妻如蕓》第十六章 父相見

未幾,便有人將姚蕓兒帶了過來。

姚蕓兒本在帳中與那兔子玩耍,驟然聽說元帥要召見自己,那心頭自是怕得慌,只將兔子擱下,著頭皮隨著士兵進了主帳。

聽到腳步聲,帳中諸人皆齊刷刷地循聲去,頓覺眼前一亮,只見一位年約二八的款款而來,柳眉杏眸,長睫如蝶,出來的莫不是白如凝脂,吹彈可破,許是害怕,一雙眼瞳中噙著淺淺的驚懼,著眾人時,秋水般的眸子仿佛能將人的心都給融化了。

凌肅在看清姚蕓兒相貌的剎那,便如同被雷擊中了一般,整個人都愣在了那里。他的臉瞬間變得蒼白,那一聲“靖兒……”幾乎差點從嗓子眼里蹦出來。

眼前的子,與十六歲時的徐靖,恍如一個模子里刻出來似的,直讓他看得心如刀絞。

凌肅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沒來由地心口傳來一陣痛,這種痛從未有過,甚至連他自己都說不清這子痛意從何而來,只微微攥了拳頭,在不為人知的地方,輕輕抖。

“元帥……”見他神有異,諸人的臉便浮起幾許尷尬,直到王副將一聲輕咳,方將凌肅的心神給拉了回來。

凌肅深吸了口氣,面已恢復如常,對著姚蕓兒道:“姑娘救了小兒一命,凌某無以為報,須向著姑娘當面道謝才是。”

凌肅面溫和,一面說,一面則對著姚蕓兒拱了拱手,言辭間極是和氣。

姚蕓兒見他神威武,一鎧甲,年紀已五十有余,周著威嚴,可不知為何,卻并不怕他。

此時又見他待自己這般和氣,姚蕓兒原本的驚懼已漸漸消散了去,趕忙對著他還了一禮,不知該說什麼,想了半天,才說了句:“伯伯言重了。”

這一聲伯伯,卻喊得凌肅心中一,他凝視著眼前的子,竟盼著這一切都是自己多心,只希冀這樣一個相貌如此相似靖兒的子,千萬不要與嶺南軍牽扯上關系。

他頓了頓,終開口道:“不知姑娘是何方人士,姓甚名誰,家中雙親,可還健在?”

凌肅的口氣溫和而尋常,仿佛與閑聊家常一般,姚蕓兒抬眸,見他角含笑,原本嚴肅不已的面容已和緩了下來,眼瞳中竟還出幾許慈,讓瞧著,所有的戒備都煙消云散。

“回伯伯的話,我姓姚,單名一個蕓字,爹娘都喚我蕓兒,家住在清河村。”的聲音清甜而毫沒有察覺自己的話音剛落,帳中諸人的臉皆變了,尤其是薛湛,臉上再無一,就連凌肅眸心中亦浮起一抹戾氣,不復方才的溫和。

姚蕓兒見眾人神有異,心里便惶然起來,帳中的人都不認識,此時便只得向著薛湛去,小聲開口道:“我是不是說錯話了?”

不等薛湛開口,就見帳中的將領對了個眼,只等凌肅下令,便將姚蕓兒擒住。

薛湛心頭一凜,不等諸人手,便一個箭步將姚蕓兒護在后,對著諸人喝了句:“你們誰敢?”

諸人被他氣勢所震,倒都怔在了那里,齊齊向著主位上的凌肅去。

凌肅一語不發,盯著眼前的兩人,不知在想些什麼。

薛湛迎上凌肅的眸子,聲音沙啞而低沉:“義父,是孩兒的救命恩人。”

凌肅黑眸深邃,對著薛湛一字字道:“也是袁崇武的人。”

薛湛心頭一,兩軍之間海深仇,無數同胞慘死于自己面前,那些和恨,歷歷在目。

他低眸,看了懷中子一眼,姚蕓兒臉雪白,猶如一只陷敵軍陷阱的小鹿,眸子里滿是驚慌。

薛湛沒有說話,大手卻環住子,將攬住,對著主位上的男子道:“義父,孩兒求你!”

