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西侯今年四十歲, 正值壯年，作為本朝最負盛名的武將，平西侯材健碩魁梧, 沈琢乃是幾個堂兄弟中最為高大的, 然而站到平西侯邊，仍然顯得稚，猶如崖頂蒼松下的一棵新生青松，尚未經歷多風霜。

“大伯父好英武。”

比武場北側有個小觀武臺, 四個姑娘看戲似的坐在這里, 沈明嵐看著平西侯的方向，充滿仰慕地道。

虞寧初、宋湘都點頭。

沈明漪與有榮焉, 不過從挑選未來夫婿的角度看，覺得父親這樣的型過于壯碩了, 還是更喜歡清瘦一些的, 像大哥，像宋池。

明亮溫和的晨照遍了整個練武場，宋池一白練武服站在沈家兄弟們一側，無論容貌之俊逸還是氣度是雍容, 都勝過沈家兄弟一籌。

沈明漪目不轉睛地看著, 怎麼樣也看不夠似的。

宋池目不斜視，神從容地看著正逐個打量他們的平西侯。

平西侯從左邊的沈琢一直看到右邊的宋池, 一邊活手腕一邊道：“又有一陣子沒檢查你們的功課了, 先繞著比武場跑五圈, 跑完挨個跟我過招。”

沈牧：“伯父, 您看您好不容易休息一天, 不如讓我們兩兩切磋吧, 您就別手了。”

平西侯：“我今天手, 就想手。”

沈逸：“那不如讓大哥、子淵陪您練？我們仨學藝不，三兩招敗下來，都不夠讓您盡興的。”

平西侯：“無礙，我會讓你們盡興。”

說完，他看向最小的侄子沈闊，仿佛示意沈闊有什麼油舌也趕快說。

沈闊眼睛一轉，高興道：“太好了，我一直盼著伯父親自指點我呢，伯父是咱們大周朝的第一武將，多習武之人做夢都想得到伯父的指點，我能生在沈家，從小被伯父教導，簡直是三生修來的福氣。”

這明顯的馬屁，沈牧、沈逸都投來鄙夷的眼神。

平西侯笑了，走過來拍拍沈闊的肩膀：“很好，等會兒伯父會特意多關照你的。”

沈闊肩膀堅，張地咽了咽口水，特意關照，是他理解的那種關照嗎？

“開始吧。”

平西侯退后幾步，看向沈琢道。

沈琢就帶著四個兄弟朝前跑去。

練武場很大，跑五圈估計要用一刻鐘，平西侯朝比武臺走來。

姑娘們立即都站了起來。

平西侯每日都早出晚歸，教導子侄武藝都要特意出時間，更沒有閑暇與幾個小姑娘親近。沈明漪是他兒，用飯時還能在他面前撒撒，至于宋湘、沈明嵐，他十天里能見到兩面都算多的，更不提才搬過來沒多久的外甥虞寧初了。

“阿蕪在家里住得還習慣嗎？”平西侯笑著問，收斂了教訓子侄時的威嚴，顯得平易近人。

虞寧初笑道：“習慣的，舅母們都很照顧我，表姐們也常陪我玩，您看我都胖了一圈了。”

和的下，小姑娘眼眸似水，面頰，胖不胖的，氣真的很好。

過于相似的面容，忽然讓平西侯的記憶回到了很多年前。

他與那人在練武場切磋，二妹也似侄們站在這邊，俏皮地給他打氣，希他贏了那人。

平西侯不知道二妹是真的希他贏，還是故意刺激那人，因為二妹越是向著他，那人就打得越來越勇。

“爹爹，今日你怎麼打算試煉哥哥們？”

沈明漪的提問，讓平西侯從回憶中走了出來。

他若無其事地道：“我先挨個與他們切磋，再讓他們互相切磋。”

沈明漪：“那爹爹覺得誰能在你手下堅持最久？”

平西侯掃眼跑了半圈的年輕人們，道：“不是你們大哥，就是子淵。”

宋湘驚訝道：“我哥哥還能跟大表哥比？”

不是掃自家哥哥的威風，兩人畢竟差了兩歲，哥哥雖然個頭跟大表哥差不多，可并沒有大表哥看起來健碩。

平西侯笑道：“那要看子淵是否肯出全力了。”

孩子們都是他看著長大的，宋池京后一直住在侯府，也跟著他學了沈家槍法，可宋池過于懂事，每次他安排孩子們互相切磋，宋池都是點到為止，他會贏三個小的侄子，卻從不在兒子沈琢面前全力以赴。

