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5.

夜。

凌晨兩三點，陸霄正從鄒粲的會所回家。夜寂靜，馬路上的車輛之又，與白日的熱鬧形鮮明對比。陸霄的司機一路將他送到錦繡花園的大宅，正要開車進地下車庫時，一直閉著眼睛的陸霄忽然道：“等等。”

高大英俊的男人坐在車椅上，他微微彎曲著，雙肘抵著膝蓋，手肘的堅讓上的泛疼。但陸霄像是渾然不覺，他的手指進頭發里，在無聲的沉默之中終于抬起眼朝著窗外看去。

此刻的陸家別墅早已進沉眠，只亮著花園附近的小路燈。

陸霄打開車窗，有夜風帶著山茶花微弱的香味拂面而來，陸霄愣了一秒，著昏黃燈下的花叢記起來當初陸予似乎對這個花園非常興趣，可當時他好像說了點什麼，青年漲紅了臉趕走了。

的想不起來了，但無非就是秦蓁蓁很喜歡這個花園，讓陸予別隨便瞎。他說的是實話，只是秦蓁蓁的花園對家里人卻是開放的，小時候陸櫟頑劣，摘了很多花悄悄替換了客廳花瓶的花束，秦蓁蓁知道以后也只是出無奈的笑，兒子的頭說上一句：“下次不許了。”

結果陸櫟第二天把陸家夫婦房間的花也給換掉了。

但秦蓁蓁始終都沒說什麼。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司機終于忍不住詢問了一句：“大，要開進去嗎？”

陸霄搖搖頭：“算了，去我平時住的地方吧，太晚了，吵醒他們也不好。”

司機應了一聲，近燈一開，正要打方向盤眼角的余卻瞥到一抹長影，他愣了一秒，了眼睛再看過去，卻發現視線所及的角落里空一片，只有大片的影融黑夜。

他不由得嘆了一口氣，心想給豪門大爺做司機也不容易啊。愣是半夜從床上爬起來開車去接人，搞得現在頭暈眼花的，等會兒車開起來了可不能這樣了。

司機晃晃頭，開著車走了。

楚魘從暗走出來，他渾包裹在黑袍之中，一眼看去下半的化作流紗與黑暗相接。蒼白、筷子似的手指從黑袍中出，他對著車子離開的方向出了一個詭異的笑容，隨后一轉，消失在黑夜之中。

陸家別墅，楚魘仿佛踏無人之境，肆意在客廳、三樓打轉。他毫不避諱地推開一扇扇門，安靜得連針落在地上都能聽到聲響的環境下，大門的吱呀聲變得更加大聲，但躺在床上的人依舊沉浸在酣睡之中，毫沒有察覺有人闖。

秦蓁蓁做了一個繁復冗雜的夢。

夢里回到了二十年前，那時候剛生下陸予。小小的孩子躺在懷中安靜極了，夜間哪怕睡著了秦蓁蓁也總是起床瞧一瞧孩子睡得怎麼樣。那時候的絕對想不到二十年后的今天，會對這個親生兒子如此厭惡。

事的轉折發生在一個白天，陸鴻維要去應酬酒局，但當天的酒局上有陸鴻維的初。秦蓁蓁那時嫁給陸鴻維沒幾年，但夫妻二人恩，也從來不管陸鴻維工作上的事。可這次或許是因為生了孩子緒不好，導致心里頭非常不安，一聽到陸鴻維初也在，難得強地拽住了陸鴻維不讓對方離開。

兩人在偌大的客廳吵起來，吵到最后陸鴻維甩門而去，秦蓁蓁也回了娘家。而剛出生不久的陸予被父母二人忘在了家里。其實對于陸家這種豪門而言，即便沒有父母照料，孩子也不會出現任何問題。

但任誰也不會想到等到秦蓁蓁和陸鴻維和好回來，家里的小孩兒已經不見了蹤影，與其一同不見的還有照顧陸予的保姆。

秦蓁蓁還記得自己當時哭得撕心裂肺，一度覺得生活無，直到陸櫟的到來。

閉著眼睛，夢里卻出現了一張白凈的乎乎的小臉，還是嬰兒的小陸予對出了笑容，秦蓁蓁也控制不住地笑了起來，手抱住小孩兒沒多久便察覺到肩頭的。一開始也沒在意，小孩流口水，也沒什麼奇怪的。

但那粘稠的覺讓人有些不舒服，忍不住拿起紙巾回頭了，那一刻滿目的將的瞳孔整個占據，秦蓁蓁的世界變了一片紅，尖一聲猛地扔掉了懷里的孩子。

只是，一低頭便見嬰兒仰頭出一張滿是水的臉來，他張開，里頭的牙齒尖銳，咯咯咯地笑著。

小孩兒趴在地上，一寸一寸往前挪著，他的小手拽住了秦蓁蓁的子，白上顯眼的手印看得秦蓁蓁呼吸急促恨不得暈過去，但事實上整個人神繃，唯獨沒有暈厥的念頭——

幾乎是眼睜睜地看著渾沾滿的嬰孩攀著自己的子往上爬，僵直著不敢，那嬰孩便一路爬到了的臉上，咯咯咯的笑聲格外凄厲。

終于。

秦蓁蓁發出了尖，徹底暈死在地板上。猛地砸在地面上發出的偌大靜卻并未引起其他人的注意，嬰孩偏了偏頭，尖銳的牙齒在燈下變得異常恐怖。

被噩夢驚醒的秦蓁蓁倏然從床上坐起來，的起來脊背著后冰涼的床板，保養得極好的手指死死扣住嚨眼，還未從噩夢中回過神來的手指掐得格外用力，一度讓秦蓁蓁翻起了白眼。

在即將窒息的時刻，旁出一只手安地拍了拍的肩膀，與此同時問道：“怎麼了？”

