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世界都以為我以鎮魔》第9章

蘇清風最後還是收了那隻惡鬼。

霜雪拂開,數道符紙燃起明,將鬼火鎮,惡鬼無聲嘶吼,被清冷劍芒貫穿心臟,皮骨也在符文中消融。

一枚疊起的符紙掉在地上,上面還有沒散去的黑煙。蘇清風彎腰撿起那符紙,用力地了一下。

最後一點黑煙被徹底散,蘇槐湊過來,抱住蘇清風手臂晃了晃。

“道長,想吃。”

“奇怪,”蘇清風卻道,“他不是何家之鬼,怎麼會來這裡?”

蘇槐道:“也許是被這裡的邪氣吸引呢,反正這種吃人的鬼都是到跑的。”

蘇清風:“搞不好是從結界缺口裡跑出來的,我要上報給主任。”

蘇槐:“……”

蘇槐眼看著蘇清風,像一隻被人搶了食的小貓崽。

不過他不是小貓,是能噬人的兇,在蘇清風面前卻心甘願地收斂了爪牙,為他溫順俯首。

蘇清風眼中多了點笑意,道:“好吧,給你,別撐壞了肚子。”

蘇槐便將符紙裡的鬼氣吞噬,年的眼眸在那一瞬間鮮紅如,像鬼界終年不落的月。

煞氣衝天,蘇槐下的影子濃稠如黑夜,無聲地蔓延而開。他沒有出自己惡鬼相,而是又變黑貓鑽到蘇清風懷裡,打了個滾,出貓貓的肚皮。

“喵~”

蘇清風一邊給他肚子,一邊向房間走去。

他原本的計劃是揭下鎮鬼符後,等何家鬼祟自己找上門來,沒想到鬼是來了,卻不是他想的那隻。現在穆柏松還沒給他消息,今晚估計不會發生什麼了。

——就在蘇清風冒出這個想法沒多久,一聲尖響徹了屋子。

“啊啊啊!有鬼啊!!”

何無辜衝出自己房間,左腳絆右腳,直接來了個平地摔。

“我房間有鬼!蘇天師,蘇天師救命啊!”

他的房間就在蘇清風旁邊,蘇清風聞聲趕出,何無辜立馬抱住了他的

“蘇天師救我!”

“別慌,”蘇清風把何無辜扶起來,道,“你在哪裡遇的鬼?”

“房間裡,就我窗戶那!”何無辜驚魂未定道,“我我我聽見窗外有撓指甲的聲音,一睜眼就看見外面飄著一個吊死鬼!”

說話間何慶年也出來了,他是被何無辜吵醒的,聽見這話嚇了一跳,道:“鎮鬼符呢?你把鎮鬼符弄丟了?”

何無辜:“我……我睡覺前想把它黏得一點,結果不小心撕掉了一角,但是我馬上用明膠粘起來了!”

蘇清風道:“鎮鬼符一旦破損就會法力散盡,明膠是沒用的。”

何無辜不好意思“啊”了一聲:“原來是這樣。”

蘇清風來到何無辜房間,開了燈,房間的窗戶打開,但窗外空的,並沒有什麼吊死鬼。

何無辜不敢靠近,在何慶年背後,道:“蘇天師,鬼在哪裡啊?”

蘇清風關了燈,又開了燈,然後再關燈。

何無辜:“?”

蘇清風道:“你過來看看。”

何無辜和何慶年一起蹭過來,順著蘇清風指的方向看過去——

窗戶沒有拉上窗簾,外面正好是那棵大榕樹,枝葉的影子倒映在窗戶上,乍一看像極了一個人。

何無辜:“……”

何慶年猛的拍了一下他的腦袋,道:“你是傻子嗎!”

“可是我剛剛還聽見了撓指甲的聲音!”何無辜道,“就在窗外,可瘮人了!”

蘇清風道:“也可能是樹枝刮到窗戶上了。”

何無辜:“那,那……不行,我還是不敢睡!蘇天師,我能去你那打個地鋪嗎?”

何無辜話音剛落,就覺蘇清風臂彎間的黑貓幽幽地盯上了他。

那目簡直讓人發,何無辜打了個寒,就在他要覺得不對勁的時候,蘇清風淡定地黑貓腦袋,道:“可以,過來吧。”

十分鍾後,何無辜在蘇清風房間裡打了地鋪,不遠蘇清風躺在床上,好像已經睡了。

房間裡很安靜,何無辜卻乾睜著眼,有點睡不著了。

蘇清風的窗外也能看見榕樹,卻沒有那麼像人的影子。

他剛才看見的,真是樹影嗎?

