親那時候的微笑，可是每次閉上眼睛想要仔細回憶，聽到的卻都是盡折磨的哭喊和。

一陣通訊的呼聲將沙薩爾從回憶中驚起，他看了眼請求人，正是自己的友勞倫博士，目前在帝國軍醫院裏擔任急救部主治醫師。

“沙薩爾？”

“嗯，勞倫，我在。”

投影中出現一個穿著白的年輕男子，戴著眼鏡，高鼻，薄，給人一種不近人的清冷覺。

“哦，我來就是通知你一下，之前從梅左基地送來的那個Omega，已經沒有生命危險了。”勞倫說，“你的治療方案很有效。”

“那就好。”沙薩爾淡淡地笑了笑，“他醒了嗎？”

“接下來就是壞消息了。”勞倫推了推眼鏡，語氣依然平闆沒有起伏，“據檢測數據來看，他的狀況目前一切正常，隻是他就是昏迷不醒，我們想了很多辦法，都沒法刺激他的腦電波給出反應。”

“是心理排斥嗎？”沙薩爾微微蹙眉

“跟我想的一樣。”

“軍部之前是什麼態度？是說隻要他一醒過來就要送回梅左基地嗎？”

“嗯，據說是這樣。”

沙薩爾沉默了一陣，才再次開口道：“好，我知道了，我會幫你想辦法。”

勞倫在屏幕另一頭點點頭，又仔細盯著沙薩爾看了一陣，說：“你最近氣不好，多休息一下吧。”

“嗯。”

“說真的，我覺得下次路過克萊帕皇宮時，真的應該請你出來吃一頓飯。”

“哦？爲什麼？”

“我升職了，憑借你的那兩篇論文。”

“恭喜。”沙薩爾微微一笑。

勞倫博士還想說什麼，不過最終還是言又止。“那麼，好好休息，拜拜。”

全息投影隨著通話的結束而消失，沙薩爾呆呆地坐在椅裏，還看著前方畫面消失的地方。在那裏，連同穿著醫生裝的勞倫一起消失的，還有他後的醫學實驗室，以及，那條通往外面的窗口。

窗外的還是那麼明亮，隻可惜照到書房裏的時候，被蒙上了一層拭不掉的灰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