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師分部的地下一層是一個由法力造出來的獨立空間，那裡有一片波粼粼的池水。

蘇清風不是第一次來這裡，他到時一個清秀的生正蹲在那裡玩遊戲，把手機敲得劈裡啪啦響。

蘇清風默默走過去，把一枚符紙放到生面前。

“等一下等一下！”米新道，“這把快打完了！”

一盤遊戲結束，把手機往兜裡一揣，笑瞇瞇地抬頭看蘇清風：“小蘇這次又送什麼來啦？”

“一個小孩，”蘇清風道，“送去往生。”

米新了那枚符紙，“嘖”了一聲：“煞氣甚重啊。”

蘇清風道：“剛出生就被自己父親拿去鎮宅，煞氣當然重。”

米新：“，人渣。”

提筆在符紙上一點，符紙展開，那些符文從黃紙上離，落地變了一個小孩。

小孩抱著個洋娃娃，臉頰上沾著淚水，還在搭搭。

“呀！”米新欣喜道，“真可！”

蹲在莉莉面前了的臉蛋，掏出一個棒棒糖：“乖囡囡別哭，姐姐給你糖吃。”

莉莉當然吃不了糖，只能眼看著，又泣了一聲。

蘇清風道：“等過了這道往生池，你就能有一個新家了。”

莉莉小聲道：“我想和大哥哥在一起。”

蘇清風搖搖頭道：“你是遊魂，不能在我那裡待太久的。”況且他家裡還有一個吃醋的小野鬼呢。

莉莉“哦”了一聲，低下頭，有點小失落。

“沒關系的，你會有一個很棒的新家的。”米新笑道，“爸爸媽媽一定會非常疼你，還會給你買很多漂亮的玩和小子呢！”

莉莉眼睛一亮，道：“真的嗎？”

米新：“當然，我從不說假話。”

的筆尖在莉莉眉間一點，揮筆掀起池水波瀾，一個小小的漩渦就出現在往生池中心。

“去那裡吧，去了那就有新家啦。”

莉莉看著那個漩渦，有點猶豫，蘇清風走過去，輕輕的腦袋：“去吧。”

莉莉揪住蘇清風一點角，道：“要是我到了新家，大哥哥會來看我嗎？”

蘇清風道：“當然會了。”

莉莉道：“那，大哥哥要給我帶洋娃娃。”

蘇清風頷首，溫和道：“一定給你挑一個最好看的。”

莉莉便小小地歡呼一聲，抱著的洋娃娃，跳進了那片往生池中。

細小的點從小孩上湧出，溫地將卷那個小小漩渦中，漣漪起，很快的，池水又恢復了平靜。

“一個月後，會轉生到一個新家，”米新道，“到時候告訴你地址啊。”

蘇清風道：“謝謝。”

他告別米新，回到地面上，去范賓那裡了任務。

“這個任務只有中評啊，”范賓道，“完得不順利嗎？”

蘇清風搖搖頭，道：“那家人自己造了因，卻不願意承果。”

他這麼一說范賓便明白了，點點頭，跳過這個話題道：“你還記得何家嗎？就是你上次做任務的何家。”

蘇清風道：“記得，怎麼了？”

“何家最近又下了一個委托，是關於何老先生那邊的。”范賓道，“要是你想接，我就給你爭取一下。這次任務以後，你應該就能升到二星了。”

蘇清風道：“那拜托主任了。”

從天師局分部出來，他回了家，蘇槐聽到開門聲，早早等在了門口。

“蘇道長！”

和蘇清風每一次回家一樣，年撲到他懷裡，臉埋在他上蹭了蹭。

蘇清風笑道：“我手上還有菜呢。”

他把剛買的菜給蘇槐，蘇槐乖乖接過來，提去了廚房。

“道長送走那個小鬼嗎？”

“嗯，送去往生了。”

蘇清風把一顆顆新鮮的番茄洗乾淨，用水果刀切開，準備做番茄炒蛋。

他的手指白皙，持刀切菜的作行雲流水。蘇槐盯著那手指看了一會，低聲道：“道長還給過生日了呢，我也想過生日。”

蘇清風就知道這個小醋包要計較昨天晚上自己給莉莉唱生日歌的事，切了一塊厚厚的番茄道：“你的生日還有大半年呢。”

