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十二點五十，正是日頭正盛的時候。

閃爍著的紅藍警笛刺破，駛到這間人跡罕至的廢棄醫院門口。

穿整齊藍制服的警察從警車上下來，迅速在醫院外邊拉起黃黑警戒線。

很快，警員就將現場勘察了一遍。

釘在門背的只有兩顆里挖空被灌滿白蠟的頭。剩余的肢部分全部都被殘忍地分尸，碎大大小小十幾塊，如同垃圾那樣裝在了黑垃圾袋里，棄在墻角，在炎熱的天氣下滋生無數尸蠅蛆蟲。

所有人都意識到這是一樁多麼惡的殺人分尸案。

里面有幾位警員還是今年剛從警校畢業的新人，乍一下看到這樣慘烈的場面，表都有些兜不住。

扎著馬尾的警則面如常，有條不紊地指揮著現場。

小隊的隊長是刑警大隊長高沐，一位半年前才從國安特勤局調派過來的高級警。

國安特勤局在所有警察心目中都是一個神話。所以雖然高沐調派過來后直接空降大隊長職位，局里也沒有一個不服。

從國安特勤局下放到基層，本就算一種另類的降職。雖然大家不清楚高沐為什麼從特勤局被調了出來，但的能力有目共睹。

現場控制住，法醫也趕到后，高沐這才走回警車旁。

警車上，宗祈乖巧地披著毯子捧著礦泉水瓶，另外一位輔警正在一旁了解基本況并為他做心理疏導。

高沐站在不遠看了一會。

練掌握心理側寫，自然很快就發現了宗祈不僅對答如流，臉也沒有什麼異常，頂多就是有些驚，遠遠到不了留下心理創傷的地步。

“又見面了。”高沐直接走了過去。

看到這位大隊長，宗祈心里怪尷尬的。

他眨了眨眼睛，將手從毯里探出去，像招財貓那樣上下揮了揮，“嗨......真巧。”

可不是巧了嘛。

上次，上上次，上上上次......在宗祈為探靈主播后兩個月時間里，他就和高沐至打了不下五回照面。

“聽接線員說，你和兇手有短時間的對峙？”

宗祈了鼻子，點頭。

高沐上下打量了他一眼，“你也是命大。”

“如果還打算做探靈，有時間就多去學一點防。”

看著面前黑發青年渾上下沒幾兩的羸弱模樣，收回目，從口袋里掏出張名片，“不是每一次遇到意外我們都能這麼及時趕到。我遇到過很多害者，等趕到現場，他們通常已經尸冰涼。”

“110接線員接到隊里也需要時間，這是我的警務通電話，下次遇到危險直接打這個號碼就行。”

宗祈寵若驚地接過名片，“謝謝。”

高大隊長平日里總是一副不茍言笑，公事公辦的模樣。宗祈雖然和見過好幾次，但流卻寥寥無幾，沒想到這次對方竟然會主出援手。

宗祈馬上開始反思自己以前不該有的刻板印象。果然人不可貌相，好人也不會在臉上寫著自己是好人。

“對了。”

說到這茬，宗祈終于想起自己剛剛不小心忘了啥。

他不好意思地訕笑，回頭問輔警，“警，能不能麻煩幫我充個話費？”

現場兩位警察：“......”

等到宗祈重新連上網，登上直播平臺，發了條給觀眾們報平安的態后，法醫正好帶著助手從廢棄的鐵門走了出來。

“從死亡時間來看，這里不是第一案發現場。”

將膠手套和口罩下后，法醫掃了站在警車面前的宗祈一眼，說出自己的結論。

“從切口來看兇手切割手法很練，尸斑出現的位置有偏差，我們更傾向于害人死后被分尸，但也不排除活著的時候被用了麻醉或安眠藥的可能，還需要進行藥檢測后上解剖臺進一步勘察。”

助手將那些零散的組織裝進裹尸袋，有條不紊地搬運到車上。宗祈想起自己直播時在地上看到的痕跡，應該就是兇手用黑袋子拖出來的。

聞言，高沐臉越發凝重。

這麼大的案子，作案手法如此殘忍，兇手定然有一定的表演傾向，相當有恃無恐。

點了點頭：“辛苦您了。”

這些寥寥幾語的線索都將為他們前期破案的關鍵。但更多的還得等法醫進一步驗證才能徹底下定論。

不知道為什麼，高沐有一種預。

這次的案子恐怕會難辦。

......

