妻如蕓》第六章 娘家遇難

這一日,姚蕓兒在家里做了些點心,打算送到娘家,剛走到路口,就見前面圍滿了人,約還有孩子的哭聲,定睛一看,才瞧見兩個婦人扭打在一塊,正是王婆子與姚母!

卻說王婆子待金蘭死后,好些日子都沒敢出門,王家村的村民私下里都說是活活將金蘭死,那姚金蘭的鬼魂定是不會放過,這話不知怎的落進了的耳里,一直到如今過了七七四十九天,等煞氣過了,才敢出門。

這次來清河村,不為別的,只為從姚家將大妞和二妞帶走。

說到底大妞和二妞終究還是王家的人,可姚母知道這王家母子的為人,孩子落進王家就是羊虎口,又哪里肯讓王婆子將孩子帶回去,于是兩人互不相讓,在姚家便破口大罵了起來。

姚母一想起兒在他們家的苦,落得的下場,只恨得牙,還沒說個幾句,便撲了過去一把抓住王婆子的頭發,那王婆子也不是善茬兒,當下兩人便廝打了起來。

這一鬧騰,周圍的街坊都趕了過來,大伙兒都曉得那王婆子是個難纏的潑辣貨,都是一個村的,街坊們生怕姚母吃虧,一些嬸子婆子便假意上前拉架,暗地里往王婆子上你掐一把,我踢一腳的,總之要讓這老婦討不了巧去。

王婆子嚷得厲害,只道姚母仗著人多,要害命,這般鬧了片刻,王婆子終是再也支撐不住,只想著落荒而逃。

姚母哪里肯放過,兩人都是披頭散發,拉扯著一直到了路口。姚蕓兒擔心母親吃虧,將點心往街坊的手里一塞,便匆匆趕了過去,姚母形如瘋魔,拼了命似的往王婆子上打,王婆子心里本就發憷,時間一久,只被姚母打得嗷嗷喚。

姚蕓兒見母親紅著眼睛,心頭一個咯噔,趕忙上前和那些嬸子婆子一起,花了好大的力氣才將姚母勸住,而那王婆子從地上爬了起來,臉上青一塊紫一塊的,就連裳也落滿了腳印,瞧起來狼狽不堪,一直跑了老遠,才敢扭過頭來,對著姚母嚷道:“死老婆子,你扣我孫兒,老娘明兒就去府告你,你們姚家一個個的就等著被抓進牢里,給老娘吃牢飯去!”

姚母氣得渾發抖,作勢還要上前和拼命,街坊們趕忙將攔住,那王婆子瞧著這陣仗又怕了起來,扭著小腳,匆匆忙忙地走遠了。

街坊們三三兩兩的,都上前勸著,好容易將姚母勸回了家,便也紛紛散去了。

姚蕓兒見母親氣得厲害,倒了杯水,遞到母親手里。

姚母罵了半天,正口干舌燥,此時見到兒端了水來,心口便是一暖,瞧著姚蕓兒清純的小臉蛋,也存了幾分疼惜,招手喚了兒在自己旁坐下,嘆了口氣道:“蕓丫頭,家里這陣子事多,咱娘倆也是好些日子沒說些己話了。”

姚蕓兒握住了母親的手,溫聲道:“娘,您甭擔心,相公已經說了,往后大妞和二妞的事他不會不管,您和爹爹只要將子養好,其他的事,給他就行。”

姚母聽了這話,心下百集,隔了片刻,卻低了聲音,對著兒道:“你和娘說說,你這親也有一陣子了,咋還沒個靜?”