“將拿下!”凌肅開口,聲音冷到了極點。

“唰——”是刀劍出鞘的聲音,薛湛已將隨的佩刀出,與周邊將領對峙。

“湛兒,為了一個人,連義父的命令,你也敢違抗嗎?”凌肅見義子如此,只覺心頭怒到了極點,忍不住大聲斥道。

“孩兒不敢違抗義父!”薛湛著主位上的男子,一字字道,“只是孩兒曾說過,一定要護周全。”

薛湛對軍中的刑罰最是清楚不過,兩軍積怨已久,姚蕓兒既是袁崇武的人,又生得這般花容月貌,若落那些將領手中,當真是不堪設想。

凌肅面沉,心頭已怒到了極點,剛要出聲命人將薛湛與姚蕓兒一塊拿下,卻聽聞一陣腳步聲匆匆而來,渾的將領從馬上摔了下來,剛被士兵攙進主帳,便撲通一聲在凌肅面前跪了下來。

“元帥,嶺南軍昨夜突襲株洲,守軍大敗,漢被圍,株洲已失守,漢總兵泣求援!”那將領剛說完這句話,便再也支撐不住倒在了地上,傷口汩汩冒著鮮,被士兵抬了下去。

帳中諸人皆如夢初醒,再也顧不得姚蕓兒,皆神肅穆,一一立在那里,等著凌肅一聲令下,揮師趕往漢

凌肅當即站起子,沉聲道:“王將軍、繆將軍!”

“屬下在!”主帳中當即站出兩位神堅毅、材壯碩的武將,對著凌肅恭聲道。

“本帥命你二人為前鋒將軍,與袞州駐兵會合,即刻領兵奔赴漢。”

“屬下遵命!”

“張將軍、莫參將!”

“屬下在!”

“本帥命你二人駐守潯,不容有誤!”

“是!”

“其他人等,與本帥一道,率領三軍,趕往漢!”凌肅一聲令下,諸人皆齊聲領命,那聲音轟然如雷,震天懾地。

凌肅走下主位,臨去前向著薛湛與姚蕓兒看了一眼,薛湛收斂心神,將佩刀鞘,還未開口,就聽凌肅道:“先將留在軍營,容后再說。”

大戰在即,薛湛定是要與大軍一道趕往漢,此時自是無法可想,只恭聲稱是。

待諸人走后,薛湛著姚蕓兒依然驚魂未定的一張小臉,眸心中一不易為人察覺的疼惜一閃而過,道:“事出突然,你先在營里安心待著,你放心,不會有人敢傷你。一切都等我回來再說。”

薛湛匆匆說完,便狠了狠心,將姚蕓兒留在營帳,大步走了出去。路過帳口時,便見駐守在潯的張將軍與莫參將站在那里,薛湛向來與二人私甚篤,此時一個眼神,兩人便心頭了然,只拱手道了句:“帥放心,屬下絕不會為難姚姑娘。”

薛湛點了點頭,這才大步向著校場趕去。

西南,慕家。

慕玉堂虎著一張臉,一目十行地看完手中的公函,便“啪”的一聲,將其扔在了案桌上。

“朝廷說了什麼,怎麼將你氣了這樣?”慕夫人秀眉微蹙,夫妻倆皆是一襲戰袍,慕夫人姿容本就秀著戰袍更添了幾分英氣,眉宇間頗有將風采。

“如今嶺南軍圍攻漢,朝廷命咱們向燁出兵,直搗嶺南軍大本營,好讓其腹背敵,得嶺南軍從漢撤兵不可。”慕玉堂甕聲甕氣,說完后濃眉皺,從鼻子里冒出一聲冷哼。

慕夫人心思一轉,便道:“朝廷既然下了這般命令,咱們若不出兵,便是抗命。”

慕玉堂道:“將在外,君命有所不。我慕家軍駐扎南境,鎮守蠻夷,若我大軍離開西南,南疆夷狄趁機作,又要如何?”

慕夫人著丈夫,卻道:“甭說這些冠冕堂皇的話,我瞧你是兒不想出兵,去襄助凌肅。”

慕玉堂對著妻子自是不會瞞,當下便點了點頭,道:“不錯,我的確不想出兵,凌肅害我親妹,欺我外甥,若這些年不是他在暗中作祟,這大周的江山,又哪能落到靖貴妃和梁王手里?”

慕夫人知曉夫君與凌肅多年不和,此時便也不再相勸,只淡淡道:“你想讓嶺南軍和凌家軍鷸蚌相爭,好讓慕家軍坐收漁翁之利,可眼下咱們終究是臣,既然朝廷下了文書,命咱們出兵,咱們總不能公然抗命,不然,你讓新皇的臉面往哪兒擱?”

