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自漩渦最深（1）

“林，你因為繁重的任務而無法及時到場，但還是要在這場盛大的慶功宴上為大家致辭——作為這些年來我們工作的總結。”金髮的法裔助手眨了眨眼睛：“來吧，親的。”

走到一旁坐下，影像中呈現第一區宴會廳的場景，圓桌上，人們簇擁著一位黑學者裝扮的士，正隔著螢幕向林斯來。

“很高興能見到您，陳夫人。”林斯聲音冷清，但並不會顯得無禮，短暫的招呼過後，立刻進正題：“在昨天，九十六個實驗正式度過監控期，移軍方。‘limitless’第二期計畫在五年前啟，至今已經圓滿完。四天前的正式評測資料中，實驗全部完三倍強度與五倍神經反應速度的基礎改造，以及每個個不同側重的其他強化，狀態穩定。”

座中的人們不約而同鼓起掌來，原本的研究人員是為這五年的圓滿果到欣，被邀請來的客人則是滿懷讚歎。

“林，據說你的計畫不止於此。”中央那位被稱作“陳夫人”的士微笑道。

“人類的結構不能支撐三倍以上強度的改造，但反速度仍然存在空間，我們在這個過程中甚至看見了強化大腦功能的機會。”他的語調冷靜、平和，並無演說家們煽人心的抑揚頓挫，這近乎機械的平淡卻增添了人們的信任——就像他們總是相信機演算而非直覺預測。

“軍方因為過度的保守對人類改造計畫存在偏見，使實驗的進行困難重重。很憾，史約斯元帥不久前正式駁回了第三期的計畫書，但我始終認為下一期計畫有充分理由開啟，並且能夠為我們帶來——”

“嘶——”電流聲忽然響起。

投在人們面前的影像幾度扭曲，最後破滅，聲音戛然而止，地面劇烈盪。

林斯抓住作臺的邊緣來穩住自己的，第六區的大廳響起尖銳的警報聲與系統聲：“第六區正在離主，第六區正在離主……”

他飛快調出第六區的獨立作業系統：“西亞，接駁主。”

“錯誤，命令無法執行。”

他一邊迅速調整參數，邊道：“錯誤詳。”

“命令衝突，等級過低，無法強制執行。”

林斯語速極快：“離命令詳。”

十分之一秒後讀條結束：“命令發佈人：第三區統戰，史約斯元帥。發佈理由：飛船駛巨大B-II型黑視界邊緣，需要12倍曲率加速度離，超過引擎提供上限，彈出第六區，提供三級反衝力。”

轟鳴聲響起，整個第六區盪程度迅速增加，刺耳的警報聲中夾雜著實驗室械架紛紛翻倒、百上千玻璃試管砸落地面的聲音。林斯死死抓著作臺，用力閉了一下眼睛再睜開，克服旋拋與重力失常帶來的極度暈眩，聲音竭力平穩，以使系統能夠清晰分辨：“切換獨立航行系統，計算角量。”

螢幕再次亮起進度條。

與此同時，林斯察覺到上猛然出現的灼熱刺痛，他迅速拉開作臺下方的應急屜，展開防輻裝備——離主後失去了範格爾場的保護，飛船暴在了強烈的黑輻中。

做完這些後，他上湧，反胃極其強烈，眼前一片繁雜的彩，無法控制自己的，被飛速旋拋帶來的離心力狠狠摜在堅的牆壁上。

林斯艱難地著氣，口腥甜，他抬起頭來，眼前一片模糊，舷窗外的場景飛速變幻，巨大艦船的黑影愈來愈遠，愈來愈小，最後消失在一片星海中。

——下一刻，星海也消失無蹤，窗外只剩一片漆黑。

盪仍然在持續，他徹底失去了意識。

林斯是被醒的。

不，是被掐醒的。

一片混的“林”“林博士”的喊聲中，有人在掐他的人中，還有人在按他的口。

他睜開眼，發現自己被放在解剖臺上。

幾個白大褂小年輕見他睜開眼睛，十分興：“醒了！醒了！”

語氣之激，堪與“生了！生了！”一較高下。

“人中位於鼻中上三分之一，而我到的力道集中在上，心肺CPR僅用於心臟驟停的狀況，我不認為這種狀況發生在了我的上。”林斯面無表：“我懷疑你們離開地球太久，已經忘了最基礎的生理常識。”

