妻如蕓》第十四章 偶遇

因著袁崇武今夜留宿的緣故,為了避嫌,帳口的士兵都早已撤了,姚蕓兒走出帳外,就見四下里靜悄悄的,趁著夜,向著前營走去。

未走多遠,便遇上了巡夜的士兵,姚蕓兒心頭一慌,只在帳篷的影里,不敢彈,等巡夜的士兵走后,方才邁開步子,向著營口奔去。

巡夜的士兵眾多,就聽一聲:“站住!”姚蕓兒雙,卻也不敢回頭,仍舊拼命地往前跑。

后的士兵迅速追了上來,聽到這邊的靜,駐扎在前營的兵也是聞風而來,姚蕓兒慌了,驀然,卻是有人一個用力,將一把拉進了營帳,不待驚呼出聲,便被人死死捂住。

是謝長風。

“啟稟將軍,屬下方才見將軍營帳周圍有人鬼鬼祟祟,不知是否驚擾了將軍?”士兵的話音響起,謝長風聞言,道:“本將并未見到鬼鬼祟祟之人,全都給本將退下。”

“是,屬下告退。”

未幾,就聽一陣腳步聲遠去,待帳外安靜了下來,謝長風松開了自己的手,打量了姚蕓兒一眼,道:“夫人這是?”

姚蕓兒知曉袁崇武邊的人都不喜歡自己,之前在紅梅村時,謝長風待雖說恭敬有加,卻也極冷淡,此時見到他,更讓心頭微,說不出話來。

“夫人是要走?”謝長風見不說話,又開口言道。

姚蕓兒點了點頭,知道憑著自己是走不出這戒備森嚴的軍營的,終鼓起勇氣,迎上謝長風的眸子,道了句:“還將軍全。”

謝長風眉心一凜,暗自沉片刻,便道:“夫人請隨我來。”

冷月高懸,晨曦已近。

袁崇武雖重傷,可畢竟是行伍出,天剛亮,他便醒了過來,下意識地胳膊,要將懷中的子攬得更,可不料懷中早已空空如也。

他倏然睜開眼睛,見自己上的被子蓋得嚴嚴實實,可姚蕓兒卻不見了蹤影。

“蕓兒!”他心下一空,立時掀開被子,剛下床,便扯到了腹中的傷口,疼得他眉心一皺,卻什麼也顧不得,向著帳外沖了出去。

夜深了,嶺南軍大帳里的燭火徹夜不息,距姚蕓兒走失已經過去了一天一夜,夏志生與孟余俱熬得兩眼通紅,聽著屬下的回報。燁城周邊就差沒被嶺南軍翻了個底朝天,軍營周圍更是被掘地三尺,卻依舊不見姚蕓兒的影。

袁崇武不顧上的重傷,親自領兵前去尋找,他那個樣子,已近瘋魔,一干人干眼瞧著,竟連勸都不敢勸上一句。

“這軍營戒備森嚴,夫人一介流之輩,又哪里能跑得出去?”夏志生眉頭鎖,對著孟余道。

孟余想起袁崇武如今的樣子,便不寒而栗,咬牙道:“無論夫人去了哪,咱們也都要把給找回來,你瞧元帥為了了什麼樣子,若尋不回,元帥還怎麼打仗?”

夏志生越發焦灼,沉片刻,方才道:“依我瞧,夫人這事說來蹊蹺,怕是軍中有人相助,若非如此,一人決計跑不出去。”

孟余點了點頭,剛要說話,就聽帳外傳來一陣凌的腳步聲,接著便是一道高大魁偉的影走了進來,正是幾瘋魔的袁崇武。

他腹部的傷口早已崩裂,鮮已涌了出來,將那襟染得紅,夏志生剛一瞧見,便眉心一跳,剛上前勸個幾句,卻被男人一手攥住了領,腳步幾乎懸空,被男人拎在了面前。

“說,是不是你?”袁崇武雙目紅,周出一抹森寒之氣,那字字喑啞,帶著濃濃的戾氣。

“元帥……不干老夫的事,老夫……也不知道夫人去了哪……”夏志生的領口被男人攥著,讓他不過氣來,好不容易吞吞吐吐地將一句話說出,那張老臉已憋得青紫。

“元帥,有話好好說!”孟余瞧著袁崇武的樣子,只覺得心頭駭然,一個箭步上前抱住了袁崇武的胳膊。

袁崇武松了手,夏志生一連退后了好幾步,不住地咳嗽,隔了好一會兒,臉才慢慢恢復過來。

見袁崇武看向了自己,孟余心頭一寒,趕忙道:“元帥,此事與屬下無關,就算給屬下十個膽子,屬下也不敢將夫人給藏起來啊!”