聽妻子這般說來,慕玉堂遂沉起來,緩緩道:“既如此,便隨意派個將領,領個三五千人,去燁做做樣子,也就罷了。”

他的話音剛落,便聽一道清脆的聲音響起,當真是未見其人,先聞其聲,接著,一位著銀袍、眉清目秀的年走了進來,但見他面如冠玉,烏黑的長發用束帶束于頭頂,英姿颯爽,明照人。

“父親,此次便讓孩兒與六哥一道領兵,趕往燁,會一會那袁崇武。”年聲音清冷,眉宇見傲然天,舉手投足間,高貴盡顯。

剛瞧見他,慕玉堂夫婦的臉和下來,尤其是慕夫人,更是笑盈盈地起,牽住他的手將他拉在自己邊坐下,嗔道:“真是小孩子家,說話不知道天高地厚,那袁崇武是什麼人,豈是你和你六哥能比得的?”

慕七不以為意,道:“袁崇武不過是個庶民,打了幾場勝仗便被民間吹噓得不可一世,孩兒早就想會會他,看看他到底是不是有三頭六臂。”

他這話剛說完,不僅慕夫人,就連慕玉堂也笑了起來:“你和你六哥,都是家養的雛,還想去和袁崇武斗?也不怕風大閃了舌頭。”

雖是斥責的語氣,但慕玉堂眸卻甚是溫和,角依舊噙著笑意,又哪有一責怪的味道?

慕七向來被父母兄長寵慣了,此時聽父親責備,卻更激起了好勝之意,將目看向了慕夫人,道:“母親,孩兒自便跟隨您和父親在戰場殺敵,咱們慕家軍個個英勇善戰,袁崇武的農民軍不過是些烏合之眾,孩兒就不信打不贏他。”

“不行,這陣子你哪也不能去,給我老實在家待著。”慕玉堂見兒執意如此,便忍不住喝道。

慕夫人瞪了他一眼,回眸對慕七道:“如今新皇即位,這些日子京師不斷派了人來,打探咱們慕家究竟有沒有兒,眼下正是要關口,你怎能拋頭面?還是聽你父親的話,在家安安分分地待著,等這陣子風頭過去,無論你要去哪兒,母親都允你去。”

慕七一聽這話,眉心便蹙起,道:“母親,這些年來您和父親一直要孩兒扮男裝,為的便是不愿讓孩兒進宮為后,若是被朝廷知道孩兒是子,又如何是好?”

慕夫人神堅毅,出手攥了慕七的小手,與丈夫對視了一眼,聲道:“我與你父親絕不會讓你重蹈你姑姑的覆轍,有慕家軍在,你只管放心。”

慕七聞言,心頭遂踏實了下來,慕家遠在西南,與京師相隔萬里,慕家的兒多是十五六歲便遠赴京城為后,一旦進了天家,便一輩子難歸故土。而大周歷代皇帝莫不忌憚慕家,掣肘,到了如今,慕家在京師早無毫勢力,慕家的兒進了宮,也多半是傀儡皇后,郁郁而終者大有人在。

是以,慕玉堂夫婦征戰一生,在得了六個兒子后,幸得天賜,終是得了這麼一個閨,夫婦倆對疼如命,商議后遂對外宣稱,慕家只有七子,沒有兒,而慕七自小于軍中長大,向來不紅裝武裝,為避人耳目,一直以男裝示人,將門之,本就英氣爽朗,竟將外人全給瞞了過去。

凌肅率兵趕至時,嶺南軍已攻破城門,漢總兵以殉城,連帶副將參兵數十余人,頭顱皆被起義軍懸掛于城門之上,暴曬數日之久。

凌家軍趕至城門下,瞧見這一幕,凌肅心頭火起,眸心卻浮起一抹悲涼,只恨得雙眸紅。

嶺南軍將漢城守得固若金湯,凌家軍一一采取了隧道式、撞擊式、云梯,強攀式、焚燒式、箭戰式攻城,卻都被袁崇武一一化解,嶺南軍在攻占漢時,早已料到凌肅會率大軍攻城,是以軍中早有準備,竟讓凌肅束手無策,只得命人將漢城團團圍住,雙方拉開了持久戰。

是夜,凌肅著漢城的城樓,眸心中似有火苗在燒,不知過去多久,終是對著一旁的手下道:“命人去潯,將袁崇武的姬帶來。”

“是!”

