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那年蔣麓“十七歲”。

經過一個夏季的努力，蔣澤端終於逐漸適應了家中多出一個人的不同。這現在，聽到蔣麓自己“爸爸”時不會滿臉詫異地扭頭；半夜驚夢後不再按照習慣讓整座城堡燈火通明（第一次蔣麓驚醒時衝出房間卻看到他在喝茶散步）；經過幾次蔣麓坐在門外苦等無法進家後錄了他的信息……也現在蔣澤端無比自然的把家中事務打理的轉接給了蔣麓，例如作機人清掃房間，采購家裡需要的東西等等。

這些改變如此細微，而某天蔣澤端走進廚房時卻怔愣於它的天翻地覆。

父子二人在家幾乎不打照面，他又將蔣麓設定了一個如此紳士又識趣的人，結果便是兩人的流的可憐。只有在飯點時蔣澤端才會準時從樓上下來，沉默地與兒子用餐。

蔣澤端非常欣於這樣的結果，盡管自私，但老實說，這正是他制造蔣麓的目的。

當蔣麓將校服換了長款風時，兩人素來死水般平靜的晚餐終於出現了不同。

這天，蔣麓一如既往，沉默的端出一樣又一樣菜肴，然後鋪好桌布，盛飯。蔣澤端剛走到樓梯拐角，就聞到了一陣撲鼻飯香。

蔣麓為他拉開椅子。對年點了點頭，他開始筷。

蔣澤端吃飯不不慢，蔣麓則是慢條斯理。往往是蔣澤端吃完把碗一推，干的說一句，“很味，辛苦”，就轉上樓。被他毫無誠意誇贊的蔣麓則是抬眼冷淡一掃，繼續細嚼慢咽。

今天蔣麓煲的這道湯格外味，甚至讓蔣澤端有些暗自驚嘆。

待他喝三碗抬起頭，便看見蔣麓碗底，正撐著腦袋著桌子發呆。

蔣澤端說，“很味，辛苦。”

站起時罕見的補了一句，“這個湯很好。”

蔣麓說，“下次還做。”

他滿意的點了點頭，就要轉回房。結果聽見蔣麓在後面輕輕敲了敲桌面，道，“您有收到嗎？學校的信息。”

蔣澤端一頓，慢吞吞地扭頭，挑眉。

似乎早料到如此，蔣麓平淡的笑了下，“外出考察申請，需要您確認同意。”

蔣澤端疑，“同意什麼？”

“……學校要帶我們去其他星系考察，為期三周，費用和要求都在說明上，您等下可以用智腦詳細看一下。”

蔣澤端恍然大悟。當時他給校方留的是假資料，聯系方式雖不是假的，但給的那個從沒用過。發給他的消息自然從未接收。

可是去三周……蔣澤端眉頭微皺。

——三周，這麼久。

蔣麓看他似在沉思，以為他在反省自己的行為，微笑道，“您平常有空，可以在垃圾郵件裡看一眼我們學校的通知。”其實不回復也沒什麼，只是讓老師非常好奇罷了。

蔣澤端說，“你們要去哪裡？”

蔣麓有些驚訝他會問，“侏羅紀主題星系。”

蔣澤端說，“哦……”

蔣麓本以為蔣澤端問都不會問便會揮手放行，誰知他不僅問了，還默默得站在原地，似乎言又止。從那素來沒有緒的眼睛裡，他甚至看出，蔣澤端似乎有些……不太樂意？

總不可能是擔心自己的安全，更不可能是在意那點錢。

果然，在兩人面無表的面面相覷時，蔣澤端眼神忽然一個飄忽，向了桌上那一碗煲湯。

蔣麓“……”

即使那眼神只有一秒，他也瞬間明白了。

他那時還不知心中湧起的緒除了憤怒，還有失和委屈。

這四五個月來，蔣麓對自己的份不清不楚，卻清楚的明白：這個男人是自己目前唯一的指。若真如他所言，如今記憶恍惚的他已孑然一，無父無母，真正孤零零不知從何尋起。

在這種況下，他並不覺得自己有哪裡可悲，只和那些老師一樣覺得自己奇怪。

經過這段相，他知道男人不會害他，卻也明白的不能再明白，男人接他養他，只是為了多一個能使喚的免費保姆。

可你為什麼讓我你爸爸？

“十七歲”的機人蔣麓外表完，雙商超群。這些都讓他的制造者到驕傲。

可他的制造者並沒考慮到，過於接近造主的產品也是有缺陷的，比如說，對他的主人產生怨恨。

蔣麓心頭緒難言，面上卻無比溫和。

“爸爸是在，擔心我走了之後吃飯的問題嗎？”

