妻如蕓》第二十二章 灑沙場

凌家軍主帳。

待薛湛領著姚蕓兒走進時,凌肅正坐在主位,看見兒后,讓他又氣又痛,倏然站起子,向著兒走來。

姚蕓兒自覺無面對父親,只“撲通”一聲,跪在了凌肅面前。

凌肅著眼前的,心窩子一陣陣地疼,在出宮后,徐靖當日便病倒了,就連他自己在得知兒不見的消息時,也是眼前一黑,急痛攻心。這是他們好容易才找回來的兒,他與徐靖都再也承不了任何的失去,想起千方百計地出宮,不惜讓父母承蝕骨般的痛,卻只為了那個反賊時,凌肅心口便涌來一怒意,幾乎不可抑止,抬手便要向著姚蕓兒臉上掌摑下去。

薛湛眼皮一跳,亦跪在姚蕓兒面前,拉住了凌肅的胳膊:“義父,蕓兒這一路吃盡了苦頭,您有話好好說!”

凌肅聞言,方從那一片怒火中稍稍回過神來,眼見著兒恰如薛湛所說,小臉蒼白而憔悴,臉蛋上滿是淚痕,讓他看著,心頭頓時了,那抬起的手終是緩慢地垂了下去。

見義父消氣,薛湛將姚蕓兒從地上扶起,見雪白,遂對著凌肅道:“義父,孩兒先送蕓兒去歇息。”

凌肅看了兒一眼,見孩子正淚眼汪汪地看著自己,那心頭僅存的火氣也煙消云散了,喚來了軍醫,命其好好為兒診治,而后又將姚蕓兒親自安頓在自己居住的主帳,事無巨細,親力親為,直到兒睡著,凌肅為孩子掖好被角,方才與薛湛一道走了出來。

“湛兒,明日由你親自護送蕓兒回京,等到了京城,你也不必再回池州,義父已與太后商議過,下個月初十,便是千載難逢的良辰吉日,你便與蕓兒在京城完婚,如何?”

凌肅聲音沙啞而寂寥,一語言畢,則向著義子看去。“義父,孩兒只怕之過急,會讓蕓兒接不了。”薛湛迎上凌肅的目,清俊的容上,廓分明。

凌肅聽了這話,心里卻微微一暖,含笑拍了拍薛湛的肩頭,道:“你與蕓兒的婚事,一直是為父心頭的一塊心病,只有親眼瞧著你與蕓兒婚,義父才能放下心來,去和袁崇武與慕家決一死戰。”

薛湛心頭一凜,想起如今日益危殆的戰局,年輕的容毫不見退之意,拱手道:“孩兒只愿留在池州,助義父一臂之力。”

凌肅卻搖了搖頭,微微一笑道:“傻孩子,你若能將蕓兒照顧好,讓這一輩子無憂無慮,就已為義父盡了最大的力。”

聽了這一句話,薛湛不知為何,心頭卻涌來一不祥之,他剛開口,就見凌肅對著他擺了擺手,道:“此事便這樣說定了,下個月初十,義父自會趕回京城,親自為你主婚。”

薛湛聞言,心頭卻說不清是何滋味,只恭聲稱是。

回到京師,已是數日之后了。

姚蕓兒剛宮,就見徐靖領著永娘,在荷香殿等候多時。

瞧見母親,姚蕓兒又愧又痛,剛要對著母親跪下,卻被徐靖一把扶了起來。

“娘,對不起……”姚蕓兒愧疚難當,這一語言畢,便垂下了眼睛,只覺得無面對母親。

徐靖牽住兒的手,心頭百集,瞧著兒風塵仆仆的一張小臉,終是什麼也沒有說,將孩子攬在懷里,隔了許久,才緩緩道了句:“回來了就好。”

“公主,恕奴婢多,您這次一聲不響地跑出了宮,您可知太后有多擔心,您這剛走,太后就病倒了,又不敢對外宣揚,只得暗地里讓人四下尋你,就差沒將整個京城翻了個底朝天,您明知袁崇武一心與侯爺過不去,又怎能再去尋他?您這樣做,是要將太后與侯爺置于何地?您這簡直是在剮父母的心啊!”

