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飛往烈火熔巖（2）

目力可及的地方，是一顆深紅的星球。淡黃薄霧一樣的大氣層籠罩著它，緩緩流淌，像是火苗的外焰。

彩的的確確與觀相連，假如說地球的藍讓人想起溫與寬和，那麼這顆紅的行星就讓人想到暴躁與酷烈。

全艙廣播平穩介紹著這顆行星的概況，語氣與地球上飛機落地前對地表溫度與風力的播報別無二致。

“目標星球平均力：35.2毫，平均風速:5.6米/秒，磁場強度：80%地球磁場，土壤分……”

其中間或有西亞的聲音。

“開始減速。”

“三維地形圖正在生。”

“正在尋找最佳懸停點。”

——經過這些天的試驗，西亞的能力得到廣泛的認可，已經取代了之前半自的航行系統，接管整個“遠航者”的航行。

“TKM-IV呈現紅，是哪種元素？”

凌一托著腦袋看著舷窗外，回想自己這些天被塞進自己腦子裏的化學知識：“……鐵？”

林斯繼續問：“哪種化合？”

凌一苦惱地想著，胳膊肘往一邊慢慢，眼看就要倒下。

林斯淡淡道：“坐好。”

凌一生無可地坐好，想不出答案，隨口說了一個自己知道的化合：“氧化鐵。”

——林斯這些天經常冷不防提一個問題來檢驗他的學習果，而且，因為這人的知識水準過高，凌一想蒙混過關幾乎是不可能的。

林斯勾了勾角：“解釋一下原因？”

凌一扁了扁，往林斯上坐，筆直漂亮的小胡踢蹬了幾下，雙手摟住林斯脖子，小聲道：“我不會嘛……”

小東西撲騰的力氣放在別人上，可能相當於毆打，但是一旦是對著林斯，就像沒長爪子的小貓一樣沒有任何殺傷力，林斯按住他，道：“紅是赤鐵礦的，氧化鐵是赤鐵礦的主要分。這顆行星的鐵含量是百分之二十五，是富鐵土壤沒錯，但是氧化鐵的產生還需要氧化劑。”

他看著凌一：“到這裏明白嗎？”

凌一點頭。

林斯繼續道：“理論上，有兩種可能讓TKM-IV有富的氧化鐵……嗯，第一種是厭氧生，第二種是恒星紫外線輻直接分解水，引力過小，氫氣逃逸，留下氧氣。第一種說明這顆行星上存在生命和水，第二種說明行星上存在水，但它所屬的恒星活不穩定。”

“那哪一種比較好呢？”凌一看向近在咫尺的紅星球。

“第二種。”林斯道，“數學和理的規律在整個宇宙中普適，化學在一定條件下普適，所以我們可以預測任何形式的恒星活。但是生命的結構太複雜，如果這顆行星上存在生命，就一定存在傳染疾病，大航海時代，歐洲民者攜帶的病毒和細菌殺死了百分之七十的印第安人，這兩個種族只隔了一個大洋，而我們和TKM-IV隔了一百萬年。”

林斯平日裏惜字如金，只有在解釋知識的時候才會多說一些話，他的解釋往往非常清晰，讓人很容易就能理解他想表達的東西。

凌一靠在林斯前，看著窗外出神。

前方是深紅的行星，後面是浩瀚深邃，但也冰冷無的星海，億萬顆星星裏面，每一顆都無法誕生生命，而如果誕生了生命，又是另外一種層面上的危險。

他的年紀不足以讓他準確表達出自己的，但他已經能明白這艘龐大的飛船和它所搭載的生命在整個宇宙的尺度上是多麼渺小，任何一點意外都能毀滅它。

而林斯看著凌一，想，一個這樣年紀的孩子，如果生活在和平年代的地球上，應當理所當然接著所有人的寵，無憂無慮地長大，擁有年輕的友與。但他畢竟沒有生在那個年代——所有人都希自己能早生兩百年，活在話一樣的二十、二十一、或是二十二世紀。

遠航的旅途孤寂而險惡，飛船上的人們每天都活在對未來的惴惴不安中，所以即使飛船對人員的控制極端嚴格，也還是為心理醫生安排了職位。而如果是想讓一個孩子正常地長大，則還要付出更大的努力，既要讓他知道事實的殘酷，又要讓他懷有對未來的希。

過了一會兒，凌一果然悶悶道：“林斯，你不害怕嗎？”

“每個人都害怕，但是文明需要延續，我們想要在將來的某一天，在一顆星球上重現故鄉最繁華的樣子，”林斯握住了凌一的手，“我們都很母星，所以雖然害怕，仍然滿懷希。”

隔壁的房間約約傳來音樂聲，是德夏沃克《自新大陸》的第二樂章，這段樂曲曾被改編為一首歌謠，命名為《念故鄉》。

和絃聲低徊而哀愁，但在這濃郁的悲傷中，又有一種溫的力量蔓延纏繞。

凌一似懂非懂。

碧迪也不知道是什麼時候來了，又在一邊聽了多久，此時踩著高跟鞋走過來，笑道：“實在是深的告白，所以我經常說大家都對林缺乏瞭解——他雖然非常冷漠，但其實是個溫的人。”

攪了攪杯中的咖啡，坐在林斯的對面，聳了聳肩：“但我不喜歡，他總是想在柏油馬路上培育出百合花來，我不能認同這一點。”

“碧迪是悲觀主義者，”林斯道，“認為至在我們的有生之年看不到文明重新繁榮的那一天，只有及時行樂最重要。”

“那你追求什麼呢？”凌一歪了歪腦袋，問碧迪。

“完我的工作，然後……”碧迪把波浪金髮到肩後，眨了眨迷人的碧眼睛，“最大限度滿足我自己的食和□□。”

“碧迪，”林斯的聲音中有些微的不滿，“你會教壞小孩子。”

“放心，”碧迪笑道：“凌凌的裏住著一個小天使，他怎麼樣都不會變壞的。”

幾句閒談完畢，碧迪這才提起正題來：“林，咱們‘limitless’的那兩百個人實在是快要在飛船裏憋出心理疾病了，他們瘋狂遞申請，終於接到了乘坐先遣飛船去TKM-IV探路的任務，你要帶著小天使去嗎？”

林斯問凌一：“想去嗎？”

凌一對陸地非常好奇，興地點點頭。

碧迪點點頭：“那我現在就去填材料。”

法國郎離開了，材曼妙，步履優雅，彷彿不是走在銀白機械構的走廊裏，而是走在楓丹白的林蔭大道上。

但凌一還沒有學會欣賞這種，他在專心想著之前評價林斯的話。他也覺得，林斯其實是個很好的人——可他在生活中又確實非常冷淡。那份語焉不詳的筆記讓他對林斯的過去很是不安，可林斯又說，自己是滿懷希的人之一，這很矛盾，像個難解的謎題。

他問林斯：“你很地球嗎？”

林斯：“嗯。”

凌一對地球沒有記憶，因而也沒有，他只能把飛船上的人們對地球的類比自己對林斯的。

如果有一天自己離開了林斯，一定也會到無依無靠的。

他親昵地蹭了蹭林斯的頸窩，語氣很認真：“我也很林斯。”

林斯的手環過凌一的腰，那溫熱的熱度過一層薄薄的料傳過來，隨著呼吸一起一伏，經常給人帶來一種奇妙的——他抱著一個正在一天天長大的、全心依靠著自己的小東西，就像在著生命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