“是,你不敢……”袁崇武隔了許久,方才默默念叨了一句,他轉過子,覺得自己頭疼裂,那眸心亦是的,只覺得自己的心被人撕扯著,疼得他幾乎要站立不穩,子微微一晃,一手扶住了桌子,就那樣倚在了那里。

孟余與夏志生兩人看不見他臉上的表,都十分擔心,見他的傷口仍流著,夏志生走出帳子,剛要命人將自己的藥箱拿來,卻見謝長風站在帳外,剛看見他,那神便是一變。

夏志生瞧著,心頭卻微微一凜,走到謝長風旁,低了嗓子:“你是不是知道什麼?”

謝長風心緒復雜,卻不答反問道:“元帥如何了?”

“元帥都快急瘋了,找不到夫人,怕是整個嶺南軍都別想順當。”夏志生眉頭鎖,想起袁崇武如今的樣子,倒也焦心得很。

謝長風微微思索,道:“屬下倒是覺得,夫人離開了軍營,對元帥,對嶺南軍,都未嘗不是一件好事。”

夏志生聽了這話,卻嘆道:“原本老夫也如將軍這般想,可如今見元帥為了焦急這樣,才知這位夫人是元帥心尖上的人,萬不可有個三長兩短。”

謝長風沉默下去,夏志生雙目似電,又對他看了一眼,道:“將軍若是知道什麼,還是趕告訴元帥,不然,元帥這般下去,嶺南軍非出大事不可。”

謝長風半晌無言,隔了良久,方才一咬牙,向著主帳走了進去。

黑得噬人,袁崇武一馬當先,腹部的傷口本已被夏志生重新包扎過,可哪里經得住如此的奔波勞碌,策馬狂奔不久,那傷口又崩裂開來,鮮紅的又從麻布里冒了出來。

男人臉慘白,大手捂住腹部,傷口疼得剮心,他卻恍然不覺,只因上還有一,更是撕心裂肺地疼著,一下下地劃拉著他的心扉,那疼痛竟似刀割一般,令他不得不將手從腹部拿起,死死抵住自己的心口。

曾經的回憶,如杏下盟約一腦地涌上心頭,外面兵荒馬,兩軍戰之際。一人,又能去哪兒?或許會回清河村,可連路都識不得,又要如何回去?

袁崇武眉頭鎖,著這四周黑漆漆的深夜,更是焦灼萬分,五俱焚。

黎明時分,天剛破曉。

姚蕓兒在難民中,當日謝長風將送出軍營后,并未走出多遠,便上了這一支逃荒的難民,從未出過門,兒不敢一個人上路,只得抱了包袱,隨著這些難民一道走著,卻也不知究竟要去哪兒。

辨別不出方向,也說不出清河村大致的方位,這些難民也是因嶺南軍與凌家軍戰而無家可歸的老百姓,年紀輕輕的壯年男子大多去參了軍,剩下的無非是些年老弱者,姚蕓兒打聽了許久,卻沒有一個人知道清河村在哪兒,大多數人甚至連聽都沒聽說過。

沒法子,只得跟著難民走,見生得貌,難民中有位好心的婆婆,擔心會招來禍事,遂用泥那張白皙如玉的小臉全給遮住,放眼去,姚蕓兒混跡在臟兮兮的難民中,倒是一點兒也不顯眼,甚至連嶺南軍的人也全給瞞了過去。

子孱弱,腳力極慢,趕了一日的路后,便覺得頭暈眼花,累到了極點。

驀然,卻見前面的難民喧嘩起來,紛紛跪在地上,舉著手中的碗,祈求著軍爺給些糧食。

姚蕓兒在人群里,遠遠去,就見那黑的士兵中,當先一人著銀盔銀甲,下一匹寶馬通烏黑,極是神駿,千軍萬馬跟在其后,帥旗迎風飄揚,正是一個大大的“凌”字。

瞧著那個“凌”字,姚蕓兒心底一,頓時想起了自己上的那塊玉,而姚老漢臨終前的話亦闖進了腦海。

的親生爹爹,便是凌家軍的人!

