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文海的大舅子還需要從外面買土豆？”聽說他們自己家就有大棚啊，市里的配給好多就是從他們家大棚出來的。

“大概不夠吃吧，他這大舅子葛洪昌是管保全的，手底下養著一群大肚漢，再說他們家大棚的土豆說不定這會兒還沒呢，出來買點怎麼了？”老馮略帶嘆地搖搖頭，對邱說道：“這人從前多憨啊，現在都會玩虛的了，他那三車里邊要是真有一百斤玉米面，我把腦袋剁下來給你當凳子坐。嘖嘖，他就是瞅準了你沒有那麼多土豆。”

“那我過兩天還給他送嗎？”邱不了解對方的為人，擔心自己會白跑一趟。

“送，干嘛不送？大不了你就當自己白跑一趟，反正拉到夜市來也能賣得完。”老馮這話說了等于沒說。

這一晚他們雖然比平時多帶了一麻袋土豆出來，收攤卻比平時還要更早一些，原因是有些人聽說這里有又便宜又新鮮的土豆，過來買的時候，見著他們家西紅柿也不錯，順手就要捎帶上一兩個，所以賣得格外快。

現如今，在新南市，土豆是比西紅柿更歡迎的，因為它比西紅柿更填肚子。有些個家里的條件還過得去的，吃膩了玉米餅，換些土豆回家煮著吃也不錯，要是能再有一些胡蘿卜大白菜之類的，煮一個雜鍋菜，那也是很有味兒的。

收攤之后，邱去王良那邊搬磨盤，除了原先說話了的三個玉米餅，又給了他兩個烤了的土豆。

之前他放進爐子里烤的大約有五六個，除了這兩個，其他的大多都阿常給吃了，還有一個是被老馮死皮賴臉給要走了，拿回去以后就塞給了他兒子，影子都沒給他那倆侄兒看到一個。

王良他二哥給做的這個磨盤，果然如他所說，做得十分細致，而且還配備了一個三條的木架，木架的用料十分厚道，做得很結實，邱看了就覺得特別滿意。

“你說要磨干豆子干玉米粒，太輕的磨盤不頂事，我哥就給你做了這麼大一個，你們回去的時候小心點，連人帶磨盤的，別把車給了。”王良幫邱一起，把上盤和下盤一起搬到三車的車斗里。

這磨盤分上盤下盤兩部分，下盤大一些，周圍帶石槽，上盤小些，但是更厚，邊上還安了一個木質的把手。

上盤和下盤的正中間，各有一孔，孔中安了一截木頭，擺放磨盤的時候，只要把上盤正中的圓孔對準固定在下盤正中圓孔中的木頭，就可以避免石磨在轉起來的時候移了位，然而這兩個孔卻都是在暗的，若是不把石磨搬開，并不能看出來。

從石磨上面，也能看到一個圓孔，這個圓孔就是進料口了，把要磨的谷徐徐從這圓孔中放下去，轉石磨，不一會兒，就能看到被磨碎的谷從上盤和下盤之間的隙中溢出，落周圍的石槽之中。

王良擔心邱從小在城里長大，用不來石磨，還給他細細說了一遍使用方法。

“我知道了。”邱撓撓頭，他確實不太清楚石磨怎麼用，不過這種事大概也就是個能生巧，眼下他有更重要的事要做。“你們那兒木材多嗎？我想買點木材，也不用太好的，邊角料就行了。”

“邊角料？那可多了去了，你要多？”王良他們家雖然是在村子里，可好歹也是挨著城市的村子啊，因為他們村那邊地價便宜，通也還算方便，所以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就開起來許多廢品收購站，其中也有回收和出售木材廢料的。

“大概要個半噸吧。”邱估著報了個數。

“那玩意兒也不值錢，你要想自己去拉，我讓我哥領你去，隨便拉多都沒問題。”那個回收站的老板一家都死絕了，留下堆積如山的木材邊角料，現在村子里不人都上他們那兒搬木材回家燒火呢，不過要是村子外頭的人隨便就想去拿，那他們村的人肯定不能答應。

王良頓了頓又說：“你要是沒這工夫，我讓我打個給你送過來也，到時候你就看著給點辛苦費吧。”

邱突然間就有點不知道怎麼接口了，照理說他是不差這幾個玉米餅的，家里的事不，也不怎麼得開，可面對舊事同窗，他又有點說不出來話。

“剛好我大哥這兩天也找不到事干。”一瞬間的尷尬過后，王良咧笑著說道。

“那，剛好我這陣子也忙。”邱順口接道。

“到時候要往哪里送？你還住在嘉園小區吧？”王良問道。邱當初大學沒畢業就給自己買了個房子，當時還有不同學羨慕他來的，平時在寢室里也沒說這個事。

“沒錯，你大哥明天能過來嗎？最好是明天下午過來，上午我有事要出去一趟。”明天上午，邱打算去一趟房管局。

“下午合適，上午那麼早他也到不了。”從王良他們村子到邱居住的嘉園小區，也有差不多半天路程，王良的大哥要是拉著一車木材，就要走得更慢些。

“到時候他要是到了，你讓他在樓下喊一嗓子就行了，我聽到了就下去。”

