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籠中人

期中考後按績排坐位，分數高的優先選，楚馳譽跟往回一樣穩坐年級第一，朝燈勉強混到三十多，A班一共就四十五個人，等到他挑坐位，教室裡大局已定，他選了第二排靠窗橫過來的第三個位置，和楚馳譽之間隔了一個同學和一條走廊，等楚馳譽的同桌課間不在，朝燈了他的名字。

早有預料的楚大轉過頭。

“你能不能和他換個位置？”

說話的人似乎自己也覺得無理取鬧，訕訕地笑了笑，在楚馳譽印象裡，朝燈是個很喜歡笑的人，不管拒絕人還是求人幫忙，臉上總掛著微笑的神。

“嗯？”

“麻煩的話就不用了，”他像是善解人意，隨後見楚馳譽確實不來反應，嘀咕道：“真不換啊？”

“下節課。”

“真的嗎！”朝燈興地看著他，完全不加掩飾自己的開心：“你過來之後我不會打擾你學習的，上課絕對不找你說話。”

“嗯。”

“楚馳譽。”

被無緣無故名字的年安靜地投來視線，朝燈毫不吝嗇衝對方綻開一個大大的笑容，瞇著眼睛道：“沒事，喊著玩兒。”

清淡的春風夾雜馥鬱花香，癱在屋頂的雲朵仿若手可及，世界浪漫而強大，燦若霞霧的櫻花一直連綿到視野鏡頭，宛若諸神擺。

距離學園祭還有一周時間，扶月妹妹手忙腳準備戲服，大是個完主義，從素來不翹的發尾就能看出來，扶月聯繫的服裝租賃店原本專為拍戲出租，價格自然比普通演出服要高，不過讀七中的學生家庭條件都不錯，大家也樂意有更好的演出效果。

《刺殺達西》的背景是波斯中世紀，在一堆中式古裝裡東拼西湊找符合時代的服耗費了扶月不時間，當看著朝燈著自己找出的禮服不習慣地扯袖子，一瞬間，所有的辛苦灰飛煙滅。

太他媽，值了。

扶月心瘋狂打滾，果然貌狠毒的古國帝王要朝燈這種人來演啊，暗系的奢靡禮服繡著白金紋路，他頭上帶著裝飾繁的金屬花冠，蒼白十指嵌滿寶石，無一不著與邪惡。

在看到楚馳譽穿著騎士裝走過來，扶月只覺自己人生無憾。

帶戲服排演一次，楚馳譽記憶力好，臺詞已經全部都能背下來，逆天的是他似乎把朝燈的臺詞也順便記了，每當朝燈忘詞或是說錯，楚馳譽都會淡淡地糾正，班花對此似乎超級高興，從頭到尾都眼盈盈。

“你今晚上線嗎？”

朝燈和楚馳譽一起換下戲服還給扶月，中途，前者看似隨口問後者道。

“有事？”

“如果你上線的話就有，”早在四天前，楚馳譽換位置的當晚朝燈便和他換了聊天號：“我有事想跟你說。”

“不能現在說？”

“我有面對面流恐懼癥，”對方像是好笑的目睥睨過來 ，朝燈面不改扯：“所以，今晚會在嗎？”

你會在的。

因為你已經兩顆星了。

沒有人能抗拒朝燈燈的魅力，嘻嘻嘻嘻。

時間趨近十一點，萬籟俱寂，瑞嘉都的龐大別墅在寸土寸金的黃金地段座座蔓延，這兒是二十年前城市重點開發的富人區，真正的名利場，能住這裡的通常不是近些年新起的暴發戶，而是家裡有底蘊殷實多日的老權貴，外面管家敲了敲門提示整點，楚馳譽懶得答應，平時他做完作業十點左右就躺下休息，今天為了等某個人的消息，他百無聊賴坐到了十一點。

會是什麼？

他才十七歲出頭，平時表現得再冷靜也不過是長在象牙塔的年，朝燈是他過去從沒遇見的那類人，即使有了猜測，他依舊好奇。

【在嗎？】

楚馳譽按下輸。

【在。】

【作業做完了？】

【剛寫完。】

他撒了謊，楚馳譽不太想讓對方有可能知道自己無所事事坐了一個小時。

【明天借我抄~】

他剛想回復，那邊又立刻發來了一條資訊。

【我喜歡你。】

這四個字就像有某種輻出來的魔力，即使他過朋友，收到的表白也多得不計其數，楚馳譽依舊覺心底蔓上水般沉厚又空空落落的。

他遲疑片刻，打字道：【抱歉。】

另一邊的朝燈看著這兩個字，略略失又不出意外地扔了手機。

[沒有人能夠抗拒朝燈燈的魅力？]

