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1章 番外（三）上

才是初夏，就分外灼人。

手上外賣熱氣騰騰撲上來，不一會就佈了一層水汽。笑上了樓，一邊穿過宿舍樓長長的走道，一邊從口袋裡掏出鑰匙。

嘩啦啦的聲音從口袋裡出來。

還沒等他把鑰匙鎖孔，門就突然從裡面打開了。

猝不及防撞上了衛邵歌本來帶著點笑得雙眼。

他後的地板上，銀的行李箱已經立了起來，還有許許多多封好的，未封好的，分散著擺在桌子上，椅子上，還有空的床板上。

笑目輕輕錯開，繞過對方走了進去，把外賣放在桌子上。

“怎麼提前回來了？”

後傳來對方溫熱的聲音：“實習沒什麼事兒吧。”

“沒，主任臨時出差，讓我回學校等幾天。”

他說，走到水池邊洗了洗手，出幾張紙巾，才轉過頭看他：“還有什麼，我來幫你收。”

“也沒什麼了家養魔頭。”他這麼說著，語聲一低，忽而揚起，畔笑意掠起：“哎，就最後那幾個箱子。”

“行。”他說，挽起袖子就開始整理。

房間裡靜悄悄的。

這正是暑期實習剛剛開頭的時候，整個專業都跑出去了，除了醫科，其餘專業臨近畢業，同樣沒有幾個在學校呆著。

還沒有到盛夏，除了約的風，連蟬鳴也不有毫。

窗簾安靜的飛起又落下。

衛邵歌收拾著最後幾樣，不時和笑說兩句話。

大都是實習工作之類。

突然提及了一句他們大一剛來的時候。

房間裡安靜了一下。

然後就響起笑的聲音：“是麼，原來你喜歡吃辣啊，我都不知道，見你幫我帶的總是清淡的，給你帶時也從來不讓放辣。”

衛邵歌微微一怔，故意鬱悶著：“是啊，我一連吃了好幾頓都是這樣，裡都淡的沒味道了。”

“那你也不跟我說啊。”

“這不是你都帶來了，我怎麼好再挑三揀四的，萬一你下次不願意帶了呢？”

“我哪裡有那麼小氣。”笑啞然失笑。

笑意卻又漸漸收斂了。

衛邵歌似乎並沒有察覺到，既然打破了最開始那麼些無形的隔閡，後面的話就自然而然的傾瀉出來，他說起了他們大一最為親時候的許多事，甚至停下了手裡作，興致比劃著，好像這三年來不著痕跡的疏遠只是他一個人的錯覺。

笑一邊不時應和著，一邊快速的整理，很快的，所有的東西都已經打包完畢。

他直起看向對方。

衛邵歌也意識到了這一點，說話就漸漸停頓了下來。

“這三年加起來，我們單獨說的話都沒有今天一天多。”笑笑了一句，把最後一個紙箱碼上去：“我幫你搬下去？”

衛邵歌臉上的笑意收斂了。

“不用。”他淡淡的說：“一會有人過來幫我。”

正這麼說完，他的手機就響了起來。

看著對方比了個抱歉的手勢，轉接起電話，他目慢慢的從打包好的行李上略過，落在了現在已經空的桌面上。

這一次是真的要告別。

四年前。

簇新的專業課本和許許多多不上名字的外文讀剛剛被排列到書架上。

“你是新來的嗎？”

那聲音平靜而克制，卻又像是灌滿了巖漿的容，稍一撞，就潑灑出灼人的熱烈和張揚帝的天價寵妻。

笑把剛買的被子從明的塑膠包裝裡拽出來，整理了一下翻起來的袖子，才轉過。

“笑。”

他出了手，神卻是淡淡的。

對面英俊帥氣的男生似乎是剛剛運回來，頭上還掛著晶亮的汗珠，下打量了他一下，笑容驟然燦爛起來，溫暖明亮仿若太：“嘿，我是衛邵歌，你的舍友。”

