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謝清呈是絕不會把他當“朋友”的。這似乎是值得慶祝的事。

但賀予想要的并不是這個。

他想要的是謝清呈的一整個人，和一整顆的心。

其實從塵埃落定后，賀予就一直在回憶著地下室火海中，謝清呈于生死線前，主給予他的那個吻。

無有義，知你我，然而愧無可贈，就了療傷似的吻。

賀予猶記得那時候謝清呈的眼睛。

很漂亮，火照耀下就如琉璃似的，就那麼著他。

好像在說，對不起小鬼，我給不了你更多的。

賀予被他止了，卻也被他補了刀。

被他傷了心，卻也被他勾了魂。

他想，如果他們那時候死了，他到地府去，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謝清呈了，誰讓他勾引他，他做個風流鬼也不能放過他。

正胡思想著，謝清呈又咳嗽了。

賀予沒辦法，把酸放下來，低啞著嗓子問他：“你還有多久打好？”

“久的。”謝清呈看了下表，“你實在困了要不就回自己家吧，我會吵到你。”

“一個小時？”

“最起碼兩個小時。”

喜歡叔叔就是這點不好，叔叔們往往專注于工作，工作起來就不會太在意別的東西。

年輕男生沒辦法，他上燥熱得厲害，只得先去了趟洗手間，在里面待了快一個小時，順帶洗了個澡，出來之后見謝清呈還在邊打電話邊咳嗽，想了想，轉去了廚房。

冰箱里還有一些梨子和冰糖，賀予上網搜了個食譜，正準備開火，手機忽然響了。

“喂，媽。”

電話是了段聞命令，要對賀予關懷備至的呂芝書打來的：“這麼晚了，還沒睡呢？”

賀予側頭夾著手機切梨子：“是啊。”

“在宿舍？”

“……我在別人家。”

“誰啊？”

賀予不那麼想和呂芝書說。

他這心態就和那種談不愿意給家長知道的中學生似的。

大抵是因為他很清楚呂芝書和賀繼威不會接他上了一個比自己大了十三歲的男人，而且那個男人還是謝清呈。

所以他沒有回答呂芝書的話，而是問：“媽，您有什麼事嗎？”

呂芝書：“哦，是這樣，關于你的病……還有黃志龍的事，媽這段時間左思右想，心里難得很，就是放心不下你。正好，媽在燕州這邊的項目馬上就收尾了，接下來做的都是滬州這邊的生意，我打算回滬州常住。”

“……”賀予切梨的作頓了一頓，“您要常住滬州了？”

“是啊，下個月就回來。”

賀予仔細琢磨了一下，居然沒琢磨出什麼喜悅來。

呂芝書對他已經懷了很長一段時間，他也在盡力與父母緩和關系，可心的隔閡是早已產生的，他并不能像賀鯉那樣依賴。

但他還是問了一句：“那您需要我做什麼準備嗎？”

呂芝書笑道：“不用，我都吩咐管家去做了。不過就是有一件事，我得和你商量。”

“您說。”

“我打算聘安東尼醫生為常住家庭醫生，之前謝醫生的那個房間，你看看有什麼東西要收拾的，我們騰給安東尼吧。”

賀予修長的手指執著水果刀，刀尖懸在果上，開膛破肚的姿態。

“……”他頓了頓，“剛才信號不好，我沒聽清楚，您再說一遍？”

呂芝書沒聽出他語調里的怪氣來，一直認為賀予喜歡的是謝雪，謝清呈不過是因著謝雪的面子，才能在賀予面前有那麼一席之地。

于是又不甚在意地重復了一遍：“我說，謝清呈以前那個屋子，咱們騰給安東尼醫生吧，反正空著也是空著。”

賀予慢慢地切落下去，果子的粘滋滋的，滲出來，浸了他一手。

“媽，我什麼時候表示過，我需要常住家庭醫生了？”

呂芝書一停，終于也覺出賀予的聲音里的冷了。

“賀予，媽媽這不是擔心你？希你早點好起來？安東尼醫生是這方面的專家，又擅長催眠舒緩，有他在——”

“我認為我不用靠幻覺來迷自己。”賀予打斷了呂芝書的話，“那個房間我要用，請您別隨意進去。還有，我不需要安東尼住在我家里。如果您讓他住進來了，我就另住別的地方，我不會回去。”

“你……你這說的是什麼氣話……”

“不是氣話。”賀予說，“這是事實而已。”

“賀予——”

“我這兒還有事，您要是沒別的要說，我就先掛了。”

他對安東尼說不上什麼好惡。

但是那個房間，是他一直留給謝清呈的，那扇鐫刻著無盡夏的門，除了謝清呈和他自己，他不允許任何人走進去。

冰糖燉梨小火慢煨，一個小時后才好。

賀予把它小心地裝進瓷盞里，端到謝清呈電腦桌邊。

謝清呈還架著眼鏡，一邊核對容，一邊戴著耳機和電話那頭的合作人通。

“大教授。”賀予問他，“已經兩小時了，你到底還有多久？”

謝清呈全投，沒注意他居然還在，怔了一下：“你沒走？”

賀予搖頭。

謝清呈就以為他是在他房間睡了，于是又問：“吵著你了？”

賀予又搖頭。

“你等我一下，還有半小時。”

賀予都給他整笑了。

這人真是無時無刻不在繃。

“算了，沒事，你慢慢來吧。”

但謝清呈以為他真是在這兒被吵得睡不著，于是卡著時間結束了通話。

他松了口氣，回過頭去，剛準備和賀予說些什麼，眼前就一黑，原來是賀予已經近前，站在了他椅子邊。

接著，謝清呈的手中就被塞了一只溫熱的瓷燉盅，很暖，像切碎了熬化了燉到心里去的。

謝清呈怔了一下，打開蓋子一看。

“你哪兒買的冰糖雪梨？”

賀予笑著著他，不說話。

謝清呈再仔細一看，梨子被挖了苦核，連難嚼的皮也仔細去掉了，川貝碎末藏在梨心中，梨子浸在糖水里，糖水好像要順著那個年的心流出來了。甜和熱都無遁形。

謝清呈回過神來：“你……”

“我聰明吧。”賀予揚起眉，忽然抬手捧住謝清呈的臉，“我一學就會了，實在太簡單。你趁還溫熱，趕吃了吧。”

謝清呈：“……”

他忽然覺得手中的瓷盅有些燙。

燙的他幾乎都要握不住了。

他都已經……二十年沒有吃過這樣細膩的雪梨湯了。

這東西太麻煩，又難吃，口甜苦織，舌發，雖是良藥，但畢竟有很多唾手可得的替代品糖漿。所以自他父母走了之后，沒人再給他這樣細心地燉過一盞費時費力又費心的川貝冰糖雪梨湯。

謝清呈忽然嘆了一口氣：“賀予……”

“嗯？”

“你說你要是個的多好。那以前……”他說了一半，自知失言，不能再把這種渣男言論講下去。于是打住了，低頭喝了一口梨湯。

賀予愣了一下，他約覺得謝清呈剛才那句話值得琢磨，但又很想看謝清呈對他熬的湯的反應，一心不能二用，就有些轉不過彎來。

幾秒后——

“咳咳咳！！！”

一陣驚天地的咳讓賀予嚇了一跳，也忘了細細思考謝清呈的意思了，他跳將起來，手忙腳地：“哥，你怎麼了？”

謝清呈臉鐵青，把瓷盅推到一邊，忍不住捂了，一副想吐的樣子。

賀予見況不對，端起瓷盅自己喝了一口——

“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