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觀音廟，時候已經不早，眾人打道回府。

逛了這麼久，虞寧初有些困了，上車后悄悄打了兩次哈欠，遠行的勞頓又豈是一次午覺就能消除的。

困，宋湘不知為何更困，直接倚著沈明漪睡著了。

“阿蕪，你覺得池表哥如何？”沈明漪看了虞寧初好幾次，終于還是問了出來，聲音得極低。

虞寧初正好又打了個哈欠，放下手后，出一雙水盈盈的眸子，如梨花帶，越發惹人憐。

沈明漪攥袖子里的手，暗罵了一聲狐貍。

對上沈明漪因為惱怒而過分明亮的眼睛，虞寧初并不掩飾自己的困倦，興致乏乏地問：“什麼如何？”

沈明漪咬牙：“自然是相貌、氣度，別的你能看出什麼。”

虞寧初哦了聲，似乎認真回想了片刻，然后道：“不知道，我初來京城，池公子在我眼里只是一個外男，我守著禮節不曾多看，也就沒注意他長得如何。”

沈明嵐撲哧笑了，揶揄沈明漪道：“阿蕪膽小，連咱們自家哥哥都不敢多看，何況王府里的親戚，不像姐姐，每次見了池表哥眼睛就好像不是自己的了。”

平時沈明嵐與沈明漪就不是很對付，好歹維持表面的和氣罷了，畢竟也沒有太大的爭執分歧，如今沈明漪屢次對虞寧初出言不遜，虞寧初礙于份不好明著反擊，沈明嵐就不客氣了，都是侯府小姐，誰怕誰。

心思被堂妹挑明，沈明漪臉漲得通紅，先看宋湘，確定宋湘沒醒，再去看虞寧初，然而虞寧初只是再次拿起帕子掩住臉，似乎對傾慕宋池的事毫不在意。

“你胡說什麼，我只把池表哥當親戚看罷了。”沈明漪低聲狡辯道。

沈明嵐哼道：“只當親戚，你關心阿蕪怎麼看他做什麼。”

聽到這個問題，沈明漪忽然有了底氣，瞥眼虞寧初道：“二姑母做過什麼好事，旁人不知，咱們姐妹心知肚明，我不過是擔心阿蕪表妹重蹈二姑母的覆轍而已。”

沈明嵐大怒，正要發作，虞寧初按住表姐的手，抬眸，直視沈明漪道：“我娘犯過錯，我當然知道，并且牢記在心引以為戒，只是我娘姓沈，漪表姐也姓沈，如果漪表姐一直把我娘的舊事掛在邊，一旦傳出去，漪表姐更容易被人質疑品行。既然漪表姐擔心我犯錯，那以后出門，我也會時時刻刻盯漪表姐，咱們姐妹互相監督吧。”

沈明漪見虞寧初也敢教訓自己，氣到想笑：“二姑母是三房庶，我乃長房嫡出……”

虞寧初突然挑開旁邊的簾子。

沈琢、宋池離得最近，只因挑簾的是虞寧初，宋池便將靠近的機會讓給了沈琢。

車廂里點著燈，正好讓沈琢看清了親妹妹憤怒且自傲的模樣，以及虞寧初眼中的委屈忍。

“出了何事？”沈琢問。

虞寧初垂眸道：“大表哥，漪表姐辱我母親。”

沈明漪萬萬沒想到虞寧初竟然敢告狀，眼看最為威嚴的兄長目冰冷地朝自己看來，沈明漪心中一，下意識地想要否認。

恰在此時，沈明嵐涼涼地道：“二姑母的確是庶出，我爹也是庶出，這麼論來，以后出門，姐姐還是自己坐一輛馬車吧，免得被我們折辱了份。”

們聲音都很輕，保證只有沈琢能聽見。

三言兩語，便讓沈琢明白胞妹說了什麼話。

自家妹妹，沈琢還是了解其格的，他冷聲命令沈明漪：“向明嵐、阿蕪道歉。”

宋池朝這邊瞥了一眼，看到的是虞寧初長睫低垂，白皙的臉上神難辨。

但從結果上看，這次告狀很功，沈琢站在了那邊。

沈明漪惱怒，一臉不甘的模樣。

“道歉。”沈琢又催了一遍，目更冷。

沈明漪不得不低頭，別著臉對虞寧初、沈明嵐道：“是我失言，你們不要放在心上。”

虞寧初點點頭，看眼沈琢，將簾子放了下來。

沈明漪恨恨地瞪了們兩眼，沒再挑釁什麼。

回到侯府，兄妹幾個各回各院。

沈琢將沈明漪到一旁，審問為何說那樣的話。

沈明漪振振有詞：“二姑母與晉王有過牽扯，池表哥的風采不輸晉王年輕的時候，我怕阿蕪步了二姑母的后塵，好心提醒兩句，誰想到脾氣那麼大，竟然找你告狀？”