姚蕓兒小臉先是浮起一茫然,而后才想明白母親話中的含義,當下便臊得臉通紅,只低下眸子,得連話都不敢說了。

“不是娘說你,姑爺年紀不小了,你可一定要趕給他生個兒子,才算是拴住了他的心,不然你瞅瞅你大姐,若有個兒子,又哪還能落到這步田地?”姚母說起大兒,又忍不住悲從中來,揮起袖拭淚,姚蕓兒瞧著心里也難,在娘家也沒待得多久,便起回家了。

剛到家,就見男人正站在院子里劈柴,隆冬時節,他上卻只著了一件單,魁梧的軀高大拔,結實矯健。

姚蕓兒擔心他著涼,便將他的棉襖取了過來,道:“相公,快將棉披上吧,小心著涼。”

袁武將斧頭擱下,搖了搖頭,說了句:“我不冷。”

“不冷也要穿,若等骨頭里進了寒氣,上了年紀后每日里都會疼的。”姚蕓兒不依,將棉解開,非要男人穿上不可。

袁武心下無奈,微微揚,終究順著的心意將棉穿在了上。

“方才,王婆子來了。”姚蕓兒踮著腳尖,一面為男人扣著棉上的扣子,一面輕聲細語,“要把大妞和二妞帶走,娘氣極了,和打了一架。”

“哦?”袁武淡淡笑起,“那誰打贏了?”

姚蕓兒瞋了他一眼,自己也微微笑了起來。

為他將扣子扣好,姚蕓兒心里卻還是有些不安,又開口道:“王婆子臨走前,說是要去府告狀,說我娘扣著的孫,要把咱們都送到府里去坐牢。”

男人聽了這話,遂握住了的小手,安道:“不過是隨口說說,不要。”

姚蕓兒見自家男人這樣說,心頭頓時踏實了不,想起自己離開家時,母親說的那些話,臉龐便微微發燙起來,只覺得心里甜的,忍不住將子埋進男人懷里。

“怎麼了?”見一聲不響地鉆進自己懷里,袁武不免覺得好笑,出胳膊,攬住的腰肢。

“相公,咱們生一個小娃娃吧。”姚蕓兒抿著角,梨窩淺淺,秋水般的瞳仁里滿是,就那樣在男人的懷里昂起腦袋,凝視著他。

袁武黑眸一滯,聲音倏然低沉了下去:“怎麼突然想起這個?”

姚蕓兒臉龐一紅,輕聲道:“方才在家,娘和我說人只有為男人生了兒子,才能把男人的心拴住。我……我想給你生個兒子。”姚蕓兒說到這里,輕輕垂下眼簾,聲音已低不可聞,“這樣,我就能拴住你了。”

袁武的臉蛋,只覺得忍俊不,微微一笑,復又將按在自己懷里,他的聲音低沉而溫和,聽得人忍不住要沉溺下去:“傻瓜,不管有沒有兒子,你都已經拴住我了。”

姚蕓兒臉龐上的紅暈更深了一層,心頭滿是甜出胳膊環住男人的健腰,小聲道:“你沒騙我?”

“沒騙你,”袁武拍著的后背,黑眸深邃銳利,著這座農家小院,終是輕輕一哂,低著聲音道了句,“我被你拴得的,一輩子都跑不了。”

臨近年關,大雪紛揚而下,清河村的村民瞧著這大雪,每個人都喜滋滋,只道是瑞雪兆年,來年定是有個好收

豈料,這大雪竟是沒完沒了,眼見著一連下了數日,就連那通往鎮子里的路都給堵上了,村民這才慌了,這大雪若一直下下去,只怕還沒被死,就要被凍死了。

因著連日來的大雪,姚蕓兒這幾日都沒有出門,只和袁武待在家過著自己的小日子。袁家什麼都不缺,灶房里的兩個大水缸都是滿滿當當的,米缸面缸里也是滿的,尤其是柴火,幾乎堆滿了半間屋子,因著快要過年,姚蕓兒腌了好幾塊豬,也都垂在灶房里,早已被風干,想吃便可以吃了。

此外,袁武前些日子趕著大雪封路前去了一趟云堯鎮,將年貨也置辦齊全了,尤其還為姚蕓兒買了些小媳婦們都喜歡的小玩意兒,至于點心糖果之類的,更沒得說,今年算是姚蕓兒長這麼大,過得最盛的一個年了。