何無辜心裡惴惴,他想閉眼,卻又忍不住盯著窗外那樹枝看。

清冷,那樹枝刺穿黑夜,突兀地橫在窗前,就好像……就好像一隻鬼手,向他了過來。

何無辜打了個激靈,再回過神來時,發現自己居然不知什麼時候趴在了窗前。

他頓時大駭,著急地想喊蘇清風的名字,然而他的好像被人堵住,嗚咽著,怎麼也說不了話。

那樹枝就像一隻手,死死地拽住他,讓他離不了窗戶。他被迫看向窗外,看見榕樹之下站著一個黑影,是個面容模糊的人。

那人緩慢抬手,將一繩拋在樹上,打了個繩結,他的作很僵,不像人,倒像一

何無辜彈不得,只能眼睜睜看著那人打好繩結,又將自己的脖子了進去。

繩一下子繃,那人雙腳劇烈踢蹬,雙手在繩結上,撓得指甲斷裂,十指鮮淋漓。

恐懼攥住了何無辜的心臟,他張大了,卻說不出一個字。

有什麼東西滴在臉上,涼的,帶著濃烈的腥臭味,何無辜彎腰作嘔,再抬頭時,才發現自己已經不在房間裡了。

他在榕樹下。

他的頭頂,有個吊死的人。

那人的舌頭長長吐出,眼白上翻,一雙眼珠子卻直勾勾往下,死死盯住了他。

“啊——!!!”

響起的一瞬間,何無辜肩膀被人猛的一拍。

他一個激靈,好像從夢中驚醒,睜眼看見了蘇清風的臉。

“你醒啦,”蘇清風道,“你被魘住了。”

冷汗從額角落,何無辜愣愣地與他對視幾秒,忽然如驚弓之鳥從地上一躍而起,瘋狂環顧四周。

房間開了燈,明亮的燈灑落,沒有榕樹,也沒有吊死鬼。

蘇清風端給他一杯水,道:“放心,這裡沒有鬼。”

何無辜道:“我又看見吊死鬼了!就剛才,在那棵榕樹下——”

“我知道,”蘇清風道,“你差點被它害了,但現在已經沒事了。”他剛才一直看著何無辜,就是為了護他安全。

何無辜還沒緩過來,猛的灌了一杯水,他不敢閉眼,因為一閉上眼,又是那吊死鬼驚悚的臉。

“為什麼我會被鬼找上?”何無辜道,“這裡不是有穆老的鎮鬼符嗎?”

蘇清風十分誠懇地說了聲“對不起”,道:“被我撕了。”

他本來想自己遇鬼,沒想到何無辜的鎮鬼符失了效,惡鬼就先找上了何無辜——所以他才把何無辜騙到自己的房間裡,讓那惡鬼再上門一次。

何無辜委屈地:“……”

蘇清風道:“給你一道驅鬼符做補償。”

高級驅鬼符市價高昂,何無辜雖然買得起,但也知道蘇清風的驅鬼符肯定不是凡品,立刻原地失憶,道:“謝謝蘇天師,蘇天師真好。”

蘇清風安好何無辜,披上道袍要往外走,何無辜跟過去,道:“蘇天師,你要去哪裡?”

“去那棵榕樹下,”蘇清風道,“何家鬼祟的藏之地,應該就在那裡。”

榕樹已有五百年壽命,與何家相伴多年,是何家的鎮宅之樹。穆柏松說這裡的惡鬼有所依憑,可以輕易藏自己的氣息——如果惡鬼藏榕樹之下,借榕樹之靈藏自己,那穆松柏的推測就說得通了。

此時天已經快亮了,蘇清風趕到門口時穆柏松也在那裡,面沉如水。

“蘇小友,”他道,“我們得報警了。”

蘇清風抬頭,魚肚白將周圍照得朦朧朧亮,榕樹的枝葉之間,吊著一個人。

有人死了。

“死的是何家的廚子,”穆柏松著胡須道,“應該是在何家之外被害,又被那惡鬼將掛在了這裡。”

這個廚子是何家第一個撞鬼的人,之後暈倒被送進醫院,原本今天就會回到何家,沒想到人倒是提前回來了,卻了一

半小時後,警察趕到,他們中有人認識穆松柏,一見他便恭恭敬敬地喊了聲“穆老”。

穆松柏點點頭,又擺手指向蘇清風:“這位是蘇清風蘇天師,我的一位小友。”

警察既然認識穆柏松,也知道方局與天師局的存在,剛才和穆柏松打招呼的大隊長過來給蘇清風遞了名片,笑道:“蘇天師如果有需要幫助的地方,可以打這個電話。”

蘇清風知道穆柏松是有意將自己的人脈介紹給他,向他投去致謝的目,道:“謝謝。”

經過調查,何家的廚子果然是在醫院被害的,攝像頭記錄下他獨自一人走出醫院的畫面,蘇清風看了那段錄像,廚子臉青紫,額頭籠罩死氣,已經是一個死人了。

在此之前,這隻惡鬼針對的一直都是在何家的人,所有人都沒想到它會對何家之外的人下手,穆柏松看完那段錄像,皺眉對蘇清風道:“蘇小友怎麼想?”