[對啊，比如我覺你隨時窺視我的一舉一，以滿足自己不可告人的。]

[呵。]

系統這一聲呵，真是嘲諷滿分，讓朝燈都有點不好意思。

[他已經喜歡我啦，]說話人裝出一副場高手的樣子：[只是自己還沒明白，不過，其實更好的辦法是繼續暗示一段時間，等他主表白。]

[可你沒有。]

[那是最好的辦法，不是最快的，]他嬉皮笑臉：[高效第一，我總要證明你沒找錯人。]

[時間拖得太久，對彼此都沒好。]

他能力的制會越來越虛弱，遇見他的人會越來越瘋狂，楚馳譽也將因過長時間離開原主面臨崩潰，由這個人格碎片分化出來的世界理所當然隨之傾覆。

[遵旨。]

早晨清新的空氣流席捲而來，伴隨凋落在地的半夜春雨，風遷徙後只剩下殘存水滴沿簷墜地的稀疏聲響，朝燈進教室時發現一條走廊相隔位置的傢伙也到了，他笑笑朝楚馳譽打招呼：“早啊。”

“早。”

楚馳譽不置可否看了看他。

“那個，作業？”接到對方遞來的練習冊，朝燈坐下筆：“謝了。”

整個上午他們都沒說幾句話，儘管如此，時不時能到那邊投來若有若無的視線，對方在看他，確定了這個想法，朝燈心滿意足勾了勾角。

很快了。

下午育課，一行人照例約楚馳譽打球，男生們從教室最後排撈出籃球，群結隊走下去，本來朝燈也該跟著他們一起蹉跎時，不料英語老師讓他去一趟辦公室，他只得讓其他人先走。

進去之後，他才發現本該至坐兩三個老師的辦公室只有英語老師一人，那是個姓顧的男教師，年輕帥氣，在異的學生和同事中很有人氣，不過二十出頭卻能在七中任教，帶的還是這屆楚馳譽所在的A班，自然有不帶關係，看見他進來，英語老師面上劃過一猙獰。

“朝燈來啦，”顧老師招呼他：“過來一點。”

他向前走了幾步，突然看見男人手上著很大的OK繃，腦海裡霎那掠過什麼，朝燈不聲：“顧老師有事嗎？”

“有事，很大的事，”男人臉越來越怪異，死死盯著他，手在屜裡急促翻攪，掏出一把帶著套的匕首：“朝燈，為什麼不收下我的禮呢？那天你把它丟進垃圾桶，我找了好久才撿回來，真是讓人傷心。”

[意值三星半]

[恨意值五顆星]

是那個人頭。

他的手有傷，楚馳譽說塗在人頭脖子上是真正的、凝固的。

“因為沒我好看。”

他漫不經心笑笑，趁對方著迷又病態地注視自己，一扭頭就往門邊跑。

日，實在是太他媽變態了。

怎麼早沒看出給自己上課的是這種妖魔鬼怪。

“對啊……哈……”被留下的男人迷地注視他的背影，阻礙匕首的匕套胡甩在地上，他邁開用最快的步伐追趕：“沒有你好看……哈哈哈哈哈！……那就給我你的頭啊……殺了你！朝燈，朝燈，去死吧、乖乖去死……！”

哇，這白癡跑得還不慢。

背後的腳步聲越來越集，下樓梯過拐彎都能瞥見男人癲狂的臉，再這樣說不定真的會被殺掉，該怎麼辦。

他腳步一頓，隨後加快速度往育館的方向跑，剛下過雨，地面還保持著，楚馳譽他們最可能在育館打球，後追著跑的男人嘶聲力竭吼著什麼，占地寬闊的育館近在前方。

已然有人注意到他們這邊的異常追趕上來，朝燈此刻倒希英語老師別那麼快被阻攔，為此他加快腳步，後面的人見狀也拼盡全力憤怒地想要抓住他，朝燈用力撞開育館的大門，就在一樓籃球訓練場，個子高挑的年剛準備從隊友手裡接過傳球——

“楚馳譽！”

他轉過頭，看見衝進來那個人焦急害怕的臉。

“救我！”

黑如點漆的瞳眸深浮開凜冽，年修長結實的手臂一把搶過籃球，不加猶豫對準朝燈後的人用力投擲過去，飛速運行的籃球在空中拉出一道俐落痕跡，準確無誤繞開朝燈砸中了面目猙獰的男人。