刑警們繼續留在現場進行勘察工作，宗祈則先跟著一隊輔警們回了警局做筆錄。

“喲，又是你啊。”

警局里不警察看到他后都笑了。

這個長相俊秀，氣質干凈的青年在這段時間造訪他們警局的頻率很高，基本和不常出外勤的警察們混了個眼。特別是在了解對方從前和相依為命，去年因病去世后孑然一，現在正在一個人努力打工養活自己的背景時都不免泛起同。

經常宗祈在這里做完筆錄，還能混一頓食堂的免費盒飯。

宗祈也不由自主地出笑容，一一打過招呼。

然而在接下來的筆錄期間，他發現自己沒法任何關于“恐怖片導演”系統的信息，于是便作罷，轉而倒豆子一般將自己在此次探靈中遭遇的事說了干凈。

雖然中途驚險，但好歹他和那個殺人犯沒有打過照面，宗祈也不怕被打擊報復。當然，要是對方找到他的直播間那就另說了。

為了讓兇手盡快伏法，宗祈絞盡腦地回憶著之前案發時所有的線索和細節。

“兇手的聲音很獨特，嗓子像是過奇怪的灼傷，如果還能再聽到的話，我一定可以認出來。”

叨叨絮絮說了一大通，宗祈頗有些口干舌燥。

于是他和整理線索的記錄員打了個招呼，起去審訊室外面接水。

“嘩嘩嘩......”

純凈的水流淌而出，盤旋著落到一次水杯。

看著正在盛裝的水，宗祈搖搖頭，慨了一下自己奇怪的事故質，轉而靠在墻邊，重新打開了自己的手機。

“誰能想到這次探靈竟然會遇到殺人犯，真夠離奇。”

一路上太匆忙，他都沒什麼時間來研究這個新得到的神系統。

宗祈記得完新手任務后不僅得到了100點數，還得到了一個荒村驚魂的大劇本。于是他直奔主題，點進了個人主頁里【電影劇本】的欄目。

這個界面里陳列著一張張電影海報，里又分為【大劇本】和【小劇本】兩種。

大劇本里亮起的海報是《荒村驚魂》，小劇本里亮起的海報則是《神病院》，除此之外，其他海報上則呈現無法開啟的黯淡灰。

大劇本指的是提前告知導演檔期，需要關鍵【電影線索】才能開啟，并選擇演員拍攝的大制作電影。

小劇本則是可以由導演單獨完，隨時發，就像他在探靈時意外遇到殺人狂魔就被歸類了一個小劇本。

宗祈點進大劇本欄目，頗興趣地瀏覽了一下這里陳列的其他海報。

第一張海報上印著一條公路，盡頭堆疊著幾座破破爛爛，似乎是剛出車禍的車輛。從車子下方淌出的鮮將白的減速帶染猩紅，遠的樹下垂下一條若若現的影，似乎預兆著事故的不平常。