他比兒子小，輸了仿佛也合合理，只有平西侯看得出來，宋池仍有余力。

“對了，我聽說阿蕪也在學武？”平西侯又看向外甥。

虞寧初道：“談不上學武，我子弱，為了強健，跟湘表姐學了一套基本功。”

平西侯：“什麼基本功？練給舅舅瞧瞧。”

練武可沒有那麼簡單，他怕外甥作不對，傷了。

當著這麼多人的面練，虞寧初有點放不開。

宋湘主道：“咱們一起。”

有人作伴，虞寧初就自在多了，與宋湘并肩走到觀武臺下。

兩個姑娘年齡相當，高也相似，一個穿紅，一個穿白，在宋湘輕聲的口令下，兩人作一致，、抬，舒緩而放松。站立時如枝頭梅花迎風而，突然一個橫叉于地面，又似兩朵荷花出水。

天藍如洗，虞寧初聽著宋湘的口令，專注于每個作是否準，直到宋湘說出“下腰”，整個人朝后倒去，纖腰如弓，面朝練武場，虞寧初才突然發現，那邊跑步的五位兄長不知何時停了下來，正注視著這邊。

虞寧初忙收了作，第一次提前了。

幸好，后面的肩功作幅度都沒那麼大。

一套練完，虞寧初微微息，面如桃。

平西侯贊許地點點頭：“不錯，你們倆倒都是練武的好苗子，等明年春暖花開，你們基礎應該也打扎實了，到時候我教你們一套簡單的槍法。”

虞寧初、宋湘互視一眼，歡喜道謝。

沈明漪有點吃味：“爹爹怎麼不教我？”

平西侯道：“你若也會阿蕪他們的功夫，我就教你，包括明嵐。”

沈明嵐也不想辛苦，表妹的作一整套做下來的確好看，然而好看的背后是一日一日堅持不斷的苦練，可見過表妹癱在床上哪哪酸的可憐樣子。

沈明漪另有想法：“爹爹，我不想學功夫，你讓我娘請個舞藝師父教我跳舞吧。”

跳舞也能強健，且比練武的作更好看。

平西侯臉一沉：“好好的姑娘家，學什麼歌舞，這些都聽你娘的。”

歌舞，那是樂坊歌姬們學來伺候主子的，而正經人家，除非一早就準備送兒宮或是送兒給權貴人家做妾，誰會安排姑娘們學舞？

教訓完兒，平西侯去盯著侄子們跑步了。

沈明漪氣鼓鼓地繃著臉。

沈明嵐、宋湘、虞寧初先回椅子上坐著了，都知道沈明漪脾氣不好，勸了反而要挨冷眼。

沈明漪自己站了一會兒，回到三中間，因為宋池跑近了，看著那麼一張俊臉，沈明漪心又好了起來，提議道：“咱們賭個彩頭吧，就賭我大哥與池表哥誰能在我爹手下堅持地更久。”

宋湘：“那有什麼意思，肯定是大表哥更厲害。”

沈明嵐連連點頭。

沈明漪見虞寧初沒有表態，挑釁道：“阿蕪誰？”

一個沈琢，一個宋池，虞寧初哪個都不：“我沒見過大表哥與池表哥的手，不想冒然下注。”

沈明漪順勢道：“那好，阿湘、明嵐大哥，我就池表哥吧，彩頭……”

宋湘笑道：“我們贏了，說明哥哥輸了，那就讓哥哥分別給我們作畫一幅，若你贏了，說明大表哥輸了，就讓大表哥送你一樣你想要的禮，如何？”

沈明漪才不想要親哥哥的禮，也想要宋池為作畫。

只是了宋池贏，與宋池站在一邊，怎麼都不到宋池送彩頭。

沒等反對，沈明嵐笑道：“就這麼定了！”

沈明漪暗暗跺腳。

比武場上，沈琢五人跑完了，接下來按照長順序，分別去與平西侯切磋。

平西侯手持先帝賜給他的龍頭槍，笑著看向沈琢。

沈琢同樣用槍，且盡得父親真傳，父子之間的區別，便在于力量與對敵經驗。

沈琢有實力，平西侯與兒子過招亦不會輕敵，父子倆你來我往，一直打了五十回合。忽然，平西侯在與沈琢肩而過時反手將槍往后一刺，換槍尾為槍頭，準確地打在了沈琢的手腕，沈琢手腕一麻，武手，敗。

