舟車勞頓，又泡了舒舒服服的熱水澡，頭發干后，虞寧初在床上躺了一會兒就睡著了。

等睡醒，驚覺已是黃昏。

虞寧初趕坐了起來。

杏花、微雨兩個丫鬟端著水進來服侍。

杏花是虞寧初邊的老人，微雨是三夫人撥給的，原來在三夫人邊做二等丫鬟，今年十六歲，眉目清秀，瞧著就有一大戶人家丫鬟的穩重勁兒。

“姑娘可醒了，嵐姑娘來過兩三趟了，見您睡得香，沒讓我們喊您。”杏花俏皮地道。

虞寧初很是慚愧，初來乍到，居然睡了個懶覺，“下次你們記得我。”

微雨笑道：“姑娘不必著急，嵐姑娘喜歡您才來得那麼勤，并非有什麼事。”

虞寧初點點頭。

“今晚府里有宴席，姑娘穿喜慶一點吧，這如何？”

微雨打開柜，一手拿出一件繡牡丹花的褙子，一手拿出一條水紅的長，抬頭對虞寧初解釋道：“夫人去揚州前，府里繡娘照著嵐姑娘十四歲時的尺寸給姑娘做了幾套秋裝，看姑娘的量，應該合。”

虞寧初：“舅母費心了，拿過來我試試吧。”

杏花、微雨一起伺候。

虞寧初與沈明嵐高相仿，只是更纖細些，這套裳穿在上略顯寬松，不過并不是十分明顯。

微雨繞著虞寧初轉了一圈，掐掐腰，思量道：“等會兒姑娘出發了，我便將剩下幾套送去繡房，只需要微改，明天傍晚就能送過來。”

虞寧初：“嗯，這事就給你了。”

然后去裝零錢的錢匣子里抓了幾顆銀瓜子，給微雨：“明日過節，還要繡娘們趕工，到時候一人發一顆瓜子，多是個心意。”

一顆銀瓜子相當于二十個銅板，既好看又不貴重，對于虞寧初表姑娘的份，非常合適了。

微雨收好銀瓜子，待虞寧初更加敬重，伺候的主子明理懂事，們這些做丫鬟的就容易當差了，若是遇到那種刁蠻不講理的，管了主子不聽，不管出事了丫鬟第一個被連累，那才是有苦難言。

虞寧初打扮完畢，沈明嵐又來了，因為時候不早，表姐妹倆約好明日再去逛花園，這便攜手去見沈三爺夫妻。

隔了一下午不見，虞寧初發現舅母氣紅潤，眼眸明亮，宛如一朵被雨水滋潤的鮮花，更加人，與仙風道骨的舅舅并肩坐在一起，十分相配。

“阿蕪休息的如何，碧梧堂住著可還習慣？”三夫人笑著問。

虞寧初面頰微紅：“習慣，床很舒服，不瞞舅母，我剛剛才睡醒呢。”

三夫人：“正常，咱們趕了一路，太累了，舅母下午也睡過頭了。”

沈三爺不知道想到什麼，低頭去端茶。

三夫人余注意著丈夫的作，見丈夫放下茶碗，便站了起來：“走吧，今晚宴席擺在榮安堂。”

榮安堂，是太夫人的院子。

于是虞寧初又見識了一遍平西侯府的重重宅院。

前面就是榮安堂了，沈明嵐悄悄與虞寧初咬耳朵：“咱們侯府還住著兩位表親，我娘跟你說過嗎？”

虞寧初睫微，點點頭。

舅母說過，二夫人宋氏的一對兒侄子侄也住在侯府。

老晉王一共有三個孩子，都是同母所出，長兄便是母親癡的晉王殿下，跟著便是宋二爺、二夫人。

晉王不提，那位宋二爺是本朝有名的癡種，據說宋二爺時某次出游，在郊外邂逅了農出的殷氏，殷老爺是當地的一個員外，家境還算富裕，膝下只有殷氏一個獨，卻寵非常，養得殷氏活潑開朗、明艷大方。

宋二爺對殷氏一見鐘，在老王爺老王妃面前苦苦哀求，求了一年，終于得到父母的支持，將殷氏娶回了家，比兄長還先親生子。晉王文武雙全，如明珠璀璨奪目，宋二爺無大志，文不武不就，更喜歡吃喝玩樂，親后就日日與殷氏黏在一起了，生了一對兒漂亮的兒，恩羨煞旁人。

然而命運弄人，婚后第十年，年紀輕輕的殷氏突然暴斃，宋二爺痛失妻，悲慟之下落發為僧，自斷紅塵。

宋二爺出家不久，其年僅九歲的長子宋池攜妹妹宋湘離開太原城的晉王府，前來京城投奔姑母宋氏，自此長住平西侯府。

關于此事，京城議論紛紛，猜疑二房的慘劇是否與晉王夫妻有關，可惜沒有證據，也就沒有定論。

“白日他們兄妹進宮了，下午已經回府，應該也會參加今晚的晚宴。”沈明嵐解釋道，因為姑母與晉王府有恩怨，怕表妹見到宋池兄妹會心里不舒服，所以特意提醒一番。

虞寧初明白表姐的好心，笑了笑，表示無礙。

母親死于郁結重重難以開解，連遷怒晉王都沒有資格，更不會遷怒宋二爺的子。

進了榮安堂，虞寧初發現大房、二房的人已經到齊了，長輩們在一起說話，小輩們分男兩桌。

男桌那邊，除了沈琢堂兄弟四人，多了一道穿玉白錦袍的影，面容被沈琢擋住了。

虞寧初也無意窺探，視線一轉，就見沈明漪旁邊有一位丹眼、桃花腮的人，與差不多的年紀，笑容甜，也好奇地朝看來。

“阿蕪，這是阿湘，你臘月生辰，阿湘五月生，比你大一點。”沈明嵐牽著虞寧初走過去，代為引薦道。

“湘表姐。”虞寧初輕聲喚道。

宋湘見虞寧初生得纖細玲瓏，秋水眸櫻桃，比畫上的仙子還要麗靈，很是喜歡，親昵地將旁邊的位置讓給虞寧初，大家坐下說話。

沈明漪掃眼一新的虞寧初，不經意般朝年們那邊看去。

見宋池只管與哥哥們說話，并沒有留意虞寧初，沈明漪稍稍放了心。

.