永娘見徐靖一心都在姚蕓兒上,竟連一句斥責的話也沒有,當下那一腔憋悶便再也忍耐不住,也顧不得其他,只將肚子里的話全給說了出去。

姚蕓兒聞言,趕忙從徐靖懷里子,眸中滿是擔憂,失聲道:“娘,您病了?”

徐靖搖了搖頭,道:“娘沒事,蕓兒,娘要你答應我,往后切記不可再私自出宮,也不要再去見那個反賊,你能做到嗎?”

姚蕓兒淚水漣漣,不敢去看母親的眼睛,沒有說話,只輕輕搖了搖頭。

徐靖見兒如此固執,那一顆心便也灰了,因著這一場病,令看起來十分憔悴,再怎樣仔細保養,說到底也終究是四十多歲的人了,如今瞧去,那眼角邊的細紋亦十分明顯,讓姚蕓兒看得難,可若要往后再也不見袁崇武,知道自己是無論如何都做不到的,除非死。

“這一個月,你便好端端地給娘待在荷香殿里,下個月初十,就是你與薛湛的婚期,到時候,你父親會親自回京為你主辦婚事,至于袁崇武……”徐靖說到這里,看著兒驚慌失措的一張小臉,心頭便涌來一陣不忍,卻還是繼續說了下去,“聽娘的話,忘了吧。”

說完,徐靖也不再理會姚蕓兒的祈求,領著永娘走出了荷香殿,姚蕓兒剛要追出去,卻被殿外的宮攔住了子,徐靖聽著兒的哭求,一顆心猶如在酸水里泡著,終究還是沒有回頭,直到走出了荷香殿,徐靖著眼前跪了一地的宮人,平靜的聲調淡淡響起:“你們給本宮聽著,這一個月在荷香殿里好好兒地服侍公主,若再讓跑了出去,小心你們的腦袋。”

“是。”那一地的宮人,俱是膽戰心驚,唯唯諾諾。

戰場上,兩軍遙遙對峙。

袁崇武黑甲黑盔,下一匹寶馬棕亮,極為神駿,一人一騎,凜然生威,后千軍萬馬,黑不到盡頭。凌肅亦是一馬當先,手握長矛,滿是風霜的臉龐上森然堅毅,烏黑的眼瞳中,盯著遠的那一道影,周殺氣大顯,只有歷經百戰,坦然面對生死的人,才會有這般濃烈而人的殺氣。

就聽號角聲起,凌肅一個手勢,后千軍萬馬轟然作響,向著嶺南軍殺去。

袁崇武雙眸雪亮,一聲令下,亦親率諸人,揮舞著戰刀,與凌家軍廝殺在一起。

這種搏戰向來最是腥,兩軍戰多年,更兼得嶺南軍海深仇,對凌家軍無不恨之骨,抗敵時更是兇悍勇猛,全是不要命的打法,但見尸橫遍野,河,比起當年的渝州大戰,更是有過之而無不及。

天與慕七亦率兵自玉蚌口突襲凌家軍軍營,斷敵糧草,奇襲敵后,與駐守在玉蚌口的凌家軍同樣是殺得難分難解。

袁崇武手中長刀大開大合,雙眸早已殺得紅,不斷有凌家軍的戰士被他砍殺馬下,未幾,竟是尸堆山,以一己之力,殺敵百人。

“袁崇武!”

驀然,便聽一道渾厚的男聲傳來,袁崇武凝神去,就見一道黑影向著自己襲來,頸邊一陣涼意劃過,男人心神一凜,堪堪向后避開了這一擊,來人一擊不中,手中長矛一轉,又向著袁崇武斜刺過來。

袁崇武勒住駿馬,子向后側去,手中大刀揚起,打在長矛之上,就聽“砰”的一聲響,兩人虎口俱是一震,袁崇武抬眸,這才看清來人不是旁人,正是凌肅!