數日后。

凌家軍大軍再次攻城不下,死傷無數。

高樓上,嶺南軍一眾將領分排而站,袁崇武一黑甲,站在正中,其子袁杰,與一眾高位將領皆站在其后。

著城下黑的凌肅大軍,每個人的臉都冷淡而肅穆,森然到了極點。

“袁崇武,你此刻投降,本帥還可饒你一命!”凌肅一馬當先,對著城樓上的男子道。

袁崇武面無表,也不答話,只出手來,一旁的弓弩手早已準備好,只等主帥一個手勢,萬箭齊發。

凌肅瞧著清楚,聲音亦渾厚嘹亮:“本帥有份大禮,袁將軍不妨看過以后,再下令不遲。”

語畢,則對著后的隨從吩咐道:“去將帶上來。”

凌肅話音剛落,便有士兵將姚蕓兒押了上來。

薛湛見狀,頓時目眥盡裂,剛喚了一聲“義父!”便被一旁的王參將與高副將死死按住。

姚蕓兒一路風塵仆仆,自是吃盡了苦頭,,長發早已散落,披在后,一張小臉蒼白如雪,于三軍中,卻是純凈到極點的麗,待士兵將押到陣前時,微微抬眸,便看見城樓上站著日思夜想的男人。

“相公……”姚蕓兒干裂的著,在看見袁崇武的剎那,幾乎不敢置信般地怔在了那里,一句相公輕得如同囈語,剛吐出了兩個字,眼眶便紅了起來。

“是夫人!”孟余瞧見姚蕓兒后,一雙眼眸倏然大睜,再去看袁崇武,就見他眉頭皺,眼瞼微微跳著,整個人都冷銳得令人不寒而栗。

凌肅一個手勢,士兵頓時出大刀,向著姚蕓兒纖細白的頸脖上架去,那刀口鋒利,刺得人睜不開眼。

“本帥數三下,袁將軍若不下令打開城門,那這位如花似玉的貌佳人,便要濺城下。袁將軍,本帥還請你三思。”凌肅面寒,一字字都如同匕首,狠狠地剮在袁崇武的心上。

“區區一個子,怎可我軍心,還元帥以大局為重,萬不可為了個人,失了分寸!”一旁的石于明上前言道。此人曾于七年前,將于敵軍手中的妻子親手殺,當時他的妻子已懷了八個月的孕,只為不凌家軍脅迫,如此大義滅親,眼下由此人口中說出這番話來,自是分量極重。

城樓上的將領,俱將目投向了袁崇武,就見他一語不發,全仿佛繃的弦,一扯就會斷了。

“一!”凌肅冰冷的聲音響起。

“義父!”薛湛被一眾將領死死按著,任由他心急如焚,卻毫無法子,他知曉凌肅心狠手辣,向來為達目的不擇手段,若袁崇武不愿下令打開城門,那麼姚蕓兒,定是非死不可。

“二!”見袁崇武還是不出聲,凌肅眉心擰得更,聲音卻甚是沉穩有力,兩軍俱是聽得清楚。

姚蕓兒淚眼蒙眬,著城樓上的男子,即使隔著這樣遠的距離,卻還是能察覺到袁崇武已焦灼到了極點,他一地站在那里,整個人都抑制不住地發,雙拳更是握得死,他的煎熬與痛楚,瞧得清清楚楚。

不等凌肅將那一聲“三”喚出口,袁崇武終是閉了閉眼眸,聲音深沉而渾厚,對著手下道:“傳令下去,打開城門。”

“元帥!”

“父親!”

城樓諸人皆大驚失,而袁崇武的面卻已平靜了下來,他面無表,一手制住了屬下的話頭,另一手,則不地將弓箭握住,蓄勢待發。

凌家軍諸人聞言,皆震天高呼,凌肅對著押住姚蕓兒的士兵揮了揮手,示意他們將砍刀從姚蕓兒的頸上拿下。

姚蕓兒垂下眸子,淚水便順著臉頰滾落了下來,不知自己是從哪來的勇氣,竟一把出手握住了那士兵手中的刀柄,將自己的頸脖對著刀刃送了過去。

只盼自己死了,也不愿袁崇武因為自己,被凌家軍的人到如此境地中去。

“蕓兒!”男人怒吼聲響起,那一張臉更是“唰”地變得青白。

姚蕓兒的力氣本就小,更兼得這一路又累又,吃盡了苦頭,為了防逃跑,那一雙手更是被人用繩子縛住,是以兒使不上力氣,那刀刃剛抹上脖子,士兵便已回過神來,一把過手,順勢將姚蕓兒推在地上。