的小手不自上了自己的領口,隔著衫將脖子上的那塊玉攥在手心,只覺得手心里滿是冷汗,不知要如何是好。

看著凌家軍中有將士走了出來,將糧食一一分給了難民,也分到了幾個饃饃。

姚蕓兒旁的士兵,微微著,剛想出聲,可心頭卻又驀然想起了袁崇武。

知道嶺南軍與凌家軍在燁廝殺,嶺南軍的將士死在凌家軍手下的不計其數,軍中的人一旦提起凌家軍,也都是恨得咬牙切齒,不得將凌家軍的人撕碎片。

若是的爹爹真是凌家軍的人,那日后,又有何面去見袁崇武?他和,怕是再也不能在一起了。

姚蕓兒想到這里,握著玉佩的手便松了下去,待那銀甲將軍騎著寶馬從旁經過時,慌忙轉過了子,于難民之中,任由凌家軍的人越走越遠。

道。

“將軍,如今嶺南軍實力大不如前,咱們若是失去了這次圍剿的機會,等日后嶺南軍壯大起來,再想一舉殲滅,可就難了。”參將王智策馬上前,對著那銀甲將領言道。

那銀甲將領二十五六歲的年紀,甚是年輕,眉宇間雖風塵仆仆,依舊清俊而英氣。

聞得屬下的話,薛湛道:“義父既然命咱們班師回京,想必定是京師出了極大的變故,至于嶺南軍,也只有等日后騰出手來,再去收拾了。”

王智思索片刻,道:“前不久便聽說圣上龍違和,如今元帥急召咱們回京,倒不知是不是為了梁王……”

薛湛聞言,臉上倒依舊瞧不出什麼,道:“等到了前方驛站,我先行一步回京,你領著將士們,凡事多加小心。”

王智知曉元帥曾于數日前傳來一封急信,不僅命凌家軍速速班師回朝,更命薛湛快馬加鞭,急回京,當下聽薛湛吩咐,便不再多說什麼,只拱手稱是。

到了晚間,薛湛領了一支兵,皆換下了戎裝,扮作尋常商旅,就著夜向著京師飛奔而去。

而在京師,梁王與太子間的黨政之爭卻愈演愈烈,太子乃皇后所出,西南慕家外孫,本應順理章地繼承皇位,然多年來,大周歷代皇后皆由慕家所出,既有祖訓在此,皇帝又恐外戚干政,便命慕家駐守西南,不得皇帝傳召,便永世不得進京,就連朝中六部,也是從不允有慕家之人夾雜其中。

是以西南慕家雖有赫赫軍功,朝中并無人脈,太子除有嫡子份外,卻是孤掌難鳴,縱使慕家手握重兵,也是遠在西南,遠水救不了近火。

梁王則是靖貴妃所出,是為皇帝長子,靖貴妃乃太傅之,其父在朝中門生眾多,六部中盤錯節,勢力極廣。最為重要的則是靖貴妃母子后,有凌肅的大力扶持。

凌肅乃當世武將,與慕玉堂同為大周朝的一等軍侯,其祖上更是大周朝建國數百年來唯一一位異姓藩王,凌肅本人亦是戰功蓋世,不必多說,卻不知他竟是從何時起,心積慮地為梁王籌謀,其人雖是武將,平日卻時常與言,多年累積,朝中黨羽眾多。

如今的京師,沉得令人心慌,皇帝已多日不上早朝,朝中文武百兩派,為著立嫡還是立長之事爭論不休。

大雨磅礴。

姚蕓兒全然不知自己

與難民一道,蜷子,四周無遮無擋,連個避雨的地方都沒有。

都已被雨水打子曼妙盡顯,偏生又穿著一件薄薄的白棉子,長發盡數披散,臉蛋上的泥土早已被雨水沖刷得干干凈凈,將那一張白玉般剔潤的小臉了出來,在這樣一群衫襤褸、面的難民堆里,簡直是麗不可方

冷得瑟瑟發抖,這年頭兵荒馬的,流寇馬賊數不勝數,沒走多遠,就見一隊響馬呼嘯而來,瞧著這一隊難民,許是知道沒油水可撈,又見那些子非老即丑的,倒也不曾為難。

姚蕓兒見到這些響馬,紅梅村噩夢一般的景又闖進了腦海,嚇得臉雪白,鉆進了一片林,拼命跑著,只聽得風在耳旁簌簌響,也不知自己究竟跑了多久,甚至連鞋子都跑沒了,整個人方才虛在那里。