他握住了對方的手，仿佛再不想鬆開一樣。

灼熱的溫度和澎湃的力量通過掌心傳遞過來，燙得他整個胳膊一，幾乎是甩開般掙了手。

“很高興認識你。”他說著，笑了一笑，那笑容也是淡淡的，應付似的，並不能看出多高興。

哦？他不喜歡我？

他不喜歡眼前這個所謂的“舍友”。

笑轉過，繼續收拾床鋪，顯然沒有聊下去的意思。

床被都是在學校附近買的，展開之後是一未曾漿洗過的簇新的氣息。他取出被套，開始套在被子上。

衛邵歌仰頭灌水的同時，目一直停留在對方上。

然後他突然笑了一下，反手掉t恤丟在桌子上，轉進了衛生間，響起嘩嘩的水聲。

等他著頭髮出來的時候，那個新來的舍友還在收拾床鋪。

“要我幫忙嗎？”他主說，一邊掉脖子上的水滴，一邊看著對方。

“不用。”

笑收拾好床，又端著盆到臺，把洗漱用品一件件擺在水池上，洗了手，回來開箱子。

衛邵歌慢慢乾了上的水汽，帶著笑注視了對方一會，轉坐下，打開了電腦。

下午，顧晗和楚濤也拉著行李到了。

在之前一個月的軍訓裡，他們三個早就了，並且還都玩得不錯。

然而開門之後，卻看到了一張陌生的面孔，兩人換了一個眼神，都有些驚奇。

一邊小心又明目張膽的打量著，一邊把行李在空著的床位上放下。楚濤跑過去和早就了的衛邵歌聊天，拉著他去臺上煙，一看就是打聽這個多出來的一個是怎麼回事。

顧晗格大方一點，放下行李主走了過去，先問了句：“要幫忙嗎？”

然後就搭起話來。

他問笑是什麼專業的，得知原來和他們是一個班的，就好奇道：“怎麼之前軍訓裡沒有見到。”

他本來沒有別的意思。

笑心頭卻被這一句貌似無心狠狠刺了一下地球試煉場。

他角了：“請讓一下。”

撥開對方，把服掛進櫃子裡。

顧晗略微有些尷尬，了一隻胳膊搭在飲水機上，看笑把服一件件放進去：“哦，對了，你是哪裡的人。”

“b市。”

“這麼巧，我也是啊，你家是哪個區的？”還不待對方開口，他馬上就興致追問著：“b市過來遠的呢，你家長呢，沒一起來？”

宿舍裡安安靜靜，只有金屬的架掛在櫃裡的聲音。

一連兩個問題都遭到對方沉默以對，顧晗了鼻子，也確實問不出第三個了。

他轉頭走到臺那裡，想和自己兩個兄弟會和，推拉門一開，楚濤首先就出來了。

“走，一塊吃飯去。”他笑嘻嘻勾住顧晗的肩膀，整個兒了上去。

三人在宿舍裡收拾了一番，抓著錢包接二連三走了出去，衛邵歌是最後一個，臨出門前多看了眼笑，遲疑道：“你要不忙，就一塊去吧？”

笑手上作停頓了一下：“好啊。”

第一眼見到衛邵歌，他不喜歡對方，甚至是有些厭惡。

應該說，他不喜歡這樣的人——

溫暖，明亮，熱……尤其還很出，像是燃燒著熊熊火焰，永不熄滅的太。

所有人都會被這樣的人所吸引。

除了他。

因為那太亮了。

衛邵歌目停在對方抬頭在書架上梭巡的背影上。

雙手叉，十指相對。

但是，為什麼呢？

他打量著，觀察著，沉思著，斟酌著。

然後他站了起來，走到了對方後。

“《病理學》是這一本。”他出書本遞過去，然後從對方懷裡拿走了最上面的，放回書架上，笑著給對方解釋：“我們給的參考書目上標明了老版，有些地方還是不一樣，你剛拿那本是新版的。”

“謝謝。”笑也笑了一下，目幾乎沒有到對方上就重新低下了頭，查看書單還沒有找到的書目。

衛邵歌臉上燦爛的表驟然冷淡了一下，隨即，他重新慢慢的笑了。

“我來幫你吧。”