【大劇本，44號公路，未解鎖】

第二張海報是一棟荒廢已久的學校，到布滿蜘蛛網和殘骸的痕跡。明明年久失修，荒無人煙，不遠七樓的燈卻亮著，上面映照著重重疊疊的人影。

【大劇本，友誼中學，未解鎖】

唯一亮起的海報上是一座偏遠山村，周圍到都是高聳茂的參天大樹，遠看去皆是延綿不絕的山脈，而在這山村的正中央，一口枯井上正搭著一縷浸的黑長發。

【大劇本，荒村驚魂，已解鎖】

宗祈大致看了一眼，發現這里全部都是恐怖片，十分無愧這個系統的名字。于是他又悻悻地退了出去，轉頭點進旗下員工的欄目。

這個欄目空空如也。

一旁的簡介上寫著：【更多功能將在簽下第一位員工后開放】

宗祈若有所思地退出這里，逛進點數欄目。

這個欄目有點類似網上商城的界面，里陳列著琳瑯滿目的商品。但要說商品也不太對，因為這里的東西都不太尋常。

有諸如【開啟眼】【開啟脈】【開啟修行質】【洗髓經脈】【直覺強化】這樣奇奇怪怪的能力，也有【催眠】【趕尸符】【降頭】【針灸】【占事略決】【迷蠱】這樣的功能道。

有趣的是，這些道都不能夠被直接購買，只能夠進行隨機取。

上面注明了每一次取出來的東西越稀有，下一次取所需要的點數就會越高，可謂深諳卡游戲和賭博的髓。

宗祈一邊看，一邊慨。

接著下方就是他最關心的現金兌換。

上面顯示，導演點數可以和現實金錢進行1：10比例的兌換。

宗祈：“......？”

忽然到不大對勁。

他想起之前系統讓他了一下的那把百元大鈔，還以為是完任務后的附帶獎勵。現在看來，原來這可以兌換出一千塊錢的100點就是他的全部報酬。

“也是夠摳。”

宗祈搖頭退出這個充滿的欄目，正想仔細查看一下任務完時解鎖的導演權限，忽然看到手機后臺給他推送了一條新聞。

江州今日頭條新聞：棗花仁心神病院疑似發生碎尸案。

“這麼快就有新聞了？”宗祈疑。

一般在沒有結案之前，警方是不會泄案的。

這篇新聞報道并不長，甚至沒有寫清楚前因后果，只附帶了一張現場刑警們圍在中間理的配圖，但即便如此，也足夠引起民眾的恐慌。

近幾年江州犯罪率高發，兇殺案不，但手法如此殘忍的實在不多見。更何況現在警通報還沒出，也正說明了犯罪依舊逍遙法外，愈發人心惶惶。

就在他靠在墻上看新聞的時候，陸陸續續有警察從他邊走過。

“外邊記者太多了，大門口本出不去。”

“這種大案子會被關注也正常，但現在還沒抓到兇手，是怎麼走了信息？”

領隊嘆了口氣，“不清楚，局里還在排查，這次案子多半不簡單，可能被人放出了風聲，現在這些喜歡博眼球什麼事做不出來......等高隊長回來后再說吧。”

“唉，希能快點吧，這兩天肯定得加班了。”

......

聽著警察的討論又看完新聞，宗祈陷了沉思。

他眼眶上的拍攝還在繼續，顯示剩余時間還有21個小時。

中途折騰了這麼久，當前存活演員人數和尖值都沒有繼續變化，劇本進度倒是再往前推了5%，停在了35%之上。

宗祈記得他在完新手導演任務后，系統彈了一個提示。

他隨時隨地可以選擇終止拍攝，拍攝結束后才會進行結算。同理，尖值和劇本進度越高，得到的結算點數也就越高。

仔細想想，其實不難發現尖值的本質還是拍攝系統鼓勵導演去作死。所以他現在也就只好打打劇本進度的主意。

那麼問題來了，劇本進度要怎麼樣才能有進展呢？

剛剛的5%是在筆錄期間增長的，難道需要他協助破案？

這麼想著，宗祈將喝完水的紙水杯扔到垃圾桶里，轉回到了審訊室。

記錄員還在那里伏案速寫，他也不著急，隨便找了張凳子坐下。

“上個案子才剛結多久，這都是第六次給你做筆錄了。”

記錄員頭也沒抬，繼續筆疾書：“小弟弟，你不如考慮一下別做探靈主播，來我們警局上班算了，有你在真不愁搞不定案子。”

“啊哈哈哈哈哈。”

宗祈干笑著擺手：“你們這要考，我不行，遇到考試我就歇菜。”

