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日快樂》21
“這份數據比較敏,提給您最為妥當。”
田鶴扯了幾把背后的枕頭,向床頭上挪了挪,勉強讓自己坐得更高些。“……說來聽聽。”
唐亦步將被證袋包好的罐頭標簽取出口袋,雙手遞向田鶴:“3月17日,發現于野墳地廢墟。這的確是屬于張亞哲的罐頭標簽,上面有他的指紋和DNA殘留。”
裹上的被單,田鶴的臉灰白,有點像開始壞死的生魚。他沒有說話,只是抬起手,熄滅了面前的屏。
“阮立杰在今天加了張亞哲的隊伍,作為他的輔助機,我在查看隊伍數據時發現該異常。張亞哲已經將罐頭上報為開啟,并且將殘余帶回避難所。這是嚴重的失信行為,并且難以推斷目的,據我的判斷,這是必須進行上報的惡瞞。”唐亦步不帶任何地繼續。
“這只是標簽,罐頭呢?”
“依舊完整。它目前由阮立杰暫時保管,我無權占有人類財產。”
“我知道了。”田鶴放松,背部順著倚靠的枕頭下去一點。“我會理這件事,回去吧。”
“是。”唐亦步微微鞠了一躬,轉離開房間。
他將病房的隔音門關好,沖幾步外的阮閑眨眨眼:“聽到了?”
“嗯。”阮閑點點頭,假意閱讀附近墻上的衛生宣傳欄。
這里的房間隔音效果都十分出,可終究擋不住S型初始機的窺探。
阮閑聽得格外清晰,病房的田鶴發出一聲長而沉重的嘆息,接著的是紙張被皺的聲音。阮閑微微皺眉,垂下目。
“喂,小關。”屏啟的聲音響起,田鶴在房苦地低語。“今天下班前把231到你那邊去,抹除它本日全部系統日志。”
“明白。”的酒音樂聲中,關海明語調漠然,聽上去沒有半分追問的興趣。
“今天記得班,多出去口氣。小關,你……唉。”田鶴的聲音突然卡了殼,最后又轉了嘆息。
關海明沒有回答,可能是先一步中斷了通訊。
“小阮?”一個疑的聲從背后響起。正在集中神聽的阮閑頭皮一炸。
邱月正提著個布兜,眉微微挑高,人就站在他后。
“邱姐……”
“對醫療所興趣?田鶴說你想當探索員來著,改主意啦?”
“沒有,就是隨便看看。”
“可惜了,要是你肯加這里,小丫頭們會很開心的。”邱月笑起來很好看,帶著點柿子似的潤甜。
阮閑不好意思的笑笑。這個表或許做得不夠自然,他心想。實在是沒有接過多外貌方面的夸贊,他的反應總會慢上小半拍。
“我去給田鶴送晚飯。小阮,記得及時去食堂,不然好吃的可就沒啦。”邱月似乎沒有察覺到異樣,笑容依舊真誠。
“我看完這篇就去。”阮閑指指面前的宣傳欄,這次他笑得放松了些。
他決定再聽一會兒就走。
“邱月,管理員來訪。”病房門在他后關上。
“聯絡屏?什麼況了還工作。”邱月的聲音里有了的怒氣。可這憤怒還沒來得及發,便盡數化為一個嘆息。“我就知道你又沒喝湯……喏,給你煮了點蘋果糖水,你最吃的那種。”
“我這就關。小月,先幫我把垃圾斗里的東西扔進垃圾碎吧。”
“老田,這不是證袋嗎?怎麼皺這樣啦,這個紙團能扔?”
“能。”
垃圾碎機的沉悶聲響響起,很快又停止。湯勺撞上金屬碗邊,叮叮當當很是好聽。“弄完了,來,喝點糖水。”
“我沒胃口。”
“還在生我的氣呢?”邱月的聲音里多了點委屈,“我不是故意把婚戒丟了的。喝口,就一口,你這不吃點不行。”
“……”田鶴沉默了會兒,不知道為什麼,他聽起來有點微妙的難過。“我之前告訴過你,不要一個人在外面行……你怎麼就不聽呢?”
“是是是,我不好。老邢那個外勤,唉,雖然了點傷,我這不是沒事嗎?當時況真的急,我怕年輕人理不好。沒想到會那麼……這樣吧田鶴,我開個私人任務,說不定誰能在附近撿到那個戒指。”
田鶴沒再說話。
“喝一口,田鶴我求你了。”邱月的聲音里多了點抖。“從昨天開始就沒吃啥東西,你說你作踐自己圖什麼啊?”
“我只是稍微有點累,馬上就吃。”
“行,你說的。一會兒得吃。”邱月吸吸鼻子。“老混賬,你當初那副勁兒呢?是誰跟阮教授保證‘絕對戰到最后一秒’的?瞧你這蔫樣。”
“……我只是稍微有點累。”田鶴重復道。
“我幫你按按。”
“小月……”
“嗯?”