凌肅面駭人,招招將袁崇武置于死地,他本就出自武將世家,自在軍中長大,更兼得臂力驚人,幾招下去,竟得袁崇武險象環生。

袁崇武面不改,凌肅的殺招襲來,男人只沉著應對,手中大刀將周要害團團護住,倒也讓凌肅短時不得。

兩人斗了片刻,周邊殺聲震耳聾,袁崇武眸暗沉,多年前的那一幕幕全部向著腦海涌來,兩軍戰時,正是眼前的這個人,命人將嶺南軍的親眷一排排地押于陣前,得嶺南軍投降,嶺南軍誓死不從,依然是此人,面無表的一個手勢,便讓無數人人頭落地。而后,又是一排人被押上來,源源不斷,讓嶺南軍親眼自己的至親一個個慘死于自己面前,那些滾落的人頭,一個個充斥在男人的眼底,他甚至能記清每一個人的表……

嶺南軍四萬男兒,四萬條人命,那些全是他同生共死的兄弟,是他帶著他們離開嶺南,是他帶著他們舉兵起義,是他帶著他們離開家中妻兒老小,他們將自己的命全在他手里,可最終,他們死了,只有他還活著。

他將他們帶出了嶺南,卻令他們客死他鄉,終其一生,都無法再將他們帶回去。

而發妻那一的傷疤,更揭示著眼前這個男人令人發指的惡行,如此種種,皆由此人而起!若非他以迫母親,又何來那四萬條人命!

袁崇武目,幾,心口積蓄多年的煞氣似是要在這一刻蓬而出,他握了手中的長刀,厲聲長嘯,神威凜然,斜一劈,砍斷凌肅戰馬前蹄,那馬發出一聲嘶鳴,馬背上的人亦滾落了下來。

袁崇武揮起大刀,趁此良機,直直地向著倒在地上的凌肅劈去,雪亮的刀口距凌肅頭頸不過相差毫厘時,竟生生地停在了那里。

凌肅抬眸,就見袁崇武立在那里,似是在竭力忍,面難看到了極點,肩頭抑制不住地抖,連帶著那刀口亦輕不已。

凌肅瞅準時機,手中長矛一舉,竟狠狠向著袁崇武的心窩刺來,袁崇武當機立斷,側過子,卻終究遲了一步,尖銳的長矛刺進他的膛,穿而過。

袁崇武一聲低吼,以向前近,將凌肅踩在下,手中大刀揚起,眼見著向他斬下。

凌肅躺在那里等死,卻見袁崇武臉慘白,那手中的刀已到了自己鼻尖,卻終究不曾落下。

“元帥!”

何子沾見袁崇武重傷,整個人搖搖墜,剛上前,卻被凌家軍諸人纏住,急下,何子沾對著親兵大喊:“速去保護元帥!”

他一語剛畢,卻聽一道大喝聲響起,那聲音還帶著幾分稚,繼而就見寒一閃,不知從何飛奔出一個年,將手中的長劍,不偏不倚地刺在了凌肅心口。

正是袁杰。

京城,皇宮。

午后的宮殿分外安靜,徐靖正在披香殿里小憩,驀然,卻覺得心口一痛,瞬間從夢中醒了過來。

“肅哥……”的臉雪白,額上滿是冷汗,全都汗津津的,無邊無際的恐懼襲來,讓瑟瑟發抖。

“小姐,您怎麼了,是不是被夢魘住了?”永娘匆匆而來,剛將帳簾鉤起,就見徐靖失魂落魄地坐在那里,看見自己,便一把攥住了的手,聲道:“永娘,我做了一個夢,肅哥全都是,他出事了,他一定出事了!”

永娘在邊坐下,溫聲道:“小姐別怕,這都是夢,夢最做不得真。”

徐靖搖了搖頭,眼珠里是灰白的,一張臉仿佛一夕間蒼老了下去,只喃喃道:“不,永娘,你趕要人去池州,去探探肅哥的消息!”

見徐靖驚駭不已,永娘遂溫聲哄著:“小姐先歇著,奴婢這就派人去池州打探。”

話音剛落,不等永娘站起子,就聽一道慌慌張張的聲音從殿外傳來:“娘娘,大事不好了,娘娘……”

徐靖驟然聽到這抹聲音,只覺得全一僵,待那宮人戰戰兢兢地走進,永娘便站起子,喝道:“放肆,在娘娘面前,也能這般失了分寸?”