秦蓁蓁眼尾通紅：“我、我做夢夢到陸予小時候了，他想殺了我……他上都是，手印印在我子上，我——”

不敢再回憶夢中的那段場景，秦蓁蓁忍不住掉下眼淚來。扭頭去看睡在旁的丈夫陸鴻維，卻在視線及到旁人時，整個人都呆掉了。

的瞳孔因為害怕而迅速，上的汗豎起，控制不住的打。張著發出‘啊啊啊’的怪異聲響，抖的手指指著面前這張同樣沾滿了鮮，卻微笑著的臉。

赫然是陸予的。

已經長青年的陸予眼中淌出淚，一滴一滴掉落在白的被子上，他緩緩開口詢問：“為什麼？為什麼要這麼對我——為什麼我告訴你們陸櫟要害我你們卻不聽？現在我死了，我死了！那你們也去死好不好？我們一起下地獄好不好？”

青年蒼白染的手緩緩扣住秦蓁蓁的手臂，比白紙還要白上幾分的因為帶了變得格外紅，他出舌尖卷走腥味，拉著秦蓁蓁往外走。

秦蓁蓁的已經徹底僵，幾乎是任由青年擺布。

青年將帶進了一個房間，隨后緩緩放下了手。他站在遠，腥恐怖的面容緩慢地消散，不等秦蓁蓁回過神來，已經有另一個人取代了陸予的位置。

卷發青年吧嗒吧嗒掉著眼淚，他用帶著哭腔的嗓音喊了一聲：“媽媽。”

陸櫟哭得上氣不接下氣，他不停地抹著掉落的眼淚，直至將眼角得通紅，那可憐兮兮的模樣看得秦蓁蓁一顆心都揪了起來，也是此刻，秦蓁蓁聽見對方說：

“媽媽，陸予他想殺了我——他用水果刀在我臉上劃了好幾刀，我一個明星沒有了臉以后怎麼在娛樂圈繼續待著？他還把刀進了我的口，好疼啊媽媽，你知道有多流出來了嗎？這些都把我的被子給浸了——我恨他，我好恨他，你幫我殺了他好不好？

秦蓁蓁的腦海中有干干凈凈時常揚起燦爛笑容的陸櫟和臉上布著恐怖刀紋的陸櫟不停織，看到陸予滿臉痕時只覺得害怕，可看到這樣的陸櫟卻覺得心疼極了。想要一陸櫟，可陸櫟倉皇躲開了。

又聽到了很多聲音。

“聽說沒，陸家那個小爺，就大明星嘛，臉都被劃爛了，真慘啊……”

“聽說還是他們家二兒子做的？嘖嘖嘖，這二兒子簡直是來報復陸家的吧？”

“我要是秦蓁蓁，我能把這二兒子給掐死了。”

掐死他——

秦蓁蓁的眼珠子里泛出一點詭異的紅，垂下眼眸，距離不到一米的位置，陸予安靜地躺著。青年閉上眼睛的模樣看上去乖巧極了，可那些不理智的想法已經完全占據了秦蓁蓁的腦海。人的心中涌出一強烈的憎恨和厭惡。

的腳剛一，一旁的陸櫟便將一把沾的刀遞了上去。

他說：“陸予就是用這把刀把我給劃花的。”

人握著刀柄，手指抖卻死死著，滴的刀尖緩緩抬起正對著床上人的心臟。

…

楚魘打著哈欠從別墅三樓慢悠悠地晃出來。他飄在別墅外的花園里，隨手揪了朵紅薔薇慢吞吞地扯著花瓣。當最后一片花瓣順著風飄在地上沾上潤的泥土時，原先安靜的別墅突然發出了一陣尖，接著燈、腳步匆匆忙忙，整個陸家別墅都陷了混之中。

陸櫟的房間，秦蓁蓁穿著一綢睡癱坐在地上，的手邊是一把帶的刀子，濃郁的腥味飄進鼻子里，滿目驚恐地雙手抱頭發出撕心裂肺的尖。

陸鴻維推開門跑進來時，妻子整個人神恍惚，而小兒子陸櫟捂著手臂在角落里，水滴答淌下來，他整個人都愣住了。

“這、這是怎麼回事？”

秦蓁蓁顯然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神逐漸崩潰，回答的人便變了陸櫟：“我不知道，我剛才正睡覺，媽媽……不知道怎麼回事，刀差點在我口。”

這話很委婉，原話應該是‘想殺了我’。

陸櫟毫不懷疑如果自己不是異能者，反應力沒那麼快，那麼秦蓁蓁的這把刀就直他心臟，讓他再也沒有睜開眼睛的機會了。

陸櫟垂下眼眸，整個人瑟瑟發抖。他的眼中逐漸凝起煞氣，卻又很快被掩藏掉，聲音抖卻帶著安人心的溫和：“爸爸，媽媽是不是做噩夢了？”

陸鴻維猛然回過神來：“對對對，你媽媽肯定是做噩夢了。櫟櫟你跟我下來，我送你們去醫院。”

陸鴻維抱起地上的秦蓁蓁便往門外跑，陸櫟留在后深吸了一口氣，制住了想要將秦蓁蓁一刀捅死的想法，閉了閉眼睛。

鬼知道秦蓁蓁今晚到底發了什麼瘋。

陸櫟了心口的位置，眼神逐漸暗沉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