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日，一早便是云布。

姚蕓兒坐在床頭，大紅的嫁襯著似柳的段，一頭烏黑的長發早已綰在腦后，出一張白凈如玉的瓜子小臉，兩彎柳葉眉下，是一雙秋水般的杏眸，盈盈然仿佛能滴下水來。

馬上，便要嫁給村子里的屠戶了，此時心里倒真說不出是何滋味。

今年不過十六歲，可那屠戶袁武卻已經是三十出頭的人了，讓嫁給一個屠戶已讓人怕得慌，更遑論這個屠戶還比自己年長了這樣多，對于這一門婚事，的心里只有懼怕。

清河村地方小，男男一般都是在十幾歲便了親，有的人家家境寬裕些的，還會為兒子聘一位年紀稍大的媳婦，俗稱娘妻，為的便是更好地服侍夫君、伺候公婆。似袁武與姚蕓兒這般的老夫妻，村子里可謂是絕無僅有，倒也難怪一些長舌婦要在背地里嚼舌頭了。

聽到“吱呀”一聲響，姚蕓兒轉過子，就見姚母端著一碗荷包蛋走了過來。

“娘……”的聲音婉，這一聲剛喚出口，那眼眶便紅了。

姚母心里也是難，將那碗荷包蛋送到兒面前，對著兒言道：“快吃些墊墊肚子，待會兒男家就要來迎親了。”

姚蕓兒將那碗荷包蛋接過，剛咬了一口，淚水便撲簌撲簌地落了下來，生怕被母親瞧見，將頭垂得很低，直到將那一碗荷包蛋吃完，眼淚也止住了，方才抬起頭來。

姚母見兒那雙眼睛雖哭紅了，可仍舊晶瑩清亮，因著今日親，那張小臉還搽了些胭脂，更是顯得白里紅，猶如凝脂。

姚家三個閨，無論是大姐金蘭，還是二姐金梅，相貌都毫無可取之，可不知為何，單單這三丫頭姚蕓兒卻長得跟絹畫上的人似的，這十里八村的，也找不出一個比更的人來。

這般俊俏的人，本是要找個好人家的，可如今世道荒涼，自從數年前嶺南軍起義后，朝廷便連年征兵，縱使嶺南軍如今已被鎮，可朝廷里的軍隊也折損得厲害，征兵之事非但沒有停歇下去，反而愈演愈烈。

姚家獨子姚小山也在征兵名冊里，若是姚家能拿出一筆銀子送給里正，便能將姚小山的名字從名冊里劃去，可姚家家貧，一家人一年到頭就指著那幾畝薄田度日，甭說銀子，就連平日里的溫飽都了難事，萬般無奈下，姚家二老一合計，便想著將姚蕓兒嫁到鄰近的鎮子上，去給劉員外當小妾。

那劉員外已是五十開外的年紀了，將兒嫁過去，無疑是讓兒往火坑里跳，可二老的確是沒法子，金蘭已嫁人，金梅也與鄰村的秀才定親了，這事便只得落在姚蕓兒上。

誰也沒想到，就在前不久，屠戶袁武竟會遣了婆，來姚家提親。

袁武是外鄉人，平日里除卻必要的生意，從不與村民來往，村子里也沒人知曉他的來歷，但見他生得魁偉健壯，又是個不多言多語的子，整個人都出一抹冷銳與凌厲，直讓人不敢接近，是以他雖在清河村住了三年，可村民依舊對他十分陌生，甚至一些膽小的在路上遇見了他，都經不住要繞道走，倒像這屠戶是個瘟神一般。

“蕓丫頭，你別怨爹娘心狠，咱家只有小山這麼一獨苗，他若是上了戰場，你說我和你爹還有啥奔頭？”姚母凝視著兒如花似玉的小臉，心里卻是一陣陣地疼，這一句剛說完，便再也說不下去了。

姚蕓兒知曉家里的難，眼圈微紅，只握住母親的手，輕聲道：“娘，您別難過，兒心里都明白。”

姚母一聲喟嘆，瞧著眼前聽話懂事的兒，心里的愧疚不免更甚，娘兒倆還未說個幾句，就聽院外傳來一陣嘈雜，顯然是迎親的人來了。

說是迎親，也不過是幾個漢子抬著一頂簡陋的小轎，與婆一道進了姚家的大門。

姚家家貧，姚家二老也無多余的銀錢來為兒添置嫁妝，就連家門口放的那一掛鞭炮也都是稀稀拉拉的，還沒響個幾聲就安靜了。

姚蕓兒便這樣出了家門。

袁家也不比姚家好到哪去，因著袁武平日里不大與村民來往，如今娶親，家里竟連個道喜的人都沒有，小院里安安靜靜的，甚至院門上連個“囍”字也沒有。

轎夫將姚蕓兒送到了門口，婆攙著姚蕓兒下了轎，將送進了屋子，瞅著眼前這新房冷冷清清的，連個熱乎勁兒都沒有，那心里也是止不住地唏噓，只覺得這門婚事，的確是委屈了姚蕓兒。