蔣澤端看了他一眼，搖搖頭。

蔣麓說，“這樣啊。我以為是爸爸習慣我做的飯菜了，有些不舍得。”

蔣澤端遲疑了一下，實話實話道，“確實。”

蔣麓直直盯著他，笑容更大了，“那這一個月裡，您就先對付一下吧。等我回來再補償您。”

蔣澤端不舍的看了一眼飯桌，點點頭。

卻聽蔣麓又道，“或者，我先教您做幾道？其實做飯很簡單的。”

蔣澤端下意識地要拒絕，卻聽蔣麓反應過來般幽幽道，“算了算了，雖說簡單，但對您來說怕是不太……”

他話說一半去收碗，扭頭像是抱歉般衝蔣澤端笑了笑。

蔣澤端千年不變的冰山臉出現了裂痕。

“不太什麼？”他干得問。

這是他第一次被人認真的質疑，質疑他的人是自己的機人兒子，質疑的容是他不會做好吃的飯。

做飯——這種作幾下機的事？

蔣澤端睜大眼睛。

蔣麓看他反應，心中驚訝，還有些好笑。

剛剛說那番話其實是自己怒氣上湧，諷刺的話才口而出，待他剛說出口就後悔這稚——誰知蔣澤端竟應了這激將。

二十三歲的蔣博士上前一步，冷漠的重復，“不太什麼？”

蔣麓按下餐桌上的清潔鍵，只笑笑的看著他。

蔣澤端居高臨下，看了一眼靈活運轉的桌子，和面前比自己稍矮一些的致年，“那些食不就是幾個智能機相互運轉的產嗎。”

他的口吻帶著科學家下結論時斬釘截鐵的氣魄。

蔣麓聽了也不氣，極有紳士風度的聳聳肩，笑著攤了下手——無聲的表達：您說的都對。

蔣澤端不滿他這種反應，“我也會。”

蔣麓靠在桌子上，勾著角，“嗯。”

十七歲的蔣麓還未褪去年的青蔥朝氣，卻初有了男人的自信。臉部的線條還未鋒利，五致又和。這是非常勾人的——蔣澤端莫名想到。

這個念頭讓他一愣。再看這小孩年齡不大，卻故意笑這般“耐人尋味”，登時又上前一步，低頭看著面前離他很近的人，“你不信？”

許是二人距離太近，這個角度又給了蔣麓一些威，蔣澤端滿意的看到他的兒子明顯怔愣了一下。

誰知待二人眼神對視上，他竟笑瞇瞇地搖頭說，“嗯。我不信。”

“……”

“除非，您當著我的面做出來……唔，就不弄太難的了，就，這道菜吧。”他隨手指了一個蔣澤端覺得最平庸的菜。

蔣澤端冷冷看他一眼，抬邁進了廚房。

……

出乎蔣麓猜測的，蔣澤端選擇了難度最大的那道味煲湯。

不出蔣麓意料的，是蔣澤端半小時後後黑著臉，沉沉看著出鍋食。、

斂目無語，"……“

最後，蔣麓只得上前，圓場自己是故意讓他進廚房，手把手的教了他一遍。

……

這件事兩人都十足默契的再沒提起。

讓蔣澤端唯一欣的是，雖然他最後找到了那個廢棄的賬號並同意了學校的申請，但侏羅紀星系因為出現了參觀區失控襲擊游客的負面消息而取消了此次考察。

至於那道湯的做法，不知是學習時心太差，還是蔣澤端真的沒有做飯天賦，他對此忘的一干二淨，毫無印像。

不過那道湯仍不時出現在蔣家的餐桌上。

五年了。

蔣澤端抬頭看著那人。於室外愈加瘋狂的狂歡聲中，一時恍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