“楚三分啊。”

旁邊人沒注意發生了什麼，一句話真心讚歎他的球技，朝燈速度沒停直接撞在楚馳譽上，年不宜察覺地僵了僵，卻下意識以保護者的姿態將他攬進懷裡。

“朝燈——！！！”

被籃球砸中的男人踉踉蹌蹌站了起來，手中銀閃閃的匕首清晰可信，再遲鈍的人此刻都明白了真相，見他敢往楚馳譽的方向走，立刻有男生將他圍住，開玩笑，就算沒有兄弟義，楚馳譽的份擺在那，如果人在眾目睽睽下了傷，在場坐視不管的絕不會有好結果。

沒等這群熱翻湧的學生手，背後追逐一路的保鏢便猛地奪了男人的匕首將他撲倒在地，那個人發出接近類的嘶吼，紅的雙眼一眨不眨盯牢楚馳譽懷裡的朝燈。

“他怎麼回事？”

“太喜歡我了吧，”加油，一定要穩住臉上自信又漠不關心的表，楚總可吃這套了：“這種人很多，別說長相了，連名字都記不住。”

他們對老子來說什麼都不算，只有你是特殊的，爽不爽？

朝燈稠麗的面孔因為恐懼有些發白，過來的目卻異常專注：“不管怎麼說，我只喜歡你呀。”

抱住他的人怔了怔，楚馳譽眼裡劃過一猶豫，終於想起什麼那般鬆開手：“你……”

[好度兩星半。]

[沒有人能夠抗拒——]

[閉。]

[哇，統哥越來越難相了。]

“謝謝，”等了幾秒確定系統又無視他，朝燈對楚馳譽道：“如果沒你幫忙可能會有麻煩，要以相許嗎？”

向來冷清的年眉目間染上無奈。

“別鬧。”

“好啊~”朝燈笑瞇瞇的：“什麼都依你。”

學園祭將至，淅淅瀝瀝纏綿多日的春雨終於有了停歇之意，天高雲闊，校園近乎完全開敗的櫻花最後一次過生的擺，他和楚馳譽維持著表白前的關係，顯然大爺想當做什麼都沒發生。

“譽譽！”

朝燈興高采烈衝回坐位，下一秒立刻了正在解題的楚馳譽，朝燈不知道，以前和他玩得好的朋友，再怎麼急都不會在他解題時打擾，畢竟誰都不想嘗試被晾在一旁到正主寫完字才理人的滋味，面對朝燈的時候，他卻沒辦法在這個人期待的眼神和口吻中維持思考能力，索乾脆停筆。

“怎麼了？”

“扶月說這次班級表演第一有獎金，三千塊，如果拿到我們就去玩吧。”

“好。”

“又在做題？”朝燈看向他的課桌：“對了，你想考哪兒？”

“還沒定，可能D大或L大。”

“嘖，”朝燈臉上難得出現仔細思索的神：“好難啊，不過是你的話一定沒問題。”

“你呢？”

“D大或L大，”顧不上楚馳譽驚訝的神，他雖然在笑，說出來的話卻慢條斯理、格外堅定：“即使非常困難，我也不想被忘記，只能去你的未來啦。”

我帶你去未來，鋌而走險、快意恩仇，為你真正該為的人。

所以，快來喜歡我吧。

夜幕低垂，黯淡星塵落於行人眼中，寬闊的高頂禮堂早早搭建了巨型舞臺，猩紅絨幕布搖墜而下，萬眾期待的學園祭終於到來，四名主持人念完開場白，報幕的主持宣佈第一個節目：

“這是最好的時代，也是最差的時代，彎刀可直指正義，鮮與詩歌亦能鑄就酣暢淋漓的勇氣——有請高三A班帶來的歷史舞臺劇，以波斯古國為戰場、貫徹忠魂的英雄之路，《刺殺達西》！”

媽的，燃啊。

朝燈興致盎然等待幕布升起，餘瞟到前排楚馳譽淡如止水的臉，耳畔扶月妹妹的旁白宛若流水般明晰。

“在後世傳說及遊仙謠裡，古波斯第一大國統治者，是位貌如卻嗜的年輕帝王。”

“勇敢的英雄為改變國家哀橫遍野，踏上征途，耗費七個日夜與帝王相搏，最終行刺功，善心使他未能狠下殺手，作為懲戒——”

“他將王永遠囚在不見天日的高塔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