即便如此,的脖子卻還是沾上了刀刃,那刀刃極是鋒利,雖沒割到要害,鮮卻仍冒了出來。

連珠箭便在這一刻數箭齊發,對著姚蕓兒旁的士兵了過去,就聽“嗖嗖嗖”,是利箭破空的聲音,那勁風竟刮得姚蕓兒臉頰生疼,幾乎剎那間,在后的士兵,俱被袁崇武以瞬息并發的連珠箭盡數死。

姚蕓兒一手捂住頸脖,踉踉蹌蹌地站起子,向著城樓拼命地跑。

凌肅然大怒,一聲令下,三軍剛要攻城,就聽袁崇武一聲“放箭”,頓時萬箭齊發,向著凌家軍破空而來。

姚蕓兒顧不得后的一切,的眼睛里只有那座城樓,只有自己的相公,鮮已將染紅,就聽那城門終是被人打開,發出沉悶的聲響,接著,一騎戰馬的男子自城中飛馳而來,將那些侍從遠遠甩在后,高樓上箭雨齊飛,他卻視若無睹,只一心向著姚蕓兒奔去。

“相公……”姚蕓兒看見他,滾燙的淚水頓時落了下來,上下再無毫力氣,不等倒下,袁崇武便已飛速地下了馬,出胳膊,終是將一把抱在了懷里。

“沒事了,蕓兒,我來了,沒事了……”袁崇武看著,頓時心跳得如同擂鼓那般厲害,甚至連姚蕓兒都聽得一清二楚。而他的臉更是焦灼狂,急促地息著,發瘋般地用手捂住的傷口,那樣用力,捂得一陣陣地疼痛,幾乎要不過氣來。

他抱起姚蕓兒的子,姚蕓兒已說不出話來,那眼瞳里的已慢慢地黯淡了,依舊能清晰地聽見袁崇武紛的心跳聲,很想開口告訴他,自己沒事,可無論如何就是說不出話來,只知道自己被男人一把摟在了懷里,恨不得把自己進他的骨里去,而只覺得眼前一黑,終是再也支撐不住地暈了過去。

待孟余率諸人趕到,就見袁崇武死死地將姚蕓兒抱在懷里,姚蕓兒一,一張小臉慘無人,也不知是生是死,而袁崇武的臉自是比好看不到哪兒去,直到他上前喚了聲“元帥……”袁崇武方才如夢初醒一般,驚覺懷中的小人已是奄奄一息,呼吸更是微不可聞,當下立時抱著站起子,發瘋般地上了馬,向著城中疾馳而去。

麻麻的箭陣下,凌家軍中的人自是分,眼見著袁崇武一行退回城,凌肅眸心裂,剛要下令追去,可自城樓上的箭雨一陣過一陣,竟得凌家軍邁不開步子,不得不節節后退。

城中。

經過方才的大戰,城中更是戒備森嚴,連一只蒼蠅都飛不進來,城樓上的守兵換了一批又一批,切留意著凌家軍的一舉一,而弓弩手更是不眠不休,時刻于備戰中。

總兵府。

袁崇武負手而立,守在屋外,他不知自己已等候了多久,將自己煎熬得發了狂,只得深吸了口氣,在那里慢慢地踱著步,從這頭踱到那頭,那一步步似有千斤重一般。

孟余與穆文斌皆伴在一旁,瞧他這副樣子,卻也不敢上前說些什麼,只得面面相覷地站在那里,留意著屋子里的靜。

直到“吱呀”一聲響,袁崇武眼皮一跳,頓時一個箭步,將那漢城中首屈一指的大夫拎到自己面前,低啞道:“怎麼樣了?”