“知道了，只要不是下雨天，明天下午肯定把木材給你送過去。”王良也看出來了，邱這回這個木材要得有點急。

離開王良的攤子，邱他們沒有馬上回家，而是在夜市上逛了起來。火車站前面的三岔路口，正對面的那個路口通往市區，朝西的路口通往新南大學，朝東的路口則通往新南河下游，那邊也有不街道和居民區。

邱他們這一回要逛的，就是火車站東邊那條路了，那條路原本分布著許多大大小小的旅社，如今這些旅社早已經關門大吉，倒是有不人在這里做家私以及裝潢生意。除了街道兩邊的店面，也有人在路邊扎棚子擺攤的，只要不堵著別人家的店面，倒也沒人去趕。

邱推著三車，阿常就在他邊上跟著，兩人沒往那些亮著電燈的商鋪去，而是在馬路邊上那一排排臨時搭建的棚子中逛了起來。

相對于往市區去的那個路口，這邊就要冷清不，兩邊的攤位上也都是冷冷清清的，只偶爾有幾個閑逛的市民走過，邱他們推著三車走在這條街道上，邊走邊看，很快就吸引了不攤主的注意。

“兄弟，你想買點啥？”

“你們要買什麼啊？沙發要不要？又又結實的大沙發，就要三個玉米餅。”

“要不要買一盞節能燈？有三瓦的四瓦的五瓦的，又亮堂又省電。”

“買被子嗎？正宗的蠶被！又薄款的有厚款的，還有子母被……”

“……”

“鏡面有嗎？”邱好不容易找到一家賣墻紙的，就停下腳步問那攤主了。

“鏡面？有有有！”那攤主一連應了幾個有，然后就熱地把邱他們往外面引：“你跟我來，鏡面我兄弟的店鋪里就有，這東西在我們新南市還真不怎麼多見，你跟我來跟我來……”

那攤主一路就把邱引到附近的一家看起來大的店鋪之中，那店老板看起來比這攤主稍微年輕些，兩人長得也確實像兄弟，那攤主跟店老板說邱他們要買鏡面。那店老板也很熱地招待了他們，手就想把邱他們往店里引。

“東西怎麼樣，你先拿一卷出來給我看看吧。”邱并不跟他們進去，這店鋪的面積大，店主大概是為了省電，燈也開沒幾盞，看著里面不甚明亮，邱就不大想進去，鏡面買不買得著倒是其次，一個不小心挨了悶就虧大了。

那店主倒也爽快，聽邱這麼說，就讓自己老婆進去拿一卷鏡面出來，他自己則跟剛剛那攤主一起，一左一右陪邱說話，生怕他跑了似的。

不一會兒，那老板娘就抱著半卷鏡面出來了，說是從前裁剩下的，除了這半卷，里邊總共就還剩下七卷，這年頭也沒個地兒進貨，賣完了這些，也不知道猴年馬月才能把貨補上。

邱看了看這個鏡面，質量還算不錯，厚實，反度還還，心中就有一些滿意。

“質量你放心，從前我家這個鏡面，都是賣給裝潢公司的，一米二三十呢。”那店主見邱沒說話，連忙就自賣自夸起來。

“怎麼賣的？”邱問道。

“您打算要多？”老板一看有生意做，臉上立馬就笑開了花。

“價錢合適的話就都要了。”七卷鏡面也不算很多，何況就像剛剛那個攤主說的，這東西在他們新南市也算是比較新鮮的，并不常見。

“嗨，這年頭啥玩意兒都沒有吃的值錢，一卷鏡面您給我三個玉米餅就，還有這里這半卷就算我送給你的。”那老板在他老婆剛才進去拿東西的功夫，就已經把價格想好了，還不止一個方案，邱要是要得，他報出來的可就不是這個價了。

三個玉米餅，這價格看著便宜，但是跟夜市里只要一個玉米餅還能買一送一的那些個名牌服裝比起來，也就不算很低了。

邱看了看一旁手牽手正往這邊看的兄弟倆，默然地點了頭。那個十一二歲的年和他八九歲大的弟弟一見他點了頭，便歡天喜地跟著他們母親到后面搬那些鏡面去了，這些東西在倉庫里屯著也是屯著，能換吃的真是謝天謝地。

邱這一晚的玉米餅倒是沒急著換玉米面，家里的玉米面加上葛洪昌給的那十斤，已經夠他去做明天的事了。他解開一個棉布口袋，從里面數出二十一個玉米餅，遞給那店老板接了，然后又打算把那些鏡面裝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