幾個轎夫領了喜錢，早已走了個干凈，待婆走出屋子，就見袁家的院子里，一道高大魁梧的影筆如劍，聽到的腳步聲，男人轉過了子，出英武果毅的容，正是袁武。

剛迎上袁武的黑眸，婆心里便是一個咯噔，只覺得那黑眸雪亮，讓人看得心里發慌。站在那里，甚至連賀喜的話都忘了說。

男人面無表，只將一串銅錢遞了過去，婆回過神來，趕忙將那喜錢接過，不得要說幾句喜慶的話，可見眼前的男人一臉漠然，整個人都散發著一抹淡淡的冷冽，那話便好似哽在了嗓子眼兒里，再也說不出口了。

婆囁嚅著，道過謝后便拿著喜錢匆匆離開了袁家的大門。

至此，原本便冷清的小院，更是靜到了極點。

男人抬眸，就見窗戶上映著一道的影，低眉垂目，纖細的腰若楊柳，仿佛他一只手，就能將其整個地握住。

袁武不聲，上前將門推開，就見那抹溫婉的影輕輕一，一雙白皙的小手不安地握在一起，他瞧在眼里，遂上前將新娘的蓋頭一把揭了下來。

白如玉的臉蛋上暈染著紅云，翼般的黑發綰在腦后，白勝雪，柳眉杏眸，讓人看著不心頭一。

雖是同村，但袁武并未見過姚蕓兒，一來他整日里深居簡出，又是外鄉人；二來他是個屠戶，聽起來難免讓人怕得慌，就連每日里來袁家買的，也大多是些莊稼漢，但凡年歲稍輕一些的媳婦，都是不敢來的。

袁武從沒想過自己的新娘竟會如此貌，縱使婆之前告訴過他姚家的三丫頭是清河村里出了名的人，可他也全然不曾走心，只道清河村這般偏僻荒涼的地方，又哪會有什麼人？

可當他掀開蓋頭的剎那，才知道那婆并未欺瞞他，這姚蕓兒雖是村野人家的閨，卻生得細致清婉，非常。沒承想這山窩窩里，倒真有這般的金凰。

男人的眸子烏黑如墨，靜靜地著自己的新娘，心頭卻暗道了一聲慚愧，讓這般花容月貌、年紀又小的姑娘嫁給自己，倒真應了外間的傳言，的確是委屈了人家。

姚蕓兒見眼前的男子約莫三十歲年紀，劍眉朗目，高鼻闊口，許是因著已至盛年的緣故，臉龐上頗有風霜之，尤其一雙黑眸，深邃斂，極威懾力。

在娘家時，也曾聽過屠戶袁武的名頭，人人都道他子古怪，行事駭人，在心里，本以為這個男人定是長得十分兇惡丑陋的，卻從未想到，他長得非但不兇，而且一點兒也不丑，甚至，他是好看的，男人家的那種好看。

這樣一想，的臉龐頓時一熱，默默地將臉頰低垂，再也不敢瞧他，只出纖巧的下顎，與頸彎一小片白如凝脂的來。

袁武沒有說話，打來了熱水，將姚蕓兒臉上紅紅白白的胭脂水洗去，的臉蛋猶如剛剝殼的蛋一般，細膩，一鮮紅的嫁束著娉婷裊娜的姿，似柳。

許是見的睫輕輕抖著，自始至終都低垂著眼簾坐在那里，也不敢去看他，袁武終是開了口，低沉的聲音聽在耳里，渾厚而有力：“你不用怕，我既然娶了你，自然會好好待你。”

姚蕓兒聞言，心頭便是一怔，忍不住向他去，男人的材十分高大魁梧，須得抬起頭才能看清他的臉龐，他的目深邃、黑亮，猶如兩團火，灼灼人。

見姚蕓兒俏生生地看著自己，男人上前將一把抱在了懷里，的子纖細而，滿懷的溫香玉。

驟然被他抱在懷里，姚蕓兒不由自主地到害怕，他的手掌糙而溫暖，地箍在的腰際，令彈不得，而他掌心的溫度更是滾燙，幾乎要過布料，將的都給灼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