蘇槐“哦”了一聲：“那我也要唱生日歌，還要吃蛋糕。”

蘇清風笑了：“每年不都是這樣的？”

蘇槐想想也是，他家道長可是給他慶了很多次生日了，那個小鬼才一次——這麼一想，他就不那麼酸了。

蘇清風：“吃番茄。”

蘇槐張：“啊。”

蘇清風便喂了他一塊酸酸甜甜的番茄，道：“小番茄。”

蘇槐：“……”

“好吧，有點難聽，”蘇清風道，“小檸檬。”

小檸檬就小檸檬，蘇槐面無表，又吃了一塊自家道長喂的小番茄。

謝有為這幾天過得不是很好。

背上好像了什麼沉重的東西，一開始還沒太大覺，到後來他幾乎直不起腰，隻覺後背一陣陣酸疼，難得他簡直想把背切掉。

他去醫院檢查了幾次，卻什麼都檢查不出來，醫生隻說可能是他工作太累，讓他好好休息。

沒辦法，謝有為只能請了幾天假在家休息，誰知睡也睡不好，總是噩夢連連，夢到那天夜裡他的兒被烈火焚燒，還夢到更遠以前，他親手把他的兒……

謝有為被噩夢嚇醒，出了滿頭大汗。

房間裡沒開燈，黑暗像極了噩夢中延出來的影子。他了下床頭的手機，發現現在才凌晨一點。

姚玫麗躺在他邊，睡得很沉，謝有為卻再也睡不著，他聽著旁邊人的呼吸聲，心浮出一陣厭惡，索翻了個。

夜很深，四周靜悄悄的，謝有為睜著眼，忽然聽到有人在喊他，聲音是從外面傳來的。

“爸爸，爸爸……”

那聲音像是小寶的，輕飄飄地從門裡鑽了進來。謝有為還以為小寶沒有睡著，起道：“怎麼了，你怎麼還沒睡覺？”

外面的聲音突然消失了，謝有為又問了一遍，卻沒有得到任何回復。

“……”

房間裡安靜無聲，只有令人窒息的黑暗，在這極端的安靜中，謝有為忽然害怕了起來。

“喂，醒醒！”

他反去推姚玫麗，誰知姚玫麗就像睡死了一樣，無論他怎麼推也沒有反應。

謝有為越來越害怕了，他不知道這害怕從何而來，但他就是控制不住。黑暗的房間裡好像藏著什麼東西，在冷冷地窺視著他。

他不了了，匆匆拿起手機想要逃離這裡，他還有人，待在那裡總比待在這個鬼地方好

——然而，就在謝有為的腳底踩上地面時，有隻冰涼的手從床底出，一下子抓住了他。

“啊！”

謝有為出了聲，他驚恐地瞪大眼睛，看見什麼模糊的東西從床底下爬出，同時伴隨著嬰孩般尖銳的哭聲。

“爸爸——爸爸——”

夜裡，那團模糊的東西哇哇大哭著，向謝有為出了一隻淋淋的手。

。

蘇清風半夜接到了一連串的電話轟炸。

他面無表地睜開眼，把某隻不知道第幾次爬床的小野鬼丟到旁邊，拿起了放在床頭的手機。

“蘇天師！蘇天師我錯了！求您一定要救救我！！”

剛點開通話那邊就傳來謝有為崩潰的喊聲，蘇清風微微皺眉，順便了蘇槐的頭髮：“我救不了你。”

蘇槐眨眨眼，無辜地看著蘇清風，又仗著自己可可的年，慢吞吞地往蘇清風邊挨。

“不，我可以給您錢，您要多都行！只要您能幫我除掉那個惡鬼——”

“謝先生，”蘇清風冷淡道，“你以為用自己兒鎮宅，不用付出代價嗎？”

謝有為一僵，隨即驚恐道：“你怎麼知道？！”

“你要我除掉你兒，我做了，但你兒一走，當初的鎮宅之就會失效，所有反噬都會應在你上。”蘇清風道，“現在誰也救不了你了。”

“等等！蘇天師，我不是，我——”

那頭謝有為還想解釋什麼，蘇清風卻直接掛了電話，順便把他拉黑了。

蘇槐道：“道長，又是那個人？”