“其實你也可以直接過來應聘輔警......唉，不過也是，做輔警很難升上去，到最后都得考。不像主播，沒有門檻，上限也高，萬一就紅了。”

“您千萬別這麼說，警察在我心里一直是一項偉大的職業，不是每個人都有勇氣為警察，保衛人民群眾安全的。”

他們有一搭沒一搭地閑聊，直到一陣鈴聲打斷了談。

記錄員放下筆，從口袋里拿出自己的警務通。

“隊長？啊......對，還在這里。”

他下意識抬頭看了眼，臉微變，“......好，我知道了。”

在記錄員接電話的時候，宗祈一直豎起耳朵暗暗留意。

就這幾秒鐘的功夫，劇進度又往前走了5%。宗祈心下明悟，于是便裝作不經意般問：“怎麼了？是高隊長的電話嗎？”

記錄員低下頭去，從宗祈的角度看不到他的表，只聽得到對方含糊地“嗯”了一聲。

可能是案件又有什麼新線索了吧。

宗祈沒有將這點小曲放在心上。

接下來他和記錄員又聊了幾句，發現關于這個案子的細節記錄員都守口如瓶。

也是，在案件沒有告破之前，警察當然不會細節，這使得劇本進度的推行變得舉步維艱。

宗祈一籌莫展，心里有了放棄的打算。

反正他已經完新手任務，也拿到了點數。結合這個案子來看，導演系統的拍攝絕對存在一定危險，謹慎起見，不如見好就收。

用指節叩擊桌面幾下后，黑發青年從椅子上站了起來。

剛剛還埋頭書寫的記錄員猛然抬頭，“你要去哪？”

“差不多該回家了。”

宗祈聳聳肩，“我還沒吃飯，有點。”

“我讓廚房那邊給你送個盒飯過來吧。”

“謝謝大哥。”

宗祈在免費午飯里艱難掙扎：“但是我接下來還有一些需要理的事......”

記錄員的神局促，連忙開口。

“這樁案件如今還沒有捋出太多頭緒。高隊長已經搜集完現場的罪證，在回警局的途中了。現場那邊又發現了一些新的線索，屆時還需要你這位目擊者的幫助和指認。”

新線索！

宗祈迅速轉，神真誠，“大哥說的對，配合警察工作是每個公民應盡的義務，我當然無條件配合。”

雖然今天這件事耽誤了他很多時間，但宗祈也清楚人命的重要。就算出于那個殺人犯差點就連帶著把他也給刀了的事實，宗祈也該全力配合警方的偵查工作。

他坐了回去，聽記錄員撥號給廚房。

審訊室恢復了靜寂。

只不過這次做了一會，宗祈心里涌起些許違和。

他也是來警察局里做過好幾次筆錄的人了，對各個程序了解得都很清楚，如今這個不同尋常的局面顯然很奇怪。

特別是在看到記錄員手上那支筆許久都沒過后，這違和越發嚴重。

想通這點后他又重新站起來。

記錄員同樣迅速地放下筆，“你要去哪？”

這下就算是傻子都能看出問題了。

宗祈沒有回答，直接擰審訊室的門把手。

擰不，門上了鎖。

“你把我鎖起來了？為什麼？”

黑發青年轉，警惕地注視著眼前的記錄員。

思考到自己還在電影拍攝過程中，再加上先前撞見變態殺人狂的事，宗祈已經腦補了無數種結果。

記錄員苦笑，手卻向了自己腰間的警，“不好意思，我也是奉命行事。這個問題你得等高隊長回來后才能作答。”

就在他們對峙的時候，審訊室外驟然傳來解鎖聲。

“嘎吱——”

審訊室鎖的大門被擰開。

穿著警服的大隊長正站在門口，神冷凝。

跟在后面的，還有一個個嚴陣以待，手中持槍的刑警，看過來的眼里充滿警惕和防備。

下一秒，沉甸甸的銀手銬直接落下，準確無誤地扣住了宗祈的手腕。

高沐定定地看著他：“犯罪嫌疑人宗祈，你被逮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