那宮人面如土,全都篩糠一般地抖著,聽到永娘的呵斥,立時匍匐于地,話音里卻帶著哭腔道:“啟稟娘娘,方才京城收到了池州八百里加急戰報,只說……說……”

“說什麼?”徐靖攥了被褥,對著宮人嘶聲道。

“凌家軍主帥凌肅,被反賊袁崇武所殺,以殉國,戰死沙場!”

徐靖聽了這話,幾乎連吭都沒吭一聲,便暈死了過去,永娘大駭,趕忙上前扶住了徐靖的子,啞聲道:“快傳太醫,快去傳太醫啊!”

洪元二年,南凌王凌肅于玉蚌口被逆賊袁崇武誅殺馬下,灑戰場,終年五十有三,王爺戎馬一生,膝下唯有一,帝念其功勛,晉封其公主為“晉國公主”,將其靈位安置于“忠烈堂”,并列于首位,帝親自祭奠,淚灑襟。(此段選自《周史列傳·一百三十七回武侯外傳》)夜深了,姚蕓兒木怔怔地跪在凌肅的靈前,整個人猶如缺水的花骨朵一般,再也沒了一一毫的靈氣。

那一日,薛湛一重孝,命三軍縞素,將凌肅的靈柩運回京師,姚蕓兒為凌肅獨,早已出宮回到了王府,這幾日都渾渾噩噩的,任由周邊的人擺弄,從里吐出的話,也總是那句:“他答應過我,不會傷害我爹爹……”

不明就里的奴才們見公主了這般模樣,暗地里也只道是悲痛過度,怕是得了失心瘋。

薛湛本就是凌肅義子,又兼得與姚蕓兒的婚事早已昭告天下,凌肅的后事便全部擔在了他上,不僅如此,朝廷亦命其接任凌肅的主帥之位,只等凌肅出殯,便領軍奔赴池州。

守靈的仆人見到薛湛,皆齊齊拜了下去,薛湛視若無睹,目落在靈前的姚蕓兒上,他一步步地向著走去。不過幾日的工夫,他已變得憔悴不堪,心口不斷傳來劇痛,唯有恨,綿綿不斷的恨,才能支撐著他咬牙強撐下去。

薛湛在姚蕓兒旁跪下,與之一道為凌肅守靈,姚蕓兒的臉青白加,沒有丁點兒,薛湛看了一眼,對著后的仆人道:“這里我來守,你們將公主扶下去休息。”

“是。”幾個陪跪的仆婦聞言,俱小心翼翼地上前,想要將姚蕓兒扶起來,豈料姚蕓兒卻是不依,剛有人沾上子,便如同一只驚的小鹿般,發出一聲驚。這幾個仆婦見狀,你瞧瞧我,我瞅瞅你,生怕姚蕓兒有個好歹,會落到自己上,當下都不敢上前,只得一個個木樁似的在那里,心驚膽戰地向著薛湛去。

薛湛見姚蕓兒在棺槨下首,眼瞳如同蒙塵的玉,再沒有彩,微微戰栗著,仿佛只剩下一個軀殼,而那魂魄已不知道散落到哪里去了。

薛湛眸心一慟,他緩緩上前,蹲在姚蕓兒面前,對著出手道:“蕓兒,將手給我。”

姚蕓兒的目輕飄飄地落在他上,卻似認不出他一般,只喃喃自語:“他說過,他不會傷害我爹爹……”

薛湛明白話中的意思,當下便心如刀割,他將所有緒盡數下,對著姚蕓兒溫聲道:“來,聽話,將手給我。”

許是他溫煦的聲音,終是讓姚蕓兒的神智微微恢復了些,眼珠,這才看清了眼前的男人。

“薛大哥……”輕語。

薛湛出胳膊,將的冰涼的小手攥在手心,男人寬厚的手掌十分的暖,姚蕓兒怔怔地瞧著他,輕聲道:“薛大哥,我爹爹沒死,是嗎?”