蘇清風“嗯”了一聲，關於謝有為當年做過的事，他早就從莉莉那裡得知了。

多年前，姚玫麗生下了一對龍胎，謝有為對於兒子的到來無比歡欣，卻不喜歡那個兒。

還是一個患了先天心臟病，需要高昂治療費的兒。

那時謝有為正值事業低谷期，這個患病的兒對他來說無異於巨大負擔，他想要甩掉這個負擔，剛好在這個時候，他偶遇了一位高人。

經過高人指點，謝有為將自己剛出生的兒扼死，鎮在家宅之下，高人說這樣一來，就會有源源財運滾來。

之後果然如高人所言，謝有為的事業變得無比順遂，短短幾年裡，他就從一個普通職員變公司總經理，前途明，深老板喜。

如果不是兒子小寶忽然被鬼纏，謝有為可能不會再想起那個曾經被他親手扼死的小小嬰兒。而在蘇清風要化解莉莉怨氣的時候，他卻拿出高人給過的驅鬼之符，在了莉莉的禮上。

那道符可以再度封印莉莉，卻也會激發的怨氣。假使莉莉的怨氣能夠化解，鎮宅之便不會反噬到謝有為上，他也可以平安活下來。但就像蘇清風剛才說的那樣，他已經斷了自己的後路，現在誰也救不了他了。

幾天后，蘇清風從新聞上見到了謝有為的死訊，他半夜從二樓摔下，腦袋著地，脖子斷裂而死——經警方調查，是自殺。

之後，警方又從謝家地下室裡挖出一嬰兒的骨，據DNA檢驗正是謝有為的兒，這件事在社會上引起軒然大波，有人說謝有為是被愧疚折磨得自殺，也有人說，他是被惡鬼索命。

不過這一切都和蘇清風沒有關系了，他現在有新的委托，來自何家。

“蘇天師，我們又要見面啦。”何無辜給蘇清風打來了電話，笑嘻嘻道，“明天我會來接你去我們何家老宅，爺爺就在那裡等著呢。”

“好，”蘇清風道，“可以問一下，這次是出了什麼事嗎？”

他不久前還幫何慶年的兒小茹除鬼，沒想到現在又出事了。

“是鬧鬼，”何無辜道，“我們何家的老宅，鬧鬼了。”

蘇清風和何無辜定了第二天早上八點出發，何家老宅裡這裡要半天的路程，他大概又要在那裡待幾天。

夜晚，浴室裡漫開水汽，蘇清風站在花灑下，發梢懸著漉漉的水珠，水霧朦朧了他漂亮的側，墨眼眸也籠了一層清淺的水。

浴室外似乎響起了什麼靜，蘇清風偏頭聽了一會，披上外，卻並沒有急著出去。

哢噠。

浴室的門打開的時候，蘇槐指尖還殘留著一黑氣，他沒有來得及變回年，因此蘇清風看到的就是一個黑發男人站在窗邊，披冷冷的月。

“變回來了？剛好，可以回自己房間睡了。”

“……”

蘇槐背對蘇清風，十分冷靜地吞下那團黑氣，這才轉過了。

“道長。”

蘇清風剛剛洗完澡，還黏著著潤水汽，以及淡淡的沐浴香味。

蘇槐自發地黏過去，低頭與蘇清風額角相抵，惡鬼溫冰涼，他的氣息包裹著蘇清風，也將沐浴後的那點熱氣帶走了。

“道長上真香，”蘇槐在蘇清風發間深吸一口氣，道，“我喜歡這個味道。”

蘇清風：“唔，你有點冷。”

他抬手想輕輕推開蘇槐，蘇槐卻抓住他的手腕，在了自己臉上。

惡鬼冰冷的臉頰挲那溫熱的手腕，低聲道：“道長，我難。”

蘇清風便不推他了，道：“哪裡難？”

蘇槐一隻手摁在自己腹部：“肚子疼，哪裡都疼。”

蘇清風眼神詫異：“你該不會是……”

蘇槐立刻道：“是。”他委屈兮兮地看著蘇清風，又道：“所以我想和道長一起睡。”

蘇清風平靜地吐出後兩個字：“懷了？”

“……”

蘇槐氣得把臉埋進道長肩窩裡，不吭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