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迷航（6）

說完這些，他們一時之間沒了話說。

凌一坐在唐寧旁，抱膝看著他面無表地和薇薇安玩猜拳遊戲。

他也想起了雖然面上時常帶笑卻也有時會很頹廢的碧迪，這兩三年來耐越發不好的斯維娜。

——他第一次清楚地認識到，這個飛船上，大多數人是鬱鬱寡歡的。

他也終於覺到那像霾一樣漂浮在遠航者的空氣中的，若有若無的憂鬱。

明明已經著陸了，他們花了很大的力氣，建起來了一座很好的城市，上校昨天還告訴他，元帥決定解凍一大批人，讓城市熱鬧起來。

他向走廊盡頭的星海，大大小小的漩渦星雲和蟹爪星雲鋪在閃爍的星星中，非常漂亮。

林斯同樣在看著這片星海。

就在剛才鄭舒和他最後修改了圖紙，明天便去向第二區申請材料進行批量製造。他剛剛從第五區出來，打算回房，卻在舷窗停了下來。

星海日復一日的麗也許會讓很多人產生審疲勞，但有一點不會變，那就是它靜默的廣闊永遠使人會到自己的渺小。

林斯著星海的深。

那是地球的方向。

記憶如跗骨之蛆，在每一個靜默的時刻浮上腦海，不論痛苦還是愉快，都歷歷在目。

“林師兄難得下廚呢。”亞麻頭髮的學生臉上是躍躍試的神。

林斯在他面前放了一碟甜點，微笑道：“如果你願意去我那裏，每天都能吃到。”

“阿德萊德真是太幸福了。”叉起一塊蛋糕，在燈下仔細打量。

“不過現在很多食材都買不到了。”一旁另一個金髮的同門歎了口氣：“我看了環境那邊的一個報告，我們只剩百分之五的土地可以種植作了。”

“你們有興趣的話，我們可以一起做作的基因改良項目。”林斯對他道。

“確實是個可行的提議誒，師兄有明確的方向嗎？”學生很興趣。

這時候，小茶室的門被推開，一位穿著白外套的、年紀稍長的學者走了進來，聽見他們的對話，臉上有非常溫和善的笑容：“林斯一直很喜歡研究基因。”

是混，有著亞裔的黑直順的長髮與一雙湛藍明亮的眼睛，眼角有細細的笑紋，已經不再年輕了，但溫與智慧使似乎永葆青春。

房間裏的幾個學生紛紛喊“老師”“葉瑟琳老師”。

葉瑟琳老師在小沙發上坐下，與的學生們開始流——他們的關係非常融洽，每一個人都發自心地敬這位老師。

每個學生都有自己在做的研究方向，而葉瑟琳老師總能提出最有用的評價和建議，正事流完畢之後，也像一個慈的母親一樣，關心著學生們的日常生活。

“林斯剛回來半個月，在柏林待得怎麼樣？”

林斯道：“那裏很好。”

他的師妹戲謔道：“林師兄太適合哪里了，我打賭他本不想回來。”

“柏林的埃爾博森實驗室一直在專注基因的研究，似乎還涉及到了人類基因，正好和林斯的好一致。”葉瑟琳點了點頭。

“我還是喜歡和老師在一起，”林斯笑了笑，“但是打算下半年再去那裏一趟。”

那是……柏林病毒還沒有發的時候。

那時候，雖然資源缺，但仍然充滿希。他們在老師的邊，充滿了熱，盡自己所能做一些能使世界變得好起來的事——並且從不擔心走上錯誤的道路，因為博學而明智的老師一直在為他們保駕護航。

後來的事……

他靜靜看著舷窗外那片璀璨的汪洋，幾分鐘過後，漸漸目眩。

星星和星雲聚集了起來，相互纏繞堆疊一團，它們的不再是璀璨的淡金，而是變紅、加深。

還有呼救聲。

上千道，上萬道，變一片刺耳的聲。

“救救我們——”

林斯怔怔著舷窗外翻騰的海。

最近的力太大，這是他的幻覺。

可幻覺又太過真實，連腥的氣息都能聞到，腐、皮、骨在鮮紅的海裏上下翻騰，淹沒了他的視野，腐爛的組織擁塞了呼吸道，使他呼吸艱難，幾近窒息。

這不是第一次。

曾經有一段時間，這樣的景在他腦海中日夜上演，徘徊纏繞。他也數次沉沒在自己後那片滔天海中埋藏著的，難以想像的罪惡中。

後來，養了凌一，有一次小傢伙被他的狀態嚇到後，他去接了阿德萊德的治療，幻覺漸漸不再出現，沒想到今天再次重演。

——果然是最近的力太大了，而且飛船整的氛圍也很不樂觀。

林斯輕輕了幾口氣，眼前發黑，呼吸困難，頭痛裂。

他所有在外的皮，都到了粘稠的，整個人都不控制地繃起來，輕輕發抖。

“林斯！”他突然聽到一聲清亮的年音，彷彿從很遠的地方傳來，與這片粘膩的海格格不。

他被人搖了搖，眼前的幻覺出現重影，好久之後才漸漸消退，出現了模糊的凌一的廓。

小傢伙應該是太久等不到自己，所以找到了這裏來。

他在意識昏沉之中，唯一的一個念頭竟然是——小貓仔已經長到這麼高了啊。

他前傾，靠著凌一，平復著自己的呼吸，也在努力讓自己恢復清醒。

等到終於清楚地看到那雙有點生氣，又擔心，有點紅紅的眼睛的時候，忍不住手了凌一的頭髮。

凌一也不知道又生了什麼氣，看他已經緩過來，瞪了他一眼，噔噔噔跑回房間，重重地摔上了門。

林斯看著他的影，雖然虛弱，但角還是牽起了一點笑意。

房間門被摔上之後不久，再次被打開。

凌一探出半個子來，跟他的目相對，又立刻遊移去了別的地方。

那小神，明明白白寫著——還不快回來？

林斯朝著房門走回去，看到他過來，凌一的子才收了回去。

按照資料上的出生日期，減去冷凍的時間，還有不到一個月，凌一就要滿十八歲了。

林斯想，有些東西，也該到了讓他知道的時候。

而另一些還不能。

那段未完的、茶室裏的對話，再次在記憶中繼續。

“你倒是回來了，可惜小凌凌前幾天跟著我先生去了軍方的基地。”葉瑟琳老師道：“你們一直錯過，竟然到現在還沒見過一面，他想見你很久了。”

他道：“我記得您和我提過不次。”

葉瑟琳老師笑得非常開心：“那是我的小寶貝，林，我保證你一定會非常喜歡他的。”

那時候，他微笑道：“總有一天能見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