薛湛扶起子,姚蕓兒這幾日都沒有進食,每日里只能被仆人喂些湯水進去,整個人纖瘦得如同一縷輕煙,讓他察覺不到毫重量。

上下都沒有一丁點兒力氣,此時只得倚在薛湛的懷里,男子的胳膊攬過的纖腰,一面扶著向外走去,一面低聲道:“什麼也別想,去好好睡一覺。”

男子沉緩悅耳的聲音一點一滴地沁進姚蕓兒的心里,實在累極了,任由薛湛帶著自己走出了靈堂,的腳步是虛浮的,未走出幾步,便地倒在了男人的懷里。

薛湛將姚蕓兒一個橫抱,牢牢抱在懷中,男子清俊的容在月下是淡淡的影,他一語不發,穩穩當當地將姚蕓兒送回房間,子沉睡中的面容,薛湛的拳頭悄悄握,終是頭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池州。嶺南軍軍營。

“元帥如今怎樣?”

待夏志生從營帳里走出時,諸人皆圍了上去,孟余聲音沙啞,出聲問道。

夏志生搖了搖頭,眉心蹙著,顯是袁崇武的傷勢頗為棘手:“元帥這次傷得極重,那長矛刺得太深,若是手拔了,只怕元帥會失過多,難逃一死。”

“那若不拔呢?”孟余一句話口而出。

“若不拔,老夫無從下手為元帥醫治,也是一條死路。”

“拔是死,不拔也是死,夏老的意思,倒是說咱元帥沒得救了?”李壯一,自是方才在戰場上染上的,他也來不及去,待聽夏志生這般說起,頓時失聲道。

夏志生沒有說話,沉默不語地站在那里,眼底漸漸浮起一抹絕

孟余見他的神,就知道袁崇武眼下定是兇險到了極點,他心如麻,剛回頭,恰巧見袁杰正向著營帳大步而來,當下心頭一轉,遂向著袁杰拱手道:“帥,元帥眼下的形委實兇險萬分,屬下斗膽,還請帥盡快拿個主意,元帥上所中的長矛,究竟是拔,還是不拔?”

袁杰不過十四歲,還是個半大的孩子,此番驟然見諸人的眼睛全落在自己上,當下便有些手足無措,可一想起如今生死難料的父親,年便竭力讓自己鎮定下來,心頭卻也是的,只恨母親不在旁。

見袁杰一直躊躇不已,孟余不免焦灼起來,又上前俯抱拳,再次道:“將軍,您倒是快些拿個主意,元帥,怕是沒工夫再等了……”

袁杰心頭一慌,想起如今危重的父親,額上亦起了一層細的汗珠,年輕的臉龐與諸人一般,同樣是左右為難的神

“既然不拔只有死路一條,不妨拔了,還有一線生機。”

驀然,就聽一道清越的聲音響起,眾人回頭一瞧,就見正是一襲戎裝的慕七,手中托著一個盒子,向著諸人走了過來。

“七小姐。”孟余見到,眸心便是一,對著拱了拱手,卻猜不出的來意。

慕七神淡然,將手中的盒子遞到夏志生手里,道了句:“這是咱們慕家祖傳的療傷圣藥,你拿去給袁崇武外敷用,只要他不是傷到要害,我保管他不會死。”

夏志生雙手接過藥盒,眸卻向著孟余去,兩人對視一眼,頗有懷疑之

慕七見狀,便是一記冷笑,道:“慕家既與袁崇武結盟,自是不會看著他去見閻王,你們信也好,不信也罷,這藥我是送來了,若你們還想要袁崇武活下去,那就盡快給他用上。”

慕七說完,看也不再看眾人一眼,轉便離開。

“站住,誰知道你這藥是真是假,若我父親用了你這藥,一命嗚呼,又該如何?”袁杰見慕七神倨傲,心下已是不悅,待離開之際,這一句話便口而出。

慕七停下步子,一雙目雪亮,在袁杰面上劃過,角卻浮起一嘲諷,只吐出了四個字來:“無知小兒。”

似是不與袁杰多費口舌,一語言畢,遂頭也不回地走出了嶺南軍大營。

見慕七走后,孟余顧不得許多,奔至夏志生旁,道:“夏老快些看看這藥,究竟能用不能用?”