明日才是中秋，今晚平西侯府的宴席已經帶了節日的喜慶氣氛，太夫人問過虞寧初一些揚州見聞后，便不再特別理會虞寧初，虞寧初有熱的表姐、天真的宋湘陪著，或是吃菜或是輕聲閑聊，一刻也沒有被冷落的生疏。

隔壁桌就是沈琢等年輕的公子。

沈闊十五，在兄弟們中排行老四，子最為跳，吃到一半，他歪過來朝四個妹妹眨眼睛：“今晚燈會就開始了，你們要去逛嗎？我帶你們去。”

沈明嵐看向虞寧初：“阿蕪累不累？你要是沒休息夠，咱們明晚再去。”

虞寧初笑道：“我都可以的，表姐決定吧。”

沈明嵐想到表妹睡了整整一個下午，肯定睡夠了，力充足，出去逛逛也好。

便做主同意了。

沈闊又問沈明漪、宋湘。

沈明漪見宋湘開開心心地應了，便也要去。

因為有五個文武皆修的兄長陪同，長輩們并沒有反對孩子們的這場賞燈之行。

夜晚會比較冷，丫鬟們分別去給各自的主子取了斗篷過來。

出發時，虞寧初四個姑娘坐馬車，沈琢五人騎馬。

虞寧初從來沒有在夜里出門玩過，小時候都是母帶，白天還可以去街上逛逛，晚上母怕出事，從來不敢擅自帶出去。

沈明嵐挑起簾子，馬車沿著清平巷駛過，可見一些府邸里人影攢，想來也要出去賞燈。

“揚州的燈會好看嗎？”沈明漪突然問道，看虞寧初的眼神卻帶著一不屑。六月里揚州來信，三嬸要去接人，離京多年的沈氏便重新出現在了下人們的竊竊私語當中。沈明漪去問母親，因此得知了沈氏做過的好事。

沈明漪將沈氏視為侯府的恥辱，沈氏品德敗壞，又能養出什麼好兒？

沈明漪不屑與虞寧初為伍，可看著虞寧初若無其事地與沈明嵐、宋湘說笑流，毫無卑怯之心，沈明漪更氣了，仿佛，仿佛虞寧初就該夾著尾做人，別說出門玩耍了，連這樣正常的談都不配。

“好看的，揚州城里有很多河道，乘船賞燈，燈、月同時投映到水中，相映輝，很是迷人。”

面對沈明漪不懷善意的審視，虞寧初淺笑著道，仿佛真的逛過揚州的燈會。

的過往或許可憐，但虞寧初不會傻在外人面前自揭短。

沈明漪輕笑：“揚州那麼，表妹來了京城，會不會想家？”

虞寧初到了沈明漪的挑釁，這個問題本就是個坑，若回答不想，父親在揚州，做兒的不思念父親便是不孝。若回答想了，沈明漪定會追問，既然想家，為何還要離開故土，將話題引到那門未能結的婚事上。

待嫁子都于提到婚事，何況一門賴婚。

“想又如何，我喜歡表妹，就要表妹留在京城。”沈明嵐忽然抱住虞寧初，一副誰也不能跟搶表妹的模樣。

虞寧初偏頭，對上沈明嵐笑嘻嘻的眼睛，于是也笑了。

沈明漪只覺得沈明嵐像個傻子，虞寧初這種人，稍微自的大家閨秀就該離遠點。

莫非沈明嵐還不知道那位庶姑母做的好事？

沈明漪決定找機會提醒堂妹一下，至于宋湘，畢竟是外府人，不好多說。

馬車拐過幾個路口，前面就是東大街了，京城最為繁華的街道。

“到了，下車吧。”

沈琢下馬，走到車前，今晚他們都沒有帶下人，他來扶妹妹們下車。

沈明漪第一個鉆了出去。

接著是宋湘、沈明嵐。

到虞寧初，見表姐正朝主街的方向張，而沈琢的手已經到面前，虞寧初只好將手心放到沈琢寬大的手掌中。

短暫的握，已經站到了地上。

“多謝大表哥。”虞寧初一邊道謝，一邊自然而然地回手。

沈琢點頭，見沈逸、沈闊湊過來一左一右地圍住了孩子們，他自發地走在了后面。

沈牧、宋池與他并肩。

沈明漪瞥眼宋池，走過來，親昵地挽住了沈琢的胳膊。

沈琢問：“怎麼不去跟明嵐、阿蕪玩？”

沈明漪：“大哥難得放假，我想多跟你在一起。”

沈琢不置可否。

二公子沈牧調侃道：“明漪可要抓時間，等明年大哥親了，大嫂進了門，大哥就更沒有時間陪你玩了。”

沈明漪想到大哥的婚事，反而很高興，未來大嫂出了名的溫婉賢淑，真正與相投：“大嫂快點進門才好呢，我好多個人說話。”

虞寧初走在前面，聽到了后面的談話，默默記下，原來沈琢已經定了婚事，這樣的表哥，更要注意與之相的分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