“回元帥的話,”那大夫嚇得不輕,哆哆嗦嗦地道,“夫人子本就孱弱,之前怕是有過胎,卻沒有到很好的照料,這次又失過多,這子如今可算是虛了,一定要好好養著才行。”

的傷……”袁崇武聲音艱

“傷口不深,倒是無妨,就是這子一定要好生調養,不然只怕日后夫人的子會大不如前,再調理起來,可就難了。”

袁崇武聞言,也不再開口,只松開大夫的襟,向著里屋匆匆走了進去。

姚蕓兒還沒有醒,躺在床上,頸脖纏了一層白紗,點點跡沁了出來,仿佛雪地中綻放的落梅,看得袁崇武心如刀絞。

出手,卻在快要的傷口時,生生停在了那里,一語不發地在床頭坐下,地攥住了的小手。

姚蕓兒醒來時,正值午夜。

袁崇武的小臉,見醒來,那一雙烏黑的眸子如同暗夜,深深地凝視著,低聲道了句:“傷口還疼不疼?”

姚蕓兒說不出話,剛要搖頭,便聽袁崇武道了句:“別!”

躺在那里,渾都疼到了極點,只睜著一雙眸子著眼前的男子,直到袁崇武俯下子,小心翼翼地將抱在懷里,的淚珠終是再也抑制不住,紛紛落了下來。

“不是和你說過,哪兒也不要去,怎麼不聽話?”袁崇武想起兩人分別的這些日子,念起這些日子所的這些苦楚,聲音便沙啞暗沉,雖是斥責的語氣,可眼眸中仍是濃濃的疼惜。姚蕓兒頸間傷,聲音比起之前更是微弱,,只能一個字一個字地開口:“我只是想回家等你,沒想到會遇上凌家軍的人。”

袁崇武挲著的臉頰,心頭更是疼得厲害:“我和你說過,若是遇上凌家軍的人,就將你頸中的玉佩拿出來,都忘記了嗎?”

姚蕓兒聞言,便輕輕地搖了搖腦袋,那雙眼睛澄如秋水,一眨不眨地看著自己面前的男人,仿佛要將他刻在自己眼底似的。

袁崇武雙眸一震,聲音更是低沉得厲害:“你是為了我,才沒有把玉佩拿出來?”

姚蕓兒點了點頭,許是牽了傷口,讓小臉一白,開口道:“我知道凌家軍是相公的敵人,如果我拿出了玉佩,那我以后,就再也不能和相公在一起了……”

袁崇武間一,將的小手攥在手心,看著的眼睛道:“蕓兒,我曾對你說過,無論你是誰的兒,你都只是我的蕓兒,這句話無論到了何時,都不會有任何改變,你清楚嗎?”

姚蕓兒垂下眼睛,便有一小顆晶瑩的淚珠順著眼角落了下來:“我知道相公不會嫌棄我,可是……相公邊的人會嫌棄,他們不會讓我留在相公邊,可我,只想做相公的人。”

姚蕓兒說完這句話,心頭便酸得厲害,反握住男人的大手,一字字都敲打在男人的心坎上,尤其是那最后的一句話,更是令袁崇武說不出話來,只將抱得更,俯將臉頰的發間,隔了許久,方才道了聲:“傻瓜。”

姚蕓兒將臉頰埋在他的懷里,離開他的這些日子,的一顆心全部系在他的上,此時重新回到他的懷里,只讓什麼都顧不得了,再也不愿和他分開。

“相公,”昂起小臉,輕聲道,“往后我哪也不去了,我只想和相公在一起,不論我的爹爹是誰,我都不認了,這塊玉佩,我也不要了。”

姚蕓兒說著,便出小手,哆哆嗦嗦地上自己的口,想去將那塊玉佩扯下,讓男人收好。可孰料索了半天,卻覺得口那里空空的,哪還有那塊玉佩的影子?連帶著束玉佩的繩子,也一道不見了。

“相公,我的玉佩不見了……”姚蕓兒驚慌起來,說了這麼久的話,早已心慌氣短,又加上失了玉佩,那心里一,臉則越發難看。

袁崇武心疼不已,將子輕輕地放在床上,將被子為掖好,低聲道:“丟了便丟了,別去想這些,趕快歇著。”

姚蕓兒卻是不安,只攥著男人的袖,聲道:“會不會是我丟在了凌家軍的軍營里,若真是這樣,會被他們瞧見的……”

袁崇武的小手,微微收,聲音低沉而溫,輕聲哄道:“就算被他們瞧見了也沒事,你是我袁崇武的人,沒有人能將你從我邊帶走。”

姚蕓兒聽了這話,心頭便涌來一甜意,眼眶卻又不爭氣地紅了。袁崇武俯下子,用自己的胡子在的小臉上輕輕扎了扎,攬住了的腰肢,溫聲道:“好了,快睡,往后你什麼也別想,只要把子給我養好,知道嗎?”