夏志生一臉凝重,將盒子中的藥丸放在鼻間細嗅,卻怎麼也分辨不出究竟是什麼藥,當下,他微微一嘆,對著孟余開口:“眼下,倒也只有試上一試了。”

聽著兩人的意思,仿佛要死馬當活馬醫一般,袁杰心頭頓時不安起來,嚷嚷道:“夏爺爺,慕家的人狼子野心,他們送來的藥,怎能去給爹爹用?”

帥,咱們眼下,只有這一個法子。”夏志生說完,又回到了主帳,袁杰剛要跟進去,卻被孟余一把攔住,袁杰見旁全是叔叔伯伯輩的人,如今父親病危,若有一好歹……

袁杰心下一寒,直接轉過子,對著不遠的侍從吩咐道:“來人!”

帥。”

“你們速去燁,將夫人與二公子接來。”

年的話音剛落,孟余眉頭便是微皺,勸道:“將軍,如今池州戰,再過不久,想必凌家軍還會卷土重來,若此番將夫人與二公子接來,屬下私以為不太妥當……”

袁杰卻也不聽,大手一揮,堅定道:“父親如今生死不明,自然要由母親來主持大局。”

孟余聽了這話,便不再開口,回之際,與諸位同僚相視一眼,彼此間都出幾許的無可奈何。

京城,皇宮,披香殿。

姚蕓兒回宮時,正值傍晚,天沉沉的,大片大片的烏云,仿佛要朝著人直直地下,讓人不過氣來。

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走進的披香殿,剛踏進殿門,永娘便迎了過來,只不過幾日不見,姚蕓兒整個人都瘦了一圈,那張臉蛋簡直還沒有男人的手掌大,因著纖瘦,倒更顯得年紀尚小,而眼底的凄惶之,越發讓人瞧著不忍。

永娘忍住眼眶里的淚水,上前拉住姚蕓兒的手,領著向著殿走去,一面走,一面輕聲細語地說著:“小小姐,待會兒見到小姐,您可千萬要忍著點,萬不能在你娘面前落淚,不然,奴婢只怕不了……”

姚蕓兒耳朵里嗡嗡嗡地響著,只瞧著永娘的一開一合,究竟說了什麼,卻是什麼也不清楚,直到殿,就見徐靖一縞素,頭發上簪著白的絨花,不施脂,臉面上的細紋清晰可見,原本烏黑的長發亦泛起了白霜,不過幾日的景,便再也不是從前那保養得宜、瞧起來三十許人的太后,而是一個形容枯槁、容貌蒼涼的深宮婦人。

見到母親,姚蕓兒的眼睛方才恢復了些神采,對著徐靖跪了下去,微弱地喊了一聲:“娘……”

徐靖凝視了好一會兒,這是的男人所生下的孩子,亦是苦苦尋找了十七年的孩子,可正是這孩子一心念著的那個男人,殺死了自己的肅哥……

徐靖閉上了眼睛,一顆心仿佛比黃連還要苦,的淚水在這幾天里早已流干了,此時見到兒,縱使眼睛酸酸地疼,卻終是再也哭不出來。

“起來吧。”徐靖對著兒淡淡開口,姚蕓兒聽到母親出聲,卻依舊一地跪在那里,母倆許久都沒有說話,直到姚蕓兒跪得太久,膝蓋作痛,就連子也輕起來時,永娘瞧著心疼,小心翼翼地上前,意將姚蕓兒扶起:“小小姐,地上寒氣重,您子弱,哪里能消得了,還是快些起來吧。”

姚蕓兒卻側過了子,仍然跪在那里,一點點地挪著自己的子,直到跪在母親面前,那淚珠方才滾滾而下,忍不住撲在徐靖的懷里,自凌肅死后,第一次哭出了聲音。

徐靖任由哭著,不知過去了多久,方才抬起自己的手,輕輕上了姚蕓兒的臉頰:“你們凌家世代忠良,歷代都以扶持大周為己任,到了如今,卻只有你這麼點兒骨。而你的父親,征戰一生,亦孤苦一生,不承想最終卻死于逆賊之手,你為凌家的兒,母親與你說了這些,你可明白?”