這一日大雪依舊下個不停,屋子里生著火,倒是暖融融的,兩人吃了晚飯,便早早地上了床,姚蕓兒倚在袁武的懷里,小手卻握著一把剪子,正在細細地剪著花紙,打算等過年時,好在窗戶上,加點兒喜氣。

袁武將抱在懷里,從他膛上傳來的暖意源源不斷地往姚蕓兒上鉆,讓忍不住地扭了扭子,嗔了句:“相公,你別抱得我太,我熱。”

袁武笑了,將被子為掖好,白皙如玉的頸彎,忍不住俯下子,用自己的胡楂扎了上去。

“別鬧,”姚蕓兒被他扎得,忍不住笑出了聲來,一面躲,一面笑道,“我這馬上就要剪好了。”

想起手中還拿著剪子,袁武便停了下來。姚蕓兒手巧,沒一會兒便剪出一朵窗花,那紅艷艷的十分喜慶,若在窗戶上,也定然是十分好看了。

“好了,余下的明天再剪吧。”袁武見剪好,便沉沉開口,那雙手又不老實起來,探進襟里去,在姚蕓兒細膩上游移。

姚蕓兒卻搖了搖頭:“不行,明天還有明天的事兒,我還要做年糕,炸圓子,今晚一定要把這窗紙剪好才行。”

袁武見依舊埋首剪著窗花,的側雕玉琢,落進他的眼底,讓他心頭一,甚至覺得這世上再也不會有什麼,會比這一刻更好。

爐子里燒著柴火,不時發出噼啪聲,姚蕓兒晚間還將吃完的橘子皮扔了進去,整間屋子都是沁人心脾的橘子香,在這寒冷的冬夜,讓人嗅著,更覺得無限溫馨。

待姚蕓兒將窗紙剪好,夜已經深了,剛收拾好東西,姚蕓兒卻覺得肚子里嘰里咕嚕地響了起來。

姚蕓兒很是赧,但還是轉過子,對著男人地說了句:“相公,我了。”

袁武自然也聽見了,當下便噙著笑,刮了刮的鼻尖道:“想吃什麼?”

姚蕓兒剛要開口,卻聽院外傳來一道拍門聲,是小弟姚小山的聲音,在這寂寥的冬夜里,更顯得分外清晰。

“姐,快開門,姐!”

姚蕓兒聽弟弟的聲音十分急切,只以為娘家出了事,頓時便慌了,掀開被子便要往外跑,男人一把將拉住,將裳為披好,道了句:“在這里等著,我出去看看。”

姚蕓兒焦灼不已,袁武剛將房門打開,一風雪便撲面而來,男人迅速將門關嚴,大步向院外走去。

剛打開鋪子的大門,就見姚小山一臉冰碴子,聲音抖得不樣子,剛看見袁武,便哇一聲哭了出來:“姐……姐夫,咱……咱家的房子被大雪垮了,娘和大姐都沒啥事,可爹爹……爹爹還被大雪著,娘……娘要我趕快來找你……”

姚小山到底年紀小,又因著天冷,話都說不利索,好不容易上氣不接下氣地將話說完,就聽一陣腳步聲由遠及近,袁武回過頭去,正是姚蕓兒不放心,從屋子里趕了過來。

“爹爹怎麼了?”姚蕓兒在院子里便已聽見了姚小山的哭訴,當下那一張臉蛋也不知是因為冷,還是懼怕,蒼白如雪。

袁武瞧見出來,眉頭便皺起,道:“你和小山先回屋,我去將岳丈他們接過來。”

“我也要去。”姚蕓兒擔心娘家,口而出道。

袁武眉頭擰得更,臉也沉了下去,只沉聲道了兩個字:“聽話。”而后轉向姚小山,吩咐道:“帶你姐姐回屋。”

說完,便頭也不回地闖進了茫茫風雪。

待袁武趕到姚家時,就見姚母與姚金梅正癱在雪地里,互相抱一團,冷得直哆嗦。待看見袁武冒著風雪大步而來時,姚母倒還好,金梅卻是“哇”的一聲,哭了起來。

姚母此時見到婿,便如同看見了救星,雖不至于像兒一般大哭,那眼圈也是紅了,巍巍地對著袁武說道:“婿,蕓兒爹還被房子埋著,你可要想法子救救他啊!”