姚蕓兒的確累了,當下便聽話地“嗯”了一聲,待閉上眼睛后,幾乎只一小會兒的工夫,那小腦袋便倚在了男人的懷里,沉沉睡了過去。

袁崇武就那樣攬著,自己半倚在床上,看了良久。

城久攻不下,凌肅大軍遂駐扎于城下,斷絕了城中補給,用最古老的法子,等著城中彈盡糧絕,到時,嶺南軍自是不戰而降。

這一日,凌肅獨自一人站在主帳,對著窗外的夜出神。

聽到腳步聲,凌肅并未回過頭,只淡淡道了句:“何事?”

“啟稟元帥,莫參將求見!”士兵言畢,凌肅眉頭一皺,轉過子,出一張剛毅滄桑的面容。

“讓他進來。”

待一襲戎裝的男子走進主帳后,凌肅在主位上坐下,沉聲道:“本帥命你駐守潯,何故來此?”

莫參將臉有異,俯對著凌肅行了一禮,而后道:“元帥,軍中發現一,此非同小可,屬下必須親自稟明元帥。”

“是什麼?”凌肅眉頭皺得更

莫參將不再說話,從懷中取出一枚玉佩,雙手呈于凌肅面前。

昏暗,凌肅將那塊玉佩接過后,一時并未瞧清,直到瞇起眼睛,便見玉上的那只老虎栩栩如生。當下,凌肅的臉頓時大變,趕忙將玉佩轉過,當看見那一個“凌”字后,凌肅的臉已是白得駭人,倏然從主位上站起子,雙手箍在莫參將的肩上,嘶聲道:“這玉佩從哪兒來的?說!這玉佩你是從哪兒得來的?”

莫參將見他須發皆張,雙眸赤紅,形如瘋魔,心里便發憷起來,道:“元帥容稟,此玉佩是從袁崇武的姬,姚氏上落下的。”

凌肅整個人愣在了那里。

“姚氏……姚氏……”凌肅不斷地咀嚼著這兩個字,姚蕓兒的面容浮現在腦海,那秀氣的眉眼,楊柳般的段,那樣像靖兒!他還記得自己在看見時,甚至差點將錯認了靖兒!

他那般糊涂!他竟然沒有毫懷疑,他只以為這世上外貌相似之人何其多哉,竟沒有想過十七年前,靖兒為他生下的那個兒,與姚蕓兒正是相同的年紀!

錯了,一切都錯了。

他被仇恨蒙蔽了眼睛,只知道是袁崇武的姬,竟從未想過,或許還會是自己的親生兒!

凌肅全發冷,想起白日里自己竟挾持,將推至三軍陣前,差點害命,子便不穩,幸得莫參將一把扶住,莫參將見他臉上慘無人,心頭更是擔心,道:“元帥,您……”

“我沒事。”凌肅將那塊玉佩地攥在手心,一時間心澎湃,無法自已。

“十七年了,老天總算是開眼了!”凌肅的聲音極低,蒼老的容上,是止不住的痛,那痛多年來沁骨髓,卻在這一刻縷縷地從心頭不斷地往外蔓延。

他在主位上重新坐下,隔了許久,方才對著莫參將道:“你去傳我命令,命潯守兵,連同安慶、灤州、大渝三兵馬,務必在七日,給本帥趕到漢!”

“是!”

待莫參將走后,凌肅復又將那塊玉佩放在面前,整個子卻忍不住地抖。

城。

姚蕓兒休養了幾日,這日終是可以下床了,袁崇武在前院商議完軍事后,剛踏進后院,就見正坐在院子里,一張臉蛋依舊毫無,看見自己后,角頓時浮起一抹笑窩,慢慢地起,打算向著自己迎過來。

袁崇武趕忙上前,將攬在懷里,道:“大夫不是囑咐了你要好好歇著,怎麼起來了?”

語畢,便向著一旁的仆婦看了過去,喝道:“不是讓你們好好照顧夫人,怎能讓下床?”