姚蕓兒水眸中閃過幾許迷茫,只懵懂而悲傷地著母親,搖了搖頭。

徐靖慘然一笑,慢慢道:“你父親死于袁崇武之手,你既是他唯一的兒,為人子,殺父之仇,又豈能不報?”

姚蕓兒聽了這話,一張臉蛋頓時毫無,眼珠里更是灰蒙蒙的,不敢置信般地看著眼前的母親,喃喃道:“娘,您是要兒,去……去……”

那余下的話,卻再也說不出口。

“不錯,娘要你去殺了袁崇武!”徐靖眼眸大睜,這短短的一句話中,包含著無盡的刻毒與凄厲。

姚蕓兒的了下去,的臉是慘白的,已說不出話來,整個人都抑制不住地瑟瑟發抖,孱弱的子恍如寒風中的秋葉。

徐靖出手,緩緩將兒攬在自己面前,的眼睛雪亮,冰涼的手指劃過姚蕓兒的,聲音更是沒有毫暖意,“聽娘的話,去殺了袁崇武,為你父親報仇,為慘死的凌家軍報仇,只要殺了袁崇武,你哥哥便能保住江山,娘也可以安心地去見你父親,聽娘的話,殺了他!他是你的殺父仇人!娘要你殺了他!”

徐靖不住地搖晃著兒的子,姚蕓兒面如紙,任由母親撕扯著自己的子,直到永娘上前,費了好大的力氣才將徐靖拉開。

姚蕓兒的子再也支撐不住地癱在了地上,沒有丁點活氣,唯有一行行的淚水從眼睛里毫不費力地涌出來,能讓人知道還活著。

永娘心下駭然,將姚蕓兒扶了起來,出手不住地拍打著姚蕓兒的小臉,聲道:“小小姐,您快醒一醒,您別嚇唬奴婢!”

姚蕓兒眼珠輕輕一,推開子,向著母親重新跪了下去:“娘,他答應過我,他不會傷害爹爹,我知道,爹爹不是他殺的,絕不會是他殺的……”

姚蕓兒哭得上氣不接下氣,不等說完,徐靖只覺得悲從中來,怒不可抑,抬手一掌,便向著兒的臉上掌摑下去。

那一聲“啪”,清脆響亮到了極點。

姚蕓兒被這一掌打倒在地,的小臉上頓時浮出通紅的手印,長到如今,都不曾過別人一個手指頭,哪怕從前在清河村時,姚家日子過得苦,可姚老漢與姚母待也和金蘭、金梅并無二致,從小到大都不曾打過,嫁給袁崇武后,更是被男人捧在手心里地過日子,又哪里能想到,如今竟會是自己最親的母親,打了這一掌。

徐靖站起子,對著地上的姚蕓兒厲聲道:“凌家軍千上萬雙眼睛都瞧得清清楚楚,你爹爹被袁崇武踩在腳下,被他親手砍殺,到了這一步,你還在想著那個反賊,還在為那反賊說話,我與肅哥……又怎會有你這般不堪的兒!”

徐靖說到此,簡直如同萬箭穿心,原先無論如何也哭不出來的眼淚,此時從眼眶里噼里啪啦地滾了下來,轉眼間淌得滿臉都是。

姚蕓兒抬起臉頰,著眼前悲痛絕的母親,的臉如死灰,慢慢地支起子,用盡全力氣,對著徐靖叩下了三個頭,而后,垂著眼睛,輕聲輕氣地說了一句話來:“娘,是兒不孝,您殺了我吧。”

徐靖聞言,眸中幾噴出火來,對著匍匐于地的聲道:“好,好,你寧愿死,也不愿去殺袁崇武,你……果真是本宮的好兒!”