大雨依舊下著。四下里空無一人,姚蕓兒抱了自己,臉上早已分不清是雨水還是淚水,天一分分地暗了下來,終是站起子,拿起自己的包袱,環顧四周,卻再也找不回自己來時的路,只得在林里轉,整個人又冷又,幾昏倒。

一直到了晚間,方才走出了林子,上早已沒了力氣,只癱在路邊著氣。

就著月,就見前面有一攤攤黑影,隔得遠,兒看不清是什麼。姚蕓兒歇息了好一會兒,方才站起子,等走近了一瞧,卻駭得出聲。

哪是什麼黑影,分明是一,橫七豎八地在那里,在月下顯得凄慘而瘆人,周圍的腥氣更是讓人聞之嘔。

姚蕓兒嚇壞了,兒分不出東南西北,抱著懷中的包袱,剛要跑開,腳踝卻被人一手攥住,眼見著子不穩,摔在了地上。

姚蕓兒回眸,就見攥住腳踝的人一,月下,那一張臉極為年輕,眉宇間甚是清俊,好似在哪里見過。

姚蕓兒回過神來,只覺得心口怦怦直跳,俯下子,就見那人合上了眼睛,姚蕓兒出小手,去探他的鼻息,他還活著!

姚蕓兒搖了搖那人的子,因著冷,聲音都在打戰:“你快醒醒……”

那人一

姚蕓兒著四周的尸首,恨不得遠遠逃開,可卻怎麼也狠不下心不顧這人的死活。當下抬起眸子向著周邊看了看,就見不遠的山腳下有一個凹,約莫能躺下一個人來。攥起那人的衫,吃力地往凹移去。剛下過雨,路面十分,這倒是幫了大忙,不然憑著那點力氣,無論如何都拖不一個男人。

縱使如此,等將那男子移到凹后,也累得頭暈眼花,全再無丁點力氣,剛要站起子,雙便一,竟倒在了那男子的口。

就聽那男人一聲悶哼,姚蕓兒驚覺他膛上有傷,趕忙吃力地支起子,那男子微微睜開眸子,道了句:“我懷中有藥……”這一語剛落,又昏睡了過去。

姚蕓兒聽得清楚,就著月,見他渾都是,再也顧不得什麼,趕忙出小手,果然在男人的懷里到一個瓷瓶,剛打開瓶口,便聞到一藥味。

從未給人治過傷,此時只覺得無從下手,又見他傷口極深,還在不斷地往外冒著鮮,當即一咬牙,將那瓷瓶里的藥向著他的傷口撒去。那白末不知是何藥材制,敷上后未過多久,傷口便流得了,姚蕓兒瞧在眼里,只覺得心頭一喜,將剩余的藥又撒了些許上去,而后從自己的包袱里取出一件裳,撕布條,為男人將傷口包上。

做好這一切,姚蕓兒已疲力竭,倚在口歇息,那雨勢已小了下來,不時有雨打在上,冷得人發在那里,已困得睜不開眼睛,可瞅著那一地的尸首,卻還是打心眼里害怕,無論如何都睡不著。

到了半夜,那重傷的男子發起了燒,額頭燙得駭人,姚蕓兒沒法子,只得將布條蘸上雨水,搭在他的額上,如此反復,這一夜,便這樣過來了。

天明時,姚蕓兒見他傷口的布條已被水浸,遂小心翼翼地為他重新換了一次藥,又用干凈的布條將傷口包上,而后姚蕓兒出小手,上男人的前額,發覺已不復昨夜那般滾燙,心頭便微微一松,踏實了不

昨晚天暗,一直沒有瞧清男人的長相,此時天明,姚蕓兒這才看清男子的容貌。

他二十五六歲的年紀,劍眉星目,鼻梁高,縱使了重傷,臉蒼白,卻仍然顯得英俊凌人。

而這種俊又和那些文弱書生是那般不同,他的俊是極富剛之氣的,雖是一尋常打扮,可總有一無以言說的氣勢,從他上不斷地散發出來。

姚蕓兒不承想自己出手相救的,竟會是這般英俊的后生,當下臉龐便發燙起來,已嫁為人婦,如今與一個男子于荒郊野嶺,已是不妥,雖然的本意是為了救人,可心里終究還是有些不踏實。

收拾好包袱,剛要起離開,回眸瞧著那男子依舊昏昏沉沉地睡著,那腳步便再也邁不出去了。若是等走后,這男子再次發起了高燒,又要如何是好?再說既是救人,又哪有救了一半便撒手不管的道理?