袁武也不廢話,只說了聲:“岳母放心。”

姚蕓兒在家里坐立不安地等待著,待聽得敲門聲響起,姐弟倆慌忙將門打開,就見袁武一寒氣,背著姚老漢走了進來。

“爹爹!”姚蕓兒見父親雙眸閉,臉慘白,顯是傷得極重,當下一張小臉便驚惶起來,失聲喚道。

“先回屋再說。”袁武腳下不停,徑自將姚老漢背進了屋子,姚母與金梅領著兩個孩子,一路在后頭趕慢趕,隔了好一會兒,才匆匆趕了過來。

姚老漢被倒下的房梁砸斷了,又加上被那冰天雪地的一凍,便昏厥了過去,直到袁武將他置于床上,灌了一碗熱湯下去,方才漸漸蘇醒過來。

這一醒,那斷便剮心般地疼,瞧著姚老漢疼得冷汗淋漓,姚母慌得沒主意,也沒臉再去使喚婿,只讓兒子速去請個大夫過來瞧瞧,看能不能將姚老漢的斷接上。

“娘,下這麼大雪,你讓我上哪兒去請大夫!”姚小山啞著嗓子,看那樣子都快難為哭了,眼見著連日來的大雪將路都封住了,也的確沒法子去鄰村請大夫。

姚母急得如同熱鍋上的螞蟻,正焦灼間,卻見袁武走到姚老漢旁,出手,在姚老漢的傷按了一按。

“姑爺,你瞧這……”姚母此時也顧不得別的,只得觍著臉上去問道。

“不用去請大夫,我來。”男人面沉穩,一面說,一面卷起自己的袖,這些接骨之類的活,對他而言并不陌生,他手前,對姚老漢低聲道了句:“得罪了。”

姚老漢見袁武開口,中只發出嗬嗬聲,已是疼得說不出話來。

袁武斂下眸子,出手去為姚老漢接骨,姚老漢咬牙關,愣是沒吭一聲。正好骨后,袁武又去灶房挑了一塊木板過來,用棉布將木板固定,忙活完這些,袁武站起子,額角已起了一層汗珠。

“相公,快吧。”姚蕓兒瞧著心疼不已,趕忙將汗巾子遞了過去,讓男人了把臉。

“姑爺,等明日里天亮我們就回去,這一晚,倒是要在你這里叨擾一宿了。”

姚母臉上訕訕的,眼見著自己這一大家子,老的老,小的小,那張老臉便止不住地發燙,可偏又沒法子,家里的房子早就年久失修,先前每年冬天,一下雪就提心吊膽的,生怕自家這老房子會經不住,可巧今年雪下得厲害,便趕上了。

袁武卻搖了搖頭,淡淡道了句:“這幾日您和岳父便在這里住下,等將房子修好,再回去不遲。”

說完這一句,男人便走出了屋子。

“相公……”姚蕓兒瞧著,也趕忙跟了出去,兩人一道走進灶房,瞧著袁武的臉深沉,姚蕓兒心頭有些發憷,慢騰騰地走到男人旁,輕輕地搖了搖他的袖,道了句:“相公,你是不是生氣了?”

袁武回眸,瞧著自己的小娘子,遂將眉宇間的下去,的小臉,道了句:“沒有,別瞎想。”

姚蕓兒終究是年紀小,娘家出了這檔子事,也不知該怎樣做才好,雖然希冀著家人都能在自家住下,可想起袁武,心里不免又是愧疚,只覺得對不住他。

“岳父岳母住在咱們那間屋子,你和你二姐帶著兩個孩子住東邊,至于小山,你在堂屋里給他鋪個地鋪,湊合一下吧。”

“那你呢?”