他輕輕的，低聲音說，同時不容拒絕的從他手裡取走了書單。

“這些我之前找過，都記得在哪。”他小聲的說著，同時目從一排排書脊上略過去，神認真得很：“你看！”他手出一本，搖晃了一下，示意道：“你看，找到了王爺，你的休書掉了！”

一本，兩本，三本……正像他說的一樣，對於書單上的每一本書，他似乎都恰好非常悉。

他們很快就找完了全部的書。

懷裡的書本被分走一半，同時一隻熱燙有力的胳膊圈上了肩膀，灼熱的呼吸湊到他耳邊：“要怎麼謝我呀？”

那是沉沉的，極其好聽的，充滿笑的聲音。

“我請你吃飯？”

“不要，要不，你幫我答個到唄？”

然而笑幾乎沒有幫對方答過到，反而是衛邵歌幫了他許多次。

尤其衛邵歌還那麼出。

學業上輕而易舉就能博得導師稱讚，而無論是學校社團，還是學生組織，只要他加進去，就會被真心接納和擁戴。

他舉手投足之間都散發出無窮的熱力，讓人不自被染，被激勵。

所有人都喜歡他。

而他卻那樣親近自己。

幫他燒水，答到，記筆記。

無論做什麼有趣的事，一定會約他一起。

他們一起爬山，蹦極，燒烤，舉辦篝火晚會，他們一塊玩兒，輸得人要跳進學校人工湖裡。

手把手教他打球，帶他認識自己的朋友。

他走進了他的世界。

生病時無微不至的照顧，困難時給予建議和支援。

他走進了他的世界。

他做了許多——但估計即使他什麼也不做，也很有人能一直排斥他，抗拒他。

這其中包括笑。

他們終於不再是點頭之的舍友，而變了極其親近的朋友。

然而這樣的親，卻給他帶來了錯誤的認知——

這讓他以為，不僅僅是他一個人，在期待一種更為得關係。

他心了。

沒有惶恐不安，反而莫名安定。

因為他喜歡上了一個人。

上了一個人。

整整四年。

沒有謊言，沒有欺騙，只有理所當然的疏遠。

在他尚未察覺的時候，衛邵歌早已離他遙不可及。

他是最好的朋友，或許也會是最好的人養子龍。

但他不會有機會證明這一點。

就像是從來都沒有彼此親近，他們幾乎不再肩而過。

他甚至沒有說出一句話，他就懂了。

所以他也不必做任何嘗試。

他是他的舍友，也依舊是他的朋友。

他從未停止去看他，卻從此一言不發。

直到現在，他要離開這片土地，從此遠走異國他鄉，他對自己說，我該忘了這個人。

然而他忘不了。

即使無緣做靈魂的伴，他亦是他心靈的導師。

“人來了，我就要走啦。”衛邵歌對他招了招手，彎腰把紙箱一個個遞出去，直到只剩下最後一個拉桿箱。

他站直，舒展了一下腰背，像是要吸引他注意，又強調似的重複了一遍：“我要走啦。”

“那麼。”他從空的桌面上收回視線，走近了一點，出手：“再見。”

衛邵歌卻向他張開了雙臂：“再見。”

他大步邁近，擁住了他，在他耳邊低低地：“保重。”

然後驟然鬆手，就要轉離開。

“等等！”

腔裡約的衝突然不可收拾的翻湧而出：“等等，有個事，我想跟你說。”

衛邵歌轉過了頭，目難辨的注視著他。

似乎是在等他開口，卻在他終於開口要說的時候，突然靠近一步，猝不及防吻在他角。

那一即收的灼熱讓他下意識後退了一步，視線裡只留下對方離開的背影。

拉桿箱在水磨石地面上發出“咕嚕，咕嚕”的悶聲迴響。

他注視著空敞開的門扉，仿佛看到了四年前他們最初相見的畫面。

仿佛他只是小小離開，從未走遠。

仿佛不久之後，還會有人推門而，朝他笑著打招呼。

然而耳邊卻響起短短的兩個字，他對他說：“保重。”

空的房間裡，只有他一人。

從此——

他遠走他鄉，再無聲息，他篳路藍縷，幾經沉浮。

十年前，他決定忘了他。

十年裡，他一直記得他，記得他灼熱的一個吻。

十年後，他不再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