姚蕓兒這樣想著,便又走了回來,沒過多久,就聽那男人干裂的微微,道出了一個字來:“水……”

姚蕓兒聽著,遂走出凹,回來時手中捧著樹葉,將葉子上的水珠一一順著男人的瓣,喂了進去。

清涼的雨水,頓覺清甜甘洌,那男子睜開眸子,就見眼前一張瓜子小臉,如凝脂,眉眼如畫,著自己時,那一雙瞳仁純澈似水,滿含善意的關切。見自己睜開眼睛,微微一怔,臉頰頓時浮上一抹紅暈,便好似在白玉上染了一層胭脂,溫婉。

此景,宛若夢中,那男子只覺心口一窒,便怔在了那里。

姚蕓兒喂著他喝下雨珠,也不敢抬眸看他,所幸那男子并未醒來多久,又是沉沉睡去。

姚蕓兒瞧著,松了口氣。這一松懈,便覺得腹中腸轆轆,這才想起自己已許久都不曾吃過東西了。

的包袱里還有幾塊饅頭,正是凌家軍分給的,將饅頭取出,只覺得邦邦的,難以下咽,剛咬了幾口,便吃不下了。

到了午間,姚蕓兒瞧著那男子臉慘白,遂出手去探了探他的鼻息,發覺他呼吸平穩,這才放下心來。

一直到了傍晚,那男子方才醒來。

姚蕓兒見他醒來,心底遂松了口氣,看著他因失過多,就連瓣上都毫無,便取過一個饅頭,輕聲道:“你是不是了?”

那男子一,一雙黑眸一眨不眨地看著,姚蕓兒有些慌,撕下一小塊饅頭,遞到男子的邊,道:“你流了太多的,吃點東西吧。”

那男子張開,將饅頭吃進了里,饅頭極,男子重傷下幾乎無力咀嚼,姚蕓兒瞧在眼里,便輕聲說了句:“你等等。”

尋來一小塊石頭,將饅頭砸了碎塊,而后夾雜著雨水,在手心里了糊糊,取出一小團,遞到了男子邊。

那男子依舊不說話,筆直地的眼睛,姚蕓兒只覺得他的目黑亮人,竟讓不敢和他對視,只得低著頭,一心喂他將糊糊吃下。

待男子再次昏睡過去,姚蕓兒輕手輕腳地將他傷口的布條解開,見那已止住了,角不由自主便噙起一抹梨窩,重新換了布條,為他將傷口包好。

毫沒有發覺,那男子已睜開了眼睛,的眼瞳中,深不見底。

翌日一早,姚蕓兒捧回來樹葉,卻見凹里沒有了男人的影。

一驚,走出凹,就見那堆尸首中央,竟站著一抹頎長的影,正是那個被所救的男子。看著他將那些尸首連一排,重傷下,自是十分吃力,姚蕓兒瞧著,想上前幫忙,可終究沒有那個膽量,只站在口,看著他矗立在那里,默默地站了許久。

薛湛著眼前慘死的同胞,雙拳抑制不住地攥一團。他奉凌肅之命,率領一支兵連夜啟程,為掩人耳目,繞道而行,為的便是盡快趕回京城。豈料途中竟遇人埋伏,邊親兵盡數戰死,就連他自己也重傷,所幸諸人上路時皆穿相同服飾,倒是沒人認出他的份,不然,即便他不死,也非讓人多砍上幾刀不可。

薛湛雙眸暗沉,心頭略微思索,如今圣上龍欠安,怕已回天無力,義父既急召他回京,定是朝中的形勢有變,薛湛心頭有數,義父力保梁王,必要之時,即使發軍變,也在所不惜。

而太子背后的勢力,則是西南慕家,慕家不得奉召,永世不能京,既如此,便只能在路上手腳。

薛湛想起當日的形,埋伏在此的不下數千余人,且訓練有素,個個于騎,作戰亦是兇悍勇猛,這樣的人馬,除了西南慕家,不做他想。而為何慕家的人能對自己的行軍路線了如指掌,事先埋伏于此,薛湛眼眸微瞇,心知軍中定是有了細。