“我住這里就行。”

袁武沉聲說著,下了自己的外,此番來去匆匆,那雪早已浸在裳里,此時已慢慢融化,隨著男人的大手一擰,便擰下了不的水。

姚蕓兒瞧著,趕忙打來熱水,讓男人拭著,又去屋里為他取來了干凈的裳。待男人將裳換好,卻見自家小娘子還在那里站著,睜著剪水雙瞳瞅著自己,眼圈卻是漸漸紅了。

“怎麼了?”袁武最見不得哭,此時看著快要落淚的模樣,黑眸便浮起一抹無奈,心頭卻是了,將攬在懷里,低聲開口。

“相公,自從你娶了我,我們家的事就沒讓你心,讓你又出錢又出力的,現在,還要委屈你住在柴房,這都怨我……”姚蕓兒心里難過,話還沒說完,淚珠便吧嗒吧嗒地落了下來,打在男人的手背上,滾燙的淚珠,似是要一路灼進他的心里去。

“說什麼傻話,這又怎麼能怨你?”袁武見一個淚人兒,黑眸中無奈之愈濃,說到底還是心疼與憐惜,只得把摟在懷里輕聲哄勸幾句,直到姚蕓兒止住了眼淚,他方才拍了拍小娘子的后背,道:“時候不早了,回去歇著吧。”

姚蕓兒抹了抹眼淚,聲道了句:“我和你一道在柴房睡吧。”

袁武淡淡一笑,的臉頰,道了句:“回去吧。”

而這一夜,便如男人所說那般,悄然而過。

余下來的幾日,待雪下得稍稍小了些,袁武在村子里尋了幾個工匠,打算將姚家的房子修繕一番。

因著天冷,工匠們大多不愿出來做活,直到男人將工錢翻倍,方才有人愿意,至于銀子,自然也是如流水般地使了出去。

而袁武自己,也一道在姚家幫忙,清河村人偶爾在背后提起姚家,莫不紛紛咂,只道那姚家二老也不知是上輩子修了什麼福,這輩子才得了這麼一個好姑爺。

姚小山也被姚母趕回家幫忙,這一大家子的花銷十分厲害,沒過幾日,那原本滿滿當當的米缸面缸,便眼見著了下去。

姚母瞧著十分過意不去,只道等來年收上了莊稼,定給袁武夫婦送上幾袋子糧食。

姚蕓兒每日里在家將飯菜做好,等著男人回來吃,袁武的話本就不多,如今姚家的人全住了過來,便更沉默寡言了起來,時常一天下來,也聽不得他開口說幾個字,姚蕓兒看在眼里,只覺得心里難極了。

這一晚,待二姐與兩個小丫頭睡著,姚蕓兒悄悄起,隨手披了件裳,躡手躡腳地走出了屋子,向著灶房走去。

“吱呀”一聲輕響,姚蕓兒推開灶房的木門,就見袁武躺在柴火堆上,一旁散著一條薄被,他卻也沒蓋,就那樣和躺著。

姚蕓兒瞧著,鼻尖頓時一酸,輕手輕腳地上前,為男人將被子蓋上。

“三更半夜的不睡覺,跑到這里來做什麼?”

驀然,男人的聲音響起,將姚蕓兒嚇了一跳。

“相公,你醒了?”姚蕓兒小聲開口。

袁武睜開了眼睛,姚蕓兒倚在他旁,一張小臉雪白,雙頰被冷風吹得紅撲撲的,猶如搽了一層胭脂,因著冷,纖細的子不住地打戰,就連話都說不利索。

袁武瞧著,也不多話,就將一把抱了過來,察覺到冰涼的子后,那眉頭不由自主地皺,低聲斥道:“怎麼不多穿件裳?”