小年輕撓頭：“……博士，急救機失靈，我們只能上手了唄，您看您這不是醒了。”

林斯被扶著坐起來，他仍然在頭昏，不過比昏倒之前的狀況已經好了很多。面前幾個小年輕是其他幾個實驗室的研究員或者助手，今天第六區幾乎所有人都去了第一區參加慶功宴，只有一些智慧機械還不能完全理，離不開人的項目留了資歷還淺的小孩在看著。

自己所在的一號實驗廳在第六區的邊緣，到旋拋的影響比較大，而他們的況顯然好一點，至沒有像自己一樣昏倒。

飛船此時在異常的平穩中，林斯向舷窗——一片空無一的漆黑，讓人分辨不出是不是仍然在航行。

他按了按自己的太，看著面前五個二十出頭的小孩兒，問：“還有別人嗎？”

“我們檢查過一遍，沒了。”其中一個回答完，又問：“博士，是航行事故嗎？作業系統也失靈了。”

“是我把系統切了‘西亞’，你們暫時沒有許可權。”林斯道：“你好，西亞。”

“你好，巫師先生。”機械聲響起。

“報告況。”

“正在生資料，請稍等。”

小孩眼睛亮了起來：“傳說中的西亞！這就是第五區一直在研究的那個超級智慧系統嗎？”

林斯點點頭：“是，幾天前被唐寧載到了第六區測試。我們並沒有遇到航行事故，而是為了給‘遠航者’主提供反衝力，被拋了黑視界部。”

小孩很驚訝：“可是我們還活著。”

另外一個支起手來，作拍打翅膀狀：“在理論上，進黑後的死亡幾率是百分之一百，所以我們現在已經死了，了量子態？”

林斯被他們嘰嘰喳喳了一通，腦袋稍微清醒了一些，也有了猜測，對西亞道：“擬合因斯坦方程。”

西亞開始並行理兩條指令。

林斯走下解剖臺，環視了一下大廳一片狼藉的景。

滿室的實驗容碎裂，流了滿地，飄著許多組織殘塊。

“其他實驗室也都被破壞的很徹底，還有不從地球上帶來的珍貴樣本，再也沒辦法獲得了，”小孩的緒十分低落，“真可惜。”

另一個拍了拍他的肩膀：“還好3D模型備份不會壞，不過也沒有用——反正咱們都死定了。”

黑視界外是兩個毫無關聯的世界，在視界部，時空曲率巨大，逃逸速度遠大於速，進之後連都不可能逃出，而飛船會立即被種種不可思議的奇異理質拉長，撕裂，摧毀。

林斯坐在作臺前的扶手椅上，十指叉，看著那些資料，瞇起了眼睛。

他問：“你們有誰瞭解基礎理？”

剛才說話的小孩舉手：“我學過生力學。”

林斯似笑非笑：“這裏每個人都學過生力學。”

第六區是生化學區。顯然，他們的理知識十分匱乏——可能僅僅止步于高等教育中大學理的水準。

有他們做對照，林斯覺自己簡直可以被稱作一個理學家了。

他看著西亞的計算結果，道：“我們進了一個奇異旋轉黑，所以沒有立刻被摧毀，如果能堅持航行，有極小的可能從白逃出……飛船的材質應該能夠抵奇點的的吸引力。”

“遠航者”是一艘巨大的艦船，由九個區域組，分別命名為第一至九區，一、二、三區為核心區域，被其他區域簇擁在中央，而每一個區域又都是獨立的飛船，配有曲率引擎，擁有在星際間獨立長途航行的能力。

拋離事件並不是第一次發生，在之前數次的航行危機中，“遠航者”主已經為了逃離危險區域拋出了第四區與第七區，而現在則是第六區。第六區以林斯的項目“limitless”為核心，是艦船上人數最的區域之一。

是人數最的區域沒錯——但絕對不是適合被拋出的區域。

已經有人在嘀咕這個了。

“第六區活人最，機人最多，雖然這樣一來，人員損失是最的，但咱們區有這麼多珍貴的研究果，失去我們，簡直是整個現存科學的損失，太愚蠢了。”