他深吸了口氣,方才牽了傷口,讓他面慘白,回過頭,便見站著一個子,勝雪,眉目宛然,正俏生生地看著自己。

見那男子向著自己走來,姚蕓兒有些惶然,將包袱攥在手里,心頭卻惴惴不安。

薛湛著眼前的子,見那雙黑白分明的眼瞳里閃爍著的懼意,剛要開口,卻聽聞一陣馬蹄聲向著這邊飛馳而來。當下薛湛的臉即是一變,按住前的傷口,走回凹后,一語不發便將姚蕓兒攬在懷里,趴了下來。

姚蕓兒驚恐更甚,不等出聲,已被男人的大手捂住,在的耳旁低語道:“有人來了,別出聲。”

話音剛落,姚蕓兒便聽見那一陣馬蹄聲由遠及近,聽下去,怕不下數百人。想起前幾日遇到的那些響馬,臉頓時變得慘白,就連子也抑制不住地輕

一旁的男子察覺,遂俯下,對著輕聲說了句:“有我在,別怕。”

他的聲音極低,卻甚是有力,姚蕓兒一怔,剛抬起眼睛,便對上了男人的黑眸,他的眼睛黑如曜石,讓姚蕓兒不敢再看。

“咦,穆將軍,這里怎會有這些尸首?”

就聽外驀然傳來一道男聲,薛湛聽在耳里,心頭卻是一沉,抬眸向外去。

姚蕓兒聞得“穆將軍”三個字,心口便怦怦直跳,只不知道這位“穆將軍”會不會是“穆文斌”,若真是他,那袁崇武,是不是也在這里……

“這年頭兵荒馬的,看到這些尸首有何稀奇,咱們還是打起神,趕快找到夫人才要。”穆文斌眉頭一皺,眸只淡淡地在地上的尸首上劃過。

“將軍說得極是,夫人走失了這些天,元帥只差沒在燁周邊翻了個窟窿出來,倒真不知這夫人究竟去了哪兒。”

“可不是,幸好如今凌家軍已經班師回京,不然元帥這般瘋魔下去,還怎麼打仗。”

穆文斌聞言,臉頓時沉了下來,喝道:“元帥的家務事,又豈是你們說得的?”

那些士兵見將軍發火,皆是一個激靈,再也不敢多

穆文斌掉過馬頭,剛要趕路,眼角一掃,卻見那一地的尸首中,有一人甚是眼

當下,男人心頭一凜,迅速地翻下馬,向著尸首走去。

“將軍?”見自家將軍下馬,諸人無不驚詫,亦從馬背上紛紛而下,趕到穆文斌邊。

待走近后,看清那些人的長相,不知是誰率先出聲,喝了句:“將軍,這些好像是凌家軍的人!”

穆文斌臉如寒霜,出手去探那些人上的傷,隔了半晌,方才道:“不錯,這些是凌家軍的兵。”

后諸人聞言無不嘩然,穆文斌眼眸在那些尸首上細細掃過,道:“大家快些找找,看薛湛那廝,是不是也在這里?”

一聽“薛湛”二字,眾人頓時來了神,一一上的佩刀,向著地上的尸首翻去,兩軍戰已久,彼此間海深仇,趁著尋尸的工夫,翻者大有人在。

薛湛雙眸沉,不聲不響地將這一切盡收眼底,就連那手指亦狠狠地攥一團,輕輕發

“將軍,沒瞧見薛湛那廝。”直到將地上的尸首翻得橫七豎八,諸人方才回稟。

穆文斌微微頷首,道:“想必那廝定是僥幸逃過了一劫,咱們莫要耽誤了正事,還是打探夫人的下落要。”

豈料嶺南軍士兵卻不曾彈,一一站在那里,對著穆文斌道:“將軍,這些凌家軍的狗雜碎,死后能得個全尸也忒便宜了他們,不如先讓弟兄們料理完了,再找夫人不遲。”

兩軍多年大戰,嶺南軍妻兒老小死于凌家軍之手的千上萬,對凌家軍的人無不恨到了極點,恨不得吃其,是以穆文斌聞言后,面亦是淡然的,點了點頭,道了句:“那就盡快。”

語畢便翻上了馬。

得到主將的首肯,士兵們著那一地的尸首,幾乎連眼睛都變了紅,一一舉起砍刀,對著那些凌家軍的兵揮了過去,務必要令其首異

姚蕓兒兒不知發生了什麼,不等瞧見那腥的一幕,旁的男子遂一把遮住了的眼睛,將的腦袋按了下去。

姚蕓兒不敢彈,更不敢大聲喊,只輕輕出手,想將男子的手從自己眼睛上撥開。

“別看。”男人的聲音響起,沙啞而暗沉,帶著蝕骨的忍,那兩個字,便好似從牙出來的一般。

薛湛眼睜睜地看著嶺南軍的人將手中的大刀砍向同胞的尸首,看著他們將自己的兄弟分數塊,看著他們將凌家軍的人頭顱割下,踢來踢去……

他怒到了極點,亦是恨到了極點,整個子都繃著,眼瞳中幾

兩軍之仇,不共戴天!