“伯父威武！”沈明嵐激地拍手。

宋湘想到了自己的親姑父沈二爺，明明與平西侯是親兄弟，年輕時候也耍得一手好槍，卻因為這幾年疏于練武越來越胖。有平西侯這樣的珠玉在側，難怪姑母總是嫌棄姑父，所以說啊，男人保持儀容同樣重要，像平西侯這樣的，都四十歲了，風采依然不輸年輕人，令無數妙齡傾心。

還有沈三爺，更是俊雅到了極點，與平西侯并稱侯府的文武雙星，本沒姑父什麼事。

沈琢退下后，到宋池了，他與沈牧同歲，生辰早一些。

宋池先走向武架。

平西侯見他要挑槍，笑道：“你的槍法我見多了，這次用劍試試。”

沈家槍法一流，晉王劍法稱絕，宋池京之前，一直跟著晉王學劍法，這些年也沒有放下。

說著，平西侯也去換了劍。

宋池便改拿了一把劍。

古人道，槍是百兵之王，劍是百兵之君，威武霸氣如平西侯，換上長劍，通也多了一文雅的氣度。而宋池本就是謫仙容貌，一劍在手，泠泠如幽谷清竹，靜觀風來云往。

沈明漪雙手握在前，都快看癡了。

虞寧初也暫且忘了那些顧慮，只想好好看一場高手對決。

平西侯先了，同樣的長劍在他手里仿佛變得更重了，每一招都裹挾著千鈞之力。

面對這樣的攻勢，宋池選擇以防守為主，姿敏捷地在平西侯周圍閃躲，卻也沒有避得太遠，只躲不戰，時而反攻，竟也有兩次讓平西侯臨時變招放手，險險避過了危機。

宋湘低聲計數，沈琢堅持了五十回合，如果宋池能超過五十，便是勝了。

然而就在數到四十五時，宋池突然被平西侯斜刺出來的劍攔在了脖頸前。

宋池苦笑：“侯爺好劍法。”

平西侯嘆道：“你這孩子。”

多的什麼，他倒也沒說。

宋池放好劍，走到了沈琢邊。

接下來就是沈牧、沈逸、沈闊三個了，前面兩場的比試看得虞寧初等人心弦繃，唯恐有人傷，到沈牧三個，卻變了平西侯對三人的無碾與調.教，三人想故意輸都不行，被平西侯一桿長.槍靈活地敲打了一遍，肩膀、小都沒放過，看得姑娘們忍俊不。

“伯父你偏心，你怎麼不打大哥、子淵？”

終于結束了，沈牧著酸痛的肩膀道。

平西侯沒理會他的油腔調，繼續安排道：“老二，你跟你大哥打，能堅持到十個回合便算你贏，輸的人繞著練武場跑二十圈。”

“老三跟子淵打，還是十個回合定勝負。”

“老四跟我打，五個回合定勝負。”

他剛說完，沈闊就慘一聲，認栽道：“我可以直接去跑二十圈嗎？”

平西侯：“不可以。”

沈闊悲憤絕，卻不得不著頭皮去跟平西侯過招，才三招，就被平西侯挑飛了槍。

平西侯指點完沈闊，就去看沈琢、宋池那邊了。

沈琢繼承了平西侯的威嚴，在第五招打敗了沈牧。

宋池就溫多了，一直陪沈逸練了九招，才在沈逸燃起希拼命想把跑圈的機會留給表哥時，被宋池一槍點中了肩膀。

沈闊哈哈大笑：“你還真以為自己能贏啊？”

沈逸敲了他一個栗，乖乖去跑圈了。

沈闊馬上笑不出來了，同沈牧一起，跟了上去。

平西侯留下來分別囑咐了沈琢、宋池幾句，便離開了練武場。

沈琢要監督弟弟們跑圈，宋池正要離開，見妹妹朝他招手，就走了過來。

宋湘嬉笑道：“哥哥，我們剛剛打賭……如今明漪表姐輸了，你得替送我們彩頭。”

宋池很好說話的樣子：“愿賭服輸，你們要什麼彩頭？”

宋湘道：“給我跟明嵐表姐分別畫一幅畫像。”

宋池意外地看向虞寧初，難道也自己贏了？

沈明漪先誤會了，解釋道：“阿蕪誰也沒，池表哥只幫阿湘、明嵐畫就好。”

宋池微笑：“都是姐妹，怎能厚此薄彼，承蒙你們看得起，我便幫你們都畫一幅好了。”

沈明漪大喜：“真的嗎？謝謝池表哥！”

虞寧初謝絕道：“我就不用了……”

“阿蕪是怕我畫得不好嗎？”宋池溫和地看過來。

虞寧初：“不是……”

宋池便道：“那就不要客氣了，我回房更，你們先去花園挑選地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