“別再一個人出外勤了,好嗎?至保證邊有個人。”
“知道啦,耳朵都要起繭子了。先照顧好你自己吧,大家都等你好起來呢。”
“張亞哲可以接我的班。”
“……田鶴你這話什麼意思?”
“生死有命。”田鶴的聲音有種灰燼似的冰冷,沒有半分生氣。“我希你沒干什麼傻事,小月。人的時候到了啊,就得走——你看這窗戶,咱們是讓它看起來亮敞。可誰都知道咱在地下,窗戶外面只有泥。”
阮閑聽不下去了。
他沒去吃晚飯,徑直回了自己的新房間——準確的說,是回了張亞哲他們的隊伍宿舍。
宿舍的構造很簡單,一個大廳連著四個七八平米的小房間。比起之前住的觀察室條件差些,廁所和衛浴是公用的,都在宿舍外。
一般隊伍都是三個人,第四間的空房通常被當做修理間。阮閑臨時加,它今天才被清理出來。原本擱置在房間的機械被放進大廳,七八糟地堆一堆。眼下宿舍里一片寂靜,張亞哲等人應該還在吃晚飯。
阮閑沖進還散發著鐵銹和霉菌味道的空房。他反鎖上門,關好燈,噗通倒在板床上,連槍套都沒摘。
“你在做什麼?”見沒了外人,唐亦步不再直地站著,他坐上地板,雙臂疊上床沿,舒適地趴好。黑暗之中,金的眸子閃著點點微。
“思考。”阮閑轉過,背對那張近在咫尺的漂亮面孔。
“你早就知道張亞哲有問題,并且向我詢問過報。”唐亦步的語氣十分肯定,“如今避難所的最高領袖已經表了態,田鶴不打算追究這件事。再糾結這個問題也沒有意義。”
他出一手指,阮閑的背:“不過我很好奇你其他的報源。”
阮閑面對黑暗的墻壁,出一個苦笑。是的,自己的確刺探過唐亦步的口風。唐亦步曾明確表示過,“現在的”張亞哲和以前的那位能力并無明顯差別。
他不介意禮尚往來一下,些許想法。
“沒有其他報源。”阮閑實話實說。“我也是今天才基本確定——張亞哲應該不知道自己被過手腳。如果他有自覺,借口罐頭丟失,或者在外食用部分后失剩余。沒人會太過追究。”
但他不僅“開了罐頭”,還特地把剩余部分帶回了避難所。如果是罐頭有問題,人都能混進來,這種干擾手段未免效率太低。目前看來最大的可能……
“罐頭的謊言不是為避難所準備的,它只需要騙過‘張亞哲’自己。”
阮閑緩慢地繼續:“據丁澤鵬今天的說法,除非了重傷,張亞哲不可能隨便做出丟失罐頭這種事。而要保證張亞哲能獨自回到避難所,他的傷勢又不能太重。”
“另一方面,偽造者應該無法完復現罐頭的細節,以張亞哲的經驗可能發現蹊蹺。那麼為了解決這些矛盾,讓張亞哲以為自己‘吃掉了罐頭’是最合適的選擇。那個罐頭能提供遠遠多于一日的口糧,把吃不完的部分帶回避難所,也最符合張亞哲本人邏輯。”
唐亦步用手指在他的背后畫起來圈:“所以你把這件事給人類的領袖判斷。”
“是,我的報終究不足。至我現在還想不通,這位‘張亞哲’來這里的目的到底是什麼。以及他是整個人被換掉了,還是單純的記憶置換……田鶴比我更有能力做出判斷。”
“無所謂。”唐亦步手頓了頓,“我說過,我有自信保證你的安全。”
阮閑翻了個,直視那張讓人很難生出怒火的臉:“對我來說有所謂。田鶴的第一反應是銷毀證據,他很清楚發生了什麼。這個避難所有問題。”
“我不能理解。”
唐亦步收回手指,改起阮閑的耳垂。
“你放棄自己的信息優勢,直接跳出來和我談判。又在有退路的況下,堅持接這枚可能致命的耳釘。如今你急著知道真相,人類避難所有沒有問題明明和你無關——我本可以為你安排好一切,從安全的環境到優渥的生活,而你只要配合我就好,不需要做任何無謂的擔憂。”
“作為代價,報要通過你取得,救人要由你批準,行要你監視。”阮閑嘆了口氣。“之前那飼養,不合作。”
唐亦步唔了一聲,指尖順著阮閑的耳垂移到眉心。他臉上的困非但沒有減,反而濃了幾分。
“……我原以為阮閑只會給你最基本的生存機能,然后啟銷毀程序。沒想到他會給你灌注人類記憶,甚至高于人類的智能。你對人類如此熱心,是因為他給你安排了‘救助人類’的使命嗎?”
“或許吧。”阮閑繃。“你很了解阮閑?”
“接過。”
“……他是個什麼樣的人?”
唐亦步收回手指,這一回他沉默了很久。
“綜合人類那邊的評價,他是一個殘酷的人。”那仿生人語速緩慢。“我同意這個看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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