姚蕓兒蜷在他的懷里,小手攥住他的袖口,將臉蛋埋在他的懷里,也不說話,唯有淚水無聲地落了下來,打在他的口。

“哭什麼?”瞧見落淚,男人的聲音便溫和了下來,糲的掌心在的臉頰上挲著,為將淚水拭去。

“相公,你別不理我。”姚蕓兒哽咽著,聲音又小又,讓人聽在耳里,只覺得心水一般地潤著,無論有多大的火,都因這麼一句,消匿于無形。

“我哪有不理你?”袁武既是無奈,又是憐惜,滿眼的淚水,黑眸中的疼惜之越發深邃,捧起的臉蛋,在瓣上吮了一口。

“你這幾天,都沒有和我說過話。”姚蕓兒說著,心里既是傷心,又是委屈,出小手環住丈夫的頸,又香又若無骨,倚在夫君的上,任由他用被子把自己捂得嚴嚴實實。

袁武聽了這話,便道:“家里人多,我就算想和你說話,也尋不到機會。”

姚蕓兒聞言,倒也覺得他說得極是,當下昂起小臉,對著男人道:“那爹爹家的房子,還有多久才能修好?”

“怎麼,是想讓岳父岳母回去?”男人說著,角勾勒出一抹笑意。

姚蕓兒小臉一紅,卻還是點了點頭,承認道:“爹娘和二姐他們在,相公只能歇在柴房,我自然也希家里的房子能快些修好,等他們回去了,相公就能回房住了。”

袁武微微一哂,不置可否,在的臉頰上親了親。

“相公,今晚我也在這里睡,陪著你好嗎?”姚蕓兒在男人的口,聲道。

“你子弱,這里寒氣太重,還是回房去吧。”袁武的大手的發,溫聲說道。

姚蕓兒搖了搖頭,瓜子小臉上紅暈盈盈,一字一句,卻是溫婉清晰:“不,相公睡在哪兒,我也要睡在哪兒,別說是這間柴房,就算相公以后住在荒郊野地里,我也要和相公住在一起。”

袁武聞言,深雋的面容微微一震,他沒有說話,只是抬起姚蕓兒的小臉,不由分說地吻了下去。

姚蕓兒念著這些日子男人吃的苦,便心疼極了,當下亦是溫順而乖巧地倚在男人懷里,任他憐惜。

翌日,姚母瞧著兒眉梢眼角都喜滋滋的,再也不似幾日前那般垮著一張小臉,又聽得金梅說起,只道蕓兒昨晚去了柴房,與婿一道住了,那心里便明白了過來,只更加過意不去。雖說是自己一手養大的閨,可如今這般吃人家,住人家,還指著人家幫自己修房子,那老臉便臊得通紅,只覺得自己再也無臉在袁家住下去了。

和姚老漢一商議,兩人也都是一個意思,便收拾好了東西,和婿打過招呼,縱使家里的房子還沒修好,也要領著孩子們回家不可。

見他們去意已決,袁武沒有多言,將他們送了回去,姚家的那幾間茅草房已修好了兩間,姚家人便先住著,余下的只得慢慢修繕了,因著快要過年,袁武又舍得銀子,工匠們倒也不曾懶,將活做得是又快又好。

姚家這一年因著房子的事,家里兒什麼都沒準備,到了年三十,姚母正在家發愁,不知該怎麼熬過這個年關,卻見兒拎了一個籃子,里面是炸好的圓子,還有幾塊年糕,此外姚蕓兒還拎了一大塊臘,一道送到了娘家。

姚母瞧著這些東西,也不知說啥才好,對著兒道:“蕓丫頭,你送這些回來,姑爺知不知道?”

見母親擔心,姚蕓兒便笑了,溫聲安著母親:“娘,你放心,這些都是相公要我送來的。”

姚母一聽這話,心里便是一陣熨帖,松了口氣。

“本來還要送一壺酒來的,可相公說爹爹的傷還沒好,不宜喝酒,所以就沒送來。”姚蕓兒聲音清甜,角一對甜的小梨窩,娘兒倆又說了幾句閑話,姚蕓兒惦記著家里還有很多事沒做,也沒在娘家待多久,就趕了回去。

瞧著兒的背影,又看著那一籃子的菜,姚母微微一嘆,只覺得心頭說不出是啥滋味,正出神間,就聽一陣“篤篤篤”聲傳來,抬眸一瞧,正是傷未愈的姚老漢,拄著拐杖走了出來。

“你咋起來了,快回去歇著。”姚母趕忙起扶住了姚父的子,姚老漢揮開的手,指著那一桌的東西問道:“這些,都是蕓丫頭送來的?”

