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雀》第83章
第83章 禮
裴向雀猝然偏過頭。
這句話一說出口,方才而寧靜的氣氛忽然冷了下來,仿佛歡樂的虛像忽然被打破,連空氣都凝滯住了。
屋一片寂靜,只有裴向雀微微加重的呼吸聲。
他低著眉,天真的笑容微微收斂,似乎是不明白,「我,我有什麼,好害怕的。」
可是話裡沒什麼自信,著莫名其妙的心虛,或許之前他還不確定這種緒是什麼,可現在一被點醒,忽然就明了了。
他的確是在害怕,而且很抵這種緒。裴向雀深深了幾口氣,往後倒退了幾步,似乎是想要逃避。
樹影婆娑,枝葉繁,有斑駁的影落在裴向雀的側臉,微微翹起,弧度人。陸郁低下頭,瞧向了那裡,輕輕歎了口氣。他知道裴向雀不願意回答,他不想說話,可陸郁卻沒有如同往常一樣放過他,而是步步,近乎於咄咄人。
他的指尖到了裴向雀的鬢角,細致地了一遍,另一只手穿過他的耳畔,撐在旁邊的飄窗玻璃上,「我的小麻雀,你在害怕什麼?」
裴向雀再也沒辦法掩飾自己的緒,,他呆呆愣愣的,眼角垂下來,「我,我不知道。」
他這樣的姿勢,仿佛是被人挾制了一般,又
過了片刻,他想了更多,似乎有了解釋,很膽怯地說著,「陸叔叔,很好,是我不好。我想要和,和,陸叔叔一直到老,可又,害怕,不能永遠,永遠都在一起。」
他是那樣期盼著和陸叔叔的永遠。而陸郁又太過珍貴,他貧瘠又單調的人生一時承擔不起這樣珍寶的重量,想要捧在手心,又害怕被人奪走。
陸郁一怔,稍稍蹲下來,目與裴向雀持平,兩個人短暫地了一般高,沒有一刻比此時能把對方看得更清楚,連臉上每一個細微的表都映在另一雙瞳孔裡。
他的眼神幽深,誰也看不到底,「你是怕我會改變心意,喜歡上別的人,還是你覺得自己年紀還小,以後會遇上更好的人,然後意志搖……」
「不會,不會有,更好的人——絕對不會有。」
陸郁的話才說到一半,就被裴向雀大聲打斷,他還從來沒有反應這樣迅速過,只慢了一拍。
裴向雀的口劇烈起伏,很激的模樣,「不會有,有比,陸叔叔更好的人。整個世界,我的,我的世界,陸叔叔是,是最好的。」
「我知道。」陸郁終於放松了聲音,他的眉梢挑起,狹長的眼出些微的的,「我知道。我看不得你害怕,你是我養的,我的小麻雀。如果你長得不好,有什麼你害怕,那都是我的錯。」
「因為我你,因為我要對你負責。」
外面的星星瑩瑩閃爍,點亮了整個天幕,如同通明的燈火。
陸郁說話時朝裴向雀看了過來,那熾熱的視線有如實質,像燃燒的烈火,令他忍不住栗,他的發著抖,似乎是要說些什麼,最後還是沒有開口。
無論要戰勝什麼,都應該由自己說出來,揭開傷疤,才能痊愈得更快。陸郁卻拿裴向雀沒辦法,他應該一點一點迫出小麻雀的真心話,他害怕什麼,恐懼什麼,要想要什麼。
可這些過程注定不會太愉快,甚至是痛苦的。
陸郁捨不得。
他心想,到這一步已經夠了,不用再強下去了,讓裴向雀說出難過的話。
畢竟,他已經猜出來了。
即使傷疤好的不夠快,也不是多大的問題,他可以陪著他的小麻雀很久很久,直至完全愈合。
陸郁直起,放下胳膊,也坐在毯子上,和裴向雀離得很近,他裴向雀輕松地聊著天,「阿裴,你是不是,不討厭裴定,不過你也不喜歡、不信任他。」
如果是一個別的孩子,從小到父親和繼母那樣的對待,即使過分懦弱,也會在心底有仇恨。可裴向雀卻沒有,他下定決心離開,也是因為裴定實在是太過分了,這份重量超過他對母親臨終前留下的承諾,他不願意再承擔了。
甚至,裴向雀都沒有難過。
或許他的障礙不僅僅是不能將和描述對上號,還有他源於心底的不信任,很難接的疏離。
在他漫長的長中,誰也不能讓他有安全,連他自己都不能。而陸郁雖然來得不算太遲,可也不早了。同逝去的十六個年頭相比,這一年的時間實在算不得長。
如果他們可以一直在一起,那度過更長的時間,或許裴向雀會慢慢痊愈。可陸郁不能忍自己的小麻雀再從噩夢中驚醒,已經無時無刻可能跑出來的害怕了。
陸郁都要嘲笑自己的自相矛盾,又想要治愈,又不願意讓裴向雀承短暫的痛苦。
他從沒有做事這樣不果決過。而就是這樣奇妙,讓他也會沉醉其中,掙不了,不能冷眼旁觀,做下最正確的決定。
大約陸郁是可以傷害自己的,可他不能讓裴向雀痛苦。