“它應該是因為我們在這裡,無法對老宅裡的人下手才去殺廚子的。”蘇清風道,“既然沾了人命,就留不得了。”

穆柏松道:“確實,之前沒傷人命尚且可以被原諒,現在可不行了。”

當然,警察肯定不能對外說廚子是被惡鬼所殺,便以自殺定了案。何老尚在沉睡,何慶年不敢打擾他,直到第二天早上才和他說了這件事。

何慶年道:“我們已經給張叔家裡打了錢,他還有個小孩在鄉下,也被我們接到城裡來安排讀書了……”

何老臉鐵青,一口氣差點沒上來,何慶年趕給他拍背倒水,好不容易才讓他緩了過來。

“好好待他家人,是我們對不起他。”何老歎息道,“我記得當初撞鬼的不止他一人吧?”

何慶年點頭,道:“還有掃地的王媽,穆老已經派徒弟去保護了。”

何老向穆柏松道謝,穆柏松搖頭表示不用,又道:“何家主放心,蘇小友已經發現了那惡鬼藏之地,”

何老驚訝地看向蘇清風,道:“真的嗎?”

“還需確定,”蘇清風道,“何家主,能否請人將門口那棵榕樹挖開?”

何老一聽便道“不行”,又解釋道:“那是何家的氣運,我年時就有高人說過,那榕樹與何家禍福相依,是絕對不得的。”

蘇清風也沒有堅持,他的猜測並不只需要靠挖榕樹來驗證。

“那麼,能告訴我您的弟弟當年被安葬在哪裡嗎?”

何老皺眉道:“你還是懷疑是阿臻?”

“當初小茹在門口見到的人和您弟弟長得一樣,何家有吊死鬼作祟,您弟弟也是上吊自殺。”蘇清風平和道,“不管是不是您弟弟,這裡的鬼祟恐怕都和他有些關聯。”

何老沉默幾秒,重重地歎了一口氣。

——何臻被葬在城郊一片高檔墓園之中。

聽說他當初自殺,何家主母覺得晦氣,只是草草埋葬了他,後來何老歸來才將墳墓遷到這片墓園裡。

蘇清風到那時天已經完全亮了,墓園沒什麼人,只有一位掃地老人。

雖然過了多年,但何臻的墓碑依然很新,像是不久前才翻修過。碑面上著何臻的照,是個面容清雋的年輕男子,眉目溫和,那雙眼睛在看誰的時候似乎都含著笑意。

這樣的年輕男子當年卻因喜歡上同自殺,任誰都會覺得可惜。

蘇清風在墓碑前站了一會,墓園的老人拿著掃把,從那頭掃過來,又從這邊掃過去。

終於,在老人不知第幾次路過蘇清風邊後,他和懷裡的黑貓一起轉過了頭。

“請問您有什麼事嗎?”

“我有什麼事,”老人拿著掃把道,“我不就是在掃地嗎?”

蘇清風道:“您已經掃了這塊地四遍了。”

老人:“……”

蘇清風道:“您和何臻先生識嗎?”

老人臉微變,道:“你認識他?”

蘇清風道:“如果不認識,為什麼要來這裡?”

老人又追問道:“你是他的誰,和他有什麼關系?”

“我和他沒關系,但我是來這裡查案的。”蘇清風道,“查他當年之死。”

老人一下子抓了手中的掃把,枯瘦皮上青筋凸起,他松垮的臉皮微微,好像是一個冷笑:“都過了那麼多年了,有什麼可查的。”

黑貓把腦袋擱在蘇清風掌心,懶洋洋地“喵”了一聲。蘇清風撓撓貓咪下,淡淡道:“他死後鬼,出來作,當然要查。”

老人一下子破了音道:“果真?!”

一般人聽到這類鬼神之說,可能第一反應是荒謬,而看老人的反應,好像他對此深信不疑。

“他真的變鬼,去找何家報仇了?”

蘇清風沒有立刻回答老人的追問,而是反問道:“你怎麼知道他要去何家報仇?”

“我當然知道,除了找何家報仇,他還能找誰?!”

老人激地說著,甚至丟掉了手中的掃把。

“當年害死他的就是何家!是那個王八蛋何承清!”

蘇清風微微挑起了眉。

何承清不是別人,正是何臻哥哥,現在的何家家主——何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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