姚母點了點頭,道:“家里啥都沒有,蕓丫頭送了這些菜回來,也好讓咱們把這個年熬過去。”

姚老漢著手,指著姚母道:“姑爺為了給咱修房子,也不知花了多銀子,這些東西,你咋還有臉收?”

姚母老臉一熱,卻依舊梗著脖子道:“蕓丫頭說了,這些也是婿要送來的,你這老頭子又嚷個什麼勁兒。”

姚老漢氣急,只道:“你自個兒說說,自從蕓兒親后,姑爺幫了咱家多忙,若這次不是姑爺,我這把老骨頭怕也早沒了,你咋還有臉拿孩子們的東西?”

姚母被姚老漢說得磨不開臉,只將子一轉,一語不發起來。

姚老漢看著那一桌的菜,隔了好一會兒,方才一嘆道:“說到底,蕓丫頭終究不是咱親生的閨,咱們吃的,住的,如今又拿的,我這心里頭,總是有點不安穩。”

姚母聽了這話,才回過子,道:“你這說的什麼話,想當年若不是你從鎮里把抱了回來,我每日里熬了米湯,一口口的,費了多心才把養大,若沒咱們,哪還有今天?又上哪兒嫁這麼好的男人去?”

姚老漢憶起往事,只覺得百集,拄著拐杖默默走到一旁坐下,蒼老的容上則是一片淡淡的晦暗。

“一晃眼,都過了十七年了……”姚老漢說著,嗓音低啞難言。

“可不是,我還記得那年,也是下著大雪,東頭喬大的老娘,就是那一年凍死的。”姚母挨著丈夫坐下,一道陷了回憶。

夫婦倆均沉默了下去,也不知過去了多久,姚母終是開口道:“老頭子,你說這蕓丫頭,到底是誰家的閨?這麼多年來,我瞅著長得那樣標致,子骨也是小小的,一點兒也不像咱北面人,倒好像那戲文子里唱的南面大小姐。”

姚老漢眼眸微瞇,似是在回憶往事,隔了好一會兒,才慢慢道:“這孩子的來歷的確有些不太尋常,咱們將養大,也算是做了件善事,如今又得嫁了個好夫婿,也算是這孩子命好。”

說完,姚老漢似是想起什麼一般,又開口道:“對了,那東西你可一定要收好咯,這些日子家里糟糟的,工匠們進進出出,可千萬別被歹人去。”

“你放心,我曉得,那東西一瞧就金貴,我哪敢擱,這些天一直都藏著。”

姚老漢聞言,遂放下心來,還沒坐一會兒,便氣吁吁的,只得讓姚母又將他扶上床歇著。

姚蕓兒剛回到家,便將早已為男人做好的棉取了出來,捧在男人面前,要他穿上。

袁武見那棉針腳細,一針一線,足以見得做裳的人用足了心思,當下斂下雙眸,將那嶄新的棉穿在上,只覺十分輕,說不出的舒適。

到了晚間,雖然家里只有兩個人,但姚蕓兒還是備下了一桌子的菜,涼菜是清油拌蘿卜,炒菜是腌菜配辣子,白菜炒干,又做了個咸魚蒸,紅燒圓子,此外,還有一大鍋香噴噴的湯。

這一頓年夜飯,也是姚蕓兒長這樣大,吃得最盛的一頓了。

“相公,快吃吧,嘗嘗我的手藝。”姚蕓兒將碗筷為男人布好,自己則夾起一筷子蒸,擱進男人碗里。

因著是過年,袁武斟了兩杯酒,遞給姚蕓兒一杯,姚蕓兒從沒喝過酒,舌尖剛沾上那麼一點兒酒水,便趕忙吐了吐舌頭,嚷了句:“好辣!”