一眾仆婦皆連大氣也不敢出,姚蕓兒過慣了苦日子,本就不習慣有人照顧自己,此時又見袁崇武因為自己責怪眾人,心頭越發過意不去,趕忙搖了搖夫君的袖,輕聲道:“你別怪們,是我自己覺得今天上松快了些,想出來氣的。大夫也說了,我現在已可以下床了,你快別發火。”

聽著輕聲細語地和自己說話,袁崇武心頭的火氣自然煙消云散了,只不過心里還是擔心的,為上的披風笑盈盈的小臉,知道這些日子也的確悶得慌,也不忍要回房,當下就連聲音亦不知不覺間溫和了下來:“前院里開了不花,要不我帶你去看看?”

姚蕓兒自是愿意,點著小腦袋,笑意更濃。

袁崇武也是一笑,姚蕓兒頸中的傷口已愈合,此時涂著一層藥膏,讓他瞧著眸心一暗。

姚蕓兒察覺到他的目,心里便有些難,忍不住出小手想要捂住頸上的傷口,不讓他看。

不等將傷口捂住,小手便被男人一把握住,姚蕓兒低下腦袋,輕輕說了句:“大夫說,往后會留疤,會很難看。”

袁崇武的手心,渾厚的聲音聽在耳里,卻低沉而溫:“不難看,只要是你上的,我都喜歡。”

他的聲音極低,只有姚蕓兒才能聽見,頓時那一張小臉變得緋紅,聲音更是糯糯小小的:“你不嫌棄嗎?”

袁崇武頸間的傷口,只覺一麻麻的憐惜將他的心頭繞。他子,道了句:“心疼都來不及,哪里會嫌棄?”

姚蕓兒聽了這話,不住抿一笑,也不敢去看他,只垂著腦袋,心里卻是甜的。

兩人一路穿過月門,這座總兵府占地極廣,前院是花園,其中雕梁畫棟,抄手回廊,正是一幅不勝收的景。

姚蕓兒長于清河村,自小過著苦哈哈的日子,即使后來跟隨袁崇武離開了村子,也是一路顛沛流離,又哪曾見過這般華麗的深宅?

兩人未曾走幾步,就見夏志生與孟余向著這邊走來,待看見袁崇武與姚蕓兒后,兩人俱俯下了子,恭敬行禮。

這幾日,不僅漢城的名醫,就連夏志生也一道盡心盡力地為姚蕓兒調養子,每日里都要來后院幾次,為姚蕓兒把脈。姚蕓兒不知為何,只覺得這些日子袁崇武旁的屬下對自己都和氣了起來,比起之前,不知好了多

自是不知嶺南軍中多是綠林豪杰,最看重的便是一個“義”字。以前諸人只道姚蕓兒年,都當是禍水,可自從那日在城樓上見寧死也不愿敵軍脅迫袁崇武后,這一幫人都對姚蕓兒好生敬重,只道年紀雖小,卻心有大義。

袁崇武免了兩人的禮,夏志生抬眸,見姚蕓兒的氣比起之前幾日已好了不,不由得放下心來,捋須微笑道:“夫人這兩日氣見好,每日里多出來走,對子也是大有裨益。”

姚蕓兒這幾日得他心照料,心里本就激,此時聞言,便對著夏志生欠了欠子,溫聲道:“這幾日有勞夏老費心了,等蕓兒好了后,定要做一頓好飯,答謝夏老。”

這一番話說得極為真摯,加上年紀又小,更是顯得純稚可,當下三人都微笑起來,夏志生道:“夫人在紅梅村時,做的野餅子,老朽可是到如今還念念不忘,想起來就要流口水。”

姚蕓兒聽了這話,心頭自是高興,笑道:“那餅子相公最吃了,原來夏老也喜歡,那等過兩日,蕓兒就去做。”

這話說完,孟余也俯作了一揖,笑道:“只怕等夫人做好了餅子,就連屬下也要被香味給勾去,大吃一頓不可了。”

孟余話音剛落,諸人俱笑起來,姚蕓兒眼見著他們待自己比起從前和善,心里自是欣喜,抬眸向著袁崇武去,一雙剪水眸中,亦是亮晶晶的笑意。

袁崇武的笑臉,若不是礙于孟余與夏志生在場,當真是控制不住,只想俯的臉頰上親上一親。

不遠,卻有一道影中,對這一切盡收眼底。在看見孟余、夏志生與姚蕓兒說說笑笑時,那一張年的臉龐滿是戾,拳頭更是握著,待袁崇武將姚蕓兒攬懷中后,年冷哼一聲,轉離開了花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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