穆文斌騎在馬上,看著自己一眾屬下對著敵軍的尸首做出這般殘忍之事,他卻并無阻止之意,凌家軍所犯惡行罄竹難書,就連他自己的父母與妹子,亦是在七年前那一場大戰中被凌家軍的人擄去,待他找到他們時,亦是死無全尸!

不知過去了多久,穆文斌開口道:“夠了!”

聞得主將出聲,嶺南軍的人遂停了下來,臨去前,不知是誰放了一把大火,將那些殘肢斷骸一起燒了,火沖天。

聽得馬蹄聲遠去,薛湛從口站起子,他的臉雪白,豆大的汗珠不斷地從他的臉頰上往下滾落,姚蕓兒睜開眸子,就見他前一片紅,顯是方才傷口崩裂,可瞧著他的臉,卻駭得連一個字也不敢多說。

看著他一步步地向著那大火走去,他的背影頎長而拔,宛如松柏,卻出濃濃的一煞氣,讓人害怕,不敢接近。

待那火勢漸小,就見那男子手捧黃土,拜了三拜。而后便轉過了子,不知怎的將手放進中,一記響亮的哨音響起,未過多久,便見一匹通烏黑的駿馬不知從何飛奔而來。那馬極是神駿,姚蕓兒原本只看見一個黑點,不過眨眼間,那馬便奔到了眼前。

薛湛出手,在駿馬的上輕輕一拍,繼而一個用力,便飛上了馬背。雖是大傷在形卻依舊俊朗利落。

策馬走至姚蕓兒邊時,瞧著一眨不眨地看著自己,薛湛大手一個用力,便將姚蕓兒抱了上來。

姚蕓兒大驚失,回眸道:“快放我下去!我不要騎馬!”

見男子不為所,姚蕓兒焦急起來,又道:“快放了我,我還要趕路!”

十分害怕的樣子,薛湛讓那寶馬放慢了腳力,著眼前的小人,道了句:“你是我的救命恩人,我自是不能放了你。”

姚蕓兒聽了這話,便蒙了,語無倫次起來:“我救你,只是見你了傷,我從沒想過要你報答,你快放了我吧,我真的要趕路……”

許是見快要急哭了,薛湛終是言道:“你要去哪兒?”

姚蕓兒見他這般相問,便老老實實地回答:“我要去清河村。”

“清河村?”薛湛聽得這三個字,劍眉微微一皺,見姚蕓兒一張小臉清純溫婉,恍如月下梨花,雙眸中帶著幾分期冀與忐忑地看著自己,遂道,“你家住在那里?”

姚蕓兒點了點頭,囁嚅了好一會兒,方才小聲地開口道:“你知道清河村該怎麼走嗎?”

薛湛自是不知道清河村在哪兒,見低眉垂眸地坐在那里,瓷白的小臉細膩潤,烏黑的睫輕輕抖著,既是驚慌,又是赧然。

他終是收回眸,道了句:“我送你去。”

姚蕓兒聽了這話,趕忙道:“不,你告訴我該怎麼走,我自己回去。”

“怎麼?”

“我是有夫君的,若讓人瞧見我同你在一起,可就說不清了。”姚蕓兒與他共乘一騎,自是離得十分近,甚至連彼此的呼吸都清晰可聞,那臉頰便不由自主地發燙,又道:“你快讓馬停下,放我下去!”

薛湛見姚蕓兒姿纖瘦,臉龐純稚,怎麼也不像嫁過人的,對的話也不以為意,只淡淡道:“別,當心摔著。”

話音剛落,正巧下的駿馬過一截木樁,那瞬間的顛簸令姚蕓兒子不穩,嚇得“啊”的一聲,小手不由自主地抓住了薛湛的胳膊。

薛湛見狀,一記淺笑,雙一夾馬腹,駿馬猶如離弦的弓箭般,轉瞬離得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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