陸郁沉默了片刻,又問:「那你,是不是也不信任我?」
裴向雀的心頭一,他緩緩搖頭,垂喪著腦袋,「我,是,不相信自己。我的,好運氣,是不是,是不是只有這麼多,足夠我,我遇到陸叔叔,而不能持續,到老。相伴到老。」
他剩下的人生還有那麼長,那麼多的意外,誰也不能保證以後的事。
他說話已經比從前要流利許多,現在出去頭一回與人見面,也能裝模作樣了。
陸郁笑了,似乎不意外能聽到這樣的話,「你的運氣用完了也不要,我的運氣一直很好。」
好到足夠死而復生,重新找回他的金雀。
頓了頓之後,又接著說:「我們會一起過到老。雖然以後的事,誰也說不準,我,即使是我,也不能保證。可是,總是要做些什麼的。」
陸郁轉過,手向了一旁的屜,從裡面拿出一個薄薄的小本子,封面是暗紫的。
這是第二個生日禮。
「這是戶口本,我們倆的戶籍都在這裡。我們的姓名連在一起,命也是一樣,彼此分對方的人生,財產,所有的一切。」
這是陸郁能夠做出的,最深刻的告白。
陸郁將這個很輕的小本子遞到裴向雀的手邊,「生同衾,死同。以後我們要埋在同一個墳墓裡,好不好?」
裴向雀養胖了些,卻還是瘦,骨頭沒什麼重量,陸郁著他的手,仿佛輕輕一握就會折斷。
這麼細的手腕,差點沒有接住,那個小東西似乎有千斤重。良久,裴向雀才翻開了第一頁,那裡寫著陸郁的名字,而第二頁,則寫著裴向雀。
他們兩個人的名字寫在這上面,仿佛多了一份神聖的聯系,誰也無法割捨。
裴向雀恍恍惚惚間,像是在上面瞧見了。
他的手腕還在細微地抖著,指尖拿著的東西似乎搖搖墜。
裴向雀覺得自己很弱,他很難付自己的所有的信任,即使知道這是自己的陸叔叔,他明白這個人有多好,也非常困難。
其實這並沒有什麼害怕的。陸叔叔的話,他做的事,足夠人安心了,就在此時此刻。
裴向雀仰著頭,眼角都洇著淺薄的紅,他方才翻湧的心緒此時都平靜下來,偏著腦袋,抿著笑,「其實,我一點,一點也不好,也不勇敢,總是害怕。可是陸叔叔,這樣好,我也要,要變得更好。」
的奇妙在於,上對的人會長為更好的自己,而和錯的人在一起則會墜深淵。
陸郁和裴向雀對彼此來說,是世上唯一僅有的正確的人。
陸郁點了點頭,說:「好。一只更加勇敢的小麻雀。」他長手,這是今晚他們的第一次擁抱。
這樣的擁抱,像是抱一個疼惜的孩子,、親,裴向雀枕在陸郁的肩頭,輕輕地咬了一下他的耳垂,慢慢說:「那我,把自己給陸叔叔。陸叔叔,陸叔叔也要把自己給我,即使我現在不夠強大,可是,我會用盡所有的力氣保護你。」
陸郁聽到這略帶著稚氣的話,也不笑話他,而是也點著頭,「等我遇到危險了,也不會害怕,而是等著阿裴,我的英雄來救我。」
陸郁能很清晰地瞧見伏在上的裴向雀。他很瘦,穿著寬大的睡,出肩膀和脖頸的那一小截,上面有明顯的青脈絡,皮覆著骨骼,流線般的曲線優。
兩個人都沒有再說話,只是這樣擁抱著。裴向雀面朝著飄窗,玻璃上留下了一個寬大的掌印。他忍不住覆蓋上去,比劃了一下,比自己的手要大上一整圈,所有十指握的時候才會那樣溫暖,那樣可靠。
讓他很想親親自己的陸叔叔。
裴向雀紅著臉,了陸郁的耳垂,「今天,今天還沒有過,我能不能,要,再要一個,禮?」
陸郁只覺耳邊的那一小塊皮潤,又,不過他一貫很能忍耐,「什麼禮?」
「一個,一個吻,好不好?」
裴向雀總是討要親親抱抱,可這一回卻格外害,他又添了一句,「不是,是現在這樣的,要一個,大人之間的吻。」
陸郁深深吸了口氣,他的忍耐可能不太夠。
「真的要嗎?」
那就給你。
裴向雀沒來得及回答,整個人就被完全摁在了窗戶上,在外的皮到冰冷的玻璃,他忍不住瑟了一下,卻無可退,無可逃。
僅僅在這一刻,陸郁沒打算放過他。
這個吻並不溫,只有肆的。
作者有話要說:小雀:陸叔叔,親我!憋害怕!
大裴:昨天不是還要啄人?
小雀:那是昨天的我,而今天的我已經不同了。陸叔叔的禮收買了我。
大裴:???
小雀:也可以理解為,薛定諤的小雀,薛定諤的超兇。蟹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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