沈琢的腦海里，便浮現進京之前的那個夜晚，虞寧初張到難眠的畫面。

表妹如今的形與孤無異，寄人籬下本就容易心思敏，被妹妹這麼一鬧，表妹在侯府更難有歸屬。

“二姑母是二姑母，阿蕪是阿蕪，你不要混為一談。”沈琢警告妹妹道。

沈明漪不服，小聲嘀咕道：“長那樣，哥哥就不擔心與池表哥會有牽扯嗎？”

沈琢看著妹妹難掩嫉妒的臉，不再客氣：“我更擔心你對宋池別有心思。”

“你，我不理你了！”

心事被破，沈明漪怕出痕跡被兄長看出來，假裝負氣而去。

沈琢看著妹妹的背影，眉頭深深皺起。

宋池……

同是男子，沈琢也不得不承認宋池那張臉已經到了近乎妖艷的地步，卻又不是子那種氣，更像四月天空的暖，勾得們春懷漾，都想打扮得花枝招展地去見他。

今晚的燈會，沈琢可以確定虞寧初一直在刻意回避與宋池撞面，反倒是宋池扔出的那個套圈……

似乎并不是巧合那麼簡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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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府二房。

宋池、宋湘、沈牧兄弟回到正院，沈二爺、二夫人宋氏也剛剛游園回來。

沈二爺是文，年輕時風度翩翩，如今人到中年，宋氏依然麗，沈二爺卻開始發福，養得富態圓潤，平時站在平西侯、沈三爺中間，顯得很是特別，仿佛他更像是庶出的那個。為此，宋氏不知數落過丈夫多回。

“姑父，看我帶了什麼回來。”

宋湘撒地跑到沈二爺邊，獻上自己吃剩下的半包糖炒栗子。

沈二爺沒有兒，對宋湘非常疼，笑瞇瞇夸了一通，當即破一顆就要送到里。

宋氏嗔他：“吃吃吃，都快胖豬了。”

沈二爺微訕，乖乖將剝好的栗子仁送給妻子。

宋氏毫不客氣地吃了，喝口茶，問侄：“今晚玩得開心嗎？”

宋湘笑道：“嗯，我們中朝月樓頂樓的簽了，在高看煙花就是好看，對了，我與阿蕪表妹也很親了。姑母，阿蕪表妹長得真漂亮，我以前還覺得自己夠了，見到阿蕪才知道什麼仙下凡。”

宋氏聽了，似是陷了什麼回憶，半晌才喃喃道：“那人的兒，自然是的。”

沈二爺低頭喝茶，藏了眼中的緒。

宋湘眨眨眼睛，好奇道：“姑母見過阿蕪的母親？”

宋氏：“是啊，可惜紅薄命，人已經去了。阿湘，阿蕪的母親與你大伯父、大伯母有一點點小過節，你與阿蕪好可以，日后見了大伯父大伯母或是平時書信來往，切記不要在他們面前主提起阿蕪，記住了嗎？”

宋湘不解：“大伯父大伯母遠在太原，他們與阿蕪的母親能有什麼過節？”

沈二爺咳了咳，道：“不是什麼大過節，年輕時的一點爭風吃醋罷了，你們小孩子玩你們的，不用想太多，王爺王妃沒那麼小肚腸。”

宋氏不聽：“你的意思是，我小肚腸杞人憂天了？”

沈二爺忙道：“不是，我只是告訴阿湘別想太多。”

眼看夫妻倆又要拌，小輩們識趣地告退了。

“哥哥，你送我回房。”雖然月如水，宋湘還是有點怕，不敢自己走夜路。

宋池：“累了，不想送。”

宋湘：“……就這幾步，能有多累？”

宋池朝妹妹出手：“求人辦事，得有報酬。”

宋湘咬牙，解下荷包，里面除了一些碎銀，還有今晚套圈所得的一頭小胖龍，至于那串心儀的紅瑪瑙手鐲，已經戴在了的手腕上。

銀子有用，這頭小胖龍卻是可有可無的。

宋湘便笑著將小胖龍放到了兄長的手心。

宋池皺眉，似是十分嫌棄，轉著把玩兩下，勉勉強強收進袖子，送妹妹回房。

千里之外的太原城，今夜與京城共賞一明月。

這樣好的節日，晉王卻宿在了兵營，城里的王府只有晉王妃獨守空房。

一更天，世子宋澈與妹妹宋沁賞燈歸來。

宋澈請過安就退下了，宋沁想與母親多說會兒話。

“娘，父親就那麼忙嗎，連過節都不回來？”宋沁嘟著問。

晉王妃是觀音相，長眉細目，白皙，很是雍容。笑了笑，聲道：“明天就回來了，讓你給父王準備禮，準備好了嗎？”

宋沁點頭。

晉王妃：“那就好，早點睡去吧，明早還要迎接你父王呢。”

宋沁這才辭別母親，回自己的房間睡了。

夜漸深，晉王妃梳洗罷，躺在床上，閉著眼睛仿佛睡著了，然而不知過了多久，突然雙手攥住被褥，攥到手背青筋暴起，遲遲都沒有松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