袁武瞧著,便笑了起來,兩人吃了這一餐飯,飯后又喝了鮮湯,姚蕓兒擔心袁武沒吃飽,還要去給他做些主食,不等站起子,袁武便將抱在懷里,他的氣息帶著酒香,只道自己吃飽了,要別再忙活。

除夕夜里吃了年夜飯,便要守歲了,姚蕓兒將前些日子剪好的窗紙拿了出來,與男人一道在窗戶上,就見那大紅的花紙栩栩如生,那紅猶如霞一般,被燭照著,朦朧中著一暖融融的喜慶,仿佛要一路暖到人心里去。

過了年,便一天比一天暖和。

“相公,怎麼回來得這樣早?”姚蕓兒將男人迎進屋,趕忙為他將涼好的茶水端了出來,服侍著他喝下,見那平板車上的豬一塊也沒見,那張小臉頓時一暗,輕輕搖了搖夫君的袖,小聲道:“今天的,又沒有賣出去嗎?”

袁武將那一碗茶水仰頭而盡,見相問,便點了點頭,道:“年關剛過,集市里買菜的人,連帶著那些酒樓也都備著干貨臘,用不著這些鮮了。”

姚蕓兒瞧著那些,秀氣的小眉頭卻微微蹙著,道:“那這些該怎麼辦,再過個幾天,肯定會壞了。”

“先腌起來再說。”袁武開口,見姚蕓兒垂著眼睛,一聲不吭的模樣,遂的小臉,道了句,“是不是在為銀子的事擔心?”

男人的聲音低沉有力,話音剛落,姚蕓兒眼圈微微一紅,的聲音輕婉轉,說了一句:“相公,咱們家已經沒有銀錢了。”

袁武微微一笑,眉宇間的神亦是十分溫和,道:“銀子的事不用你心,我明日里進山一趟,尋些東西去換些銀子,難道還怕我養不起你?”

姚蕓兒聽了這話,立馬搖了搖腦袋:“我只是心疼相公,辛辛苦苦攢下的銀子,卻給我家修房子花了,我只要想起來,就覺得難。”

袁武子,淡淡說了句:“銀子沒了還可以再掙,算不得什麼。”

兩人這般說了幾句話,袁武將平板車上的豬放進了灶房,姚蕓兒將家里的鹽取出來,剛打算將那些腌了,可瞧見那些油的豬后,胃里一陣翻江倒海,只覺得眼前一黑,子一晃差點兒摔倒。

袁武瞧著,頓時沖了過來,將一把抱住,黑眸滿是焦灼:“怎麼了?”

姚蕓兒只覺得胃里難,生生將那惡心下,見夫君擔心,遂搖了搖頭,角綻放出一抹弱的微笑,道了句:“剛才有些頭暈,現在沒事了。”

袁武見不好,自是什麼也不讓做了,不由分說地一個橫抱,抱著進屋歇下。

著姚蕓兒蒼白如雪的一張小臉,男人握住的小手,低聲道:“快歇一會兒。”

姚蕓兒的確覺得子倦得厲害,這陣子也不知怎麼了,每日里上都沒什麼力氣,平日里早上都起得很早,可這幾天子越發懶怠,竟賴在床上,怎麼都不想起來。

點了點頭,只覺得眼皮越來越重,攥著夫君的大手,地說了句:“那相公在這里陪我。”

袁武見那一雙清澈的瞳仁里滿是依,心里頓時一,索旁躺下,一手攬住的腰肢,將箍在自己懷里,方才溫聲道:“好了,睡吧。”

有他在,姚蕓兒心里說不出的溫暖踏實,剛合上眼睛,便沉沉睡了過去。

聽著呼吸均勻,許是十分安心的緣故,那一張蒼白的小臉也漸漸恢復了,袁武瞧著,方才微微放下心來,自己小心翼翼地起,將的手擱進了被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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