“星際航行的首要原則是保證人員存活，可以理解，”林斯挑了挑眉，“雖然第六區一直是史約斯元帥的眼中釘，但我們還是要不餘力地嘗試回到元帥和陳夫人邊。”

他沉思了一會兒，在星圖上標出了幾個地點：“遠航者離黑後，必然進了亞空間飛行，按照飛行計畫它會在鯨魚座TN-III33876-87624小行星附近離開亞空間，懸停至一個月，期間都在可觀測狀態。如果我們能夠逃離黑，就立刻以最高曲速進亞空間，駛向TN-III，與遠航者會合。”

小孩讚林斯：“巫師大人，你和傳言裏一樣神奇。”

林斯：“……”

巫師是他的綽號——自從他的某個基因改造實驗讓食用魚長出了兩條質鮮的之後。

他按了按眉心，對西亞道：“計算存活率。”

西亞作為一個知識儲量和智商都超過這裏所有人總和的超級系統，用強大的計算能力綜合種種況建模，給出了林斯方案的功率，很可惜，在百分之三以下。

林斯面無表下了“立刻執行”的命令，開始調整飛船的能源分配，將制氧、重力、溫控系統的指數全部下調。

小孩們惶恐抱團，其中一個問：“巫師大人，我們的能源足夠飛到鯨魚座嗎？”

林斯的手指有一下沒一下叩著作臺的桌面，道：“瑟斯，我建議你現在去向西亞申請一套理課程。”

西亞的聲音響起：“第六區備從白衝力獲取能源的能力。”

小孩們鬆了一口氣，開始活潑起來。

林斯看向他們：“在逃出黑之前，我們要最大限度節約能源。我希你們能起到……唔，儲備糧之外的作用。”

——頓時不活潑了。

瑟斯試試探探問：“什麼儲備糧之外的作用？”

林斯餘看到了桌上的細銀邊眼鏡，手拿過來，給自己戴上。

小孩開始獻殷勤：“博士，我們實驗室最新的治療儀可以在半小時矯正近視。”

“博士，我們實驗室的生組織修復技——”

西亞涼涼道：“據格分析，眼鏡是一種象徵，會使林博士到嚴謹，以助於保持冷靜。”

林斯在椅子上轉過來，面對著他們，似笑非笑：“儲備糧之外的作用……比如取悅我。”

他長得好看，薄而澤淺淡，不笑的時候常有種不近人的冷漠，笑起來又有點兒邪，然而將似笑非笑的尺度把握得爐火純青，十分斯文禽。

小孩們悚然了。

悚然的小孩們換了一個學潛規則害者特有的眼神，異常擔憂自己的貞。

林斯抱臂，冷冷淡淡看了他們一眼，用眼神示意一片狼藉的地面：“把這裏收拾乾淨。”

小孩們的貞危機得到解除，長出一口氣，開始勤勞地整理實驗室。

“幾乎全都失活了，”其中一個用鑷子夾起地上許多奇形怪狀的組織殘片，挨個放在顯微鏡下查看，“也有異常增的。”

“變異了，”林維邊調整航行參數，邊道，“黑邊緣輻太強烈，沒有參考價值，全部理掉。”

小孩應了一聲，頗惋惜的說了一句“真可惜”之後就開始安安靜靜有條不紊幹活。

過了一會兒，忽然有一個道：“那個……你們有沒有聽到什麼聲音？”

“啊？”

“沒有。”

他們說罷，不約而同屏住呼吸，實驗室裏一片死寂，只有智腦主機過速運轉散熱時的細微嗡嗡聲無休無止。

“叩叩。”

寂靜中突然出現了輕微的聲音，似乎從很遠、很深的地方傳來。

林斯閉眼聽了一會，蹙了蹙眉，從椅子上起，向實驗室的一側走去。

其他人亦步亦趨跟著他，離牆壁越近，越能清晰地聽見。

“叩叩。”

“叩叩。”

是敲擊的聲音，在一片寂靜有節奏地傳來，使人心底發寒。

“博……博士，”小孩很害怕，“隔壁有什麼？”

刺耳的警報聲突然響起，寂靜被打破，機械聲語速極快。

“警報，警報，檢測到異常生命信號。信號來源：生化一號儲放廳第九十七號廢棄艙。評估等級：極度危險，極度危險，極度危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