姚蕓兒合上眼睛,已是流不出淚來。

姚蕓兒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回到荷香殿,永娘瞧著的樣子,自是放心不下,也跟了過來,待輕手輕腳地服侍著姚蕓兒在床上歇下,眼見著這孩子躺在那里,猶如一個瓷娃娃似的,一就會碎了般,只讓永娘心里不是滋味,陪在一旁抹起淚。

姚蕓兒雙眸無神,怔怔地著自己的帳頂,的爹爹死了,死在的男人手里……曾對袁崇武說過,如果有一天,他殺了爹爹,或者是爹爹殺了他,那也一定活不了,從沒想過,最怕的事,竟會來得這般快。

不相信,知道袁崇武決計不會殺害的父親,可是,的爹爹終究死了,再也活不過來了……

瞧見落淚,永娘趕忙在一旁勸道:“小小姐別哭,方才你娘說的那些話,你可千萬別往心里去。你娘那是急痛攻心,恨不得跟你爹一塊走,人難極了,說的都是些胡話,你莫要和你娘計較,這母倆是沒有隔夜仇的,啊?”

姚蕓兒搖了搖頭,淚眼迷茫地看著眼前的子,輕聲道了句:“徐姑姑,是我不孝,我不怨娘。”

永娘瞧著凄楚盈盈的小臉,想起這一攤子的事,眼圈也是紅了,為將被子掖好,輕哄著睡:“好了,小小姐什麼也別想,先睡上一覺,奴婢在這里守著您。”

姚蕓兒雖然心如麻,可子卻是虛弱了,迷迷糊糊地閉上了眼睛,終是半昏半睡地暈了過去。

永娘讓人請了太醫來瞧,只說姚蕓兒是悲痛過度,開了方子讓人去將藥煎了,旁的倒也沒法子,只有讓公主自己想開,不然吃什麼都是無用。

永娘心頭惴惴,一直照顧到深夜,就聽一陣腳步聲響起,永娘剛回過頭來,就見徐靖著一件素衫,卸下了所有的朱釵環翠,緩緩走了過來。

“小姐,這麼晚了,您怎麼還沒歇息?”永娘瞧見,遂趕忙迎了過去,徐靖這些日子亦是憔悴不堪,就連腳下的步子都是虛浮無力的,永娘一嘆,上前扶了,讓在姚蕓兒床前坐下。

徐靖兒的小臉,見半張臉蛋又紅又腫,顯是白日里自己的那一掌所致,此時瞧起來,當娘的自是心疼,輕輕地出手,上了孩子的小臉。

“永娘,我白日里,是不是太過分了?”隔了許久,徐靖方才出聲,聲音十分低緩。

“小姐的心都快碎了,就算言辭間有失偏頗,也是人之常,小小姐會明白的。”

徐靖微微苦笑,搖了搖頭:“朝中良將匱乏,肅哥已經去了,湛兒還年輕,往后朝廷怕是再也不能制住袁崇武了。我白日說的那些話,句句出自真心,我是當真希這孩子能爭口氣,去將那逆賊殺了,好為爹爹報仇,可誰知,心心念念的,只有那一個反賊,就連父母在心里,也都被比下去了。”

永娘聞言,卻久久沒有說話,直到徐靖將眼眸轉向了,道:“你怎麼不說話?”

永娘微微抬眸:“奴婢有些話,不知該說不該說。”

“這里又沒有外人,你想說什麼,只管說便是。”

得到徐靖的答復,永娘福了福子,道:“恕奴婢不敬,奴婢瞧著小小姐對袁崇武,就好似看見了當年小姐對侯爺,雖然那反賊無法與侯爺相比,可這意卻都是真真兒的。”

徐靖一怔,怎麼也沒想到永娘會說出這般話來,當下不敢置信般地看著,啞聲道:“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永娘瞧著姚蕓兒瘦得形般的小臉,微微一嘆道:“奴婢只是瞧著小小姐可憐,小小姐嫁給袁崇武在前,與父母相認在后,大錯既已鑄,小姐若要殺了袁崇武,恕奴婢多,您這是在去死啊!”

“殺父之仇,不共戴天,更何況袁崇武乃是反賊,本就是人人得而誅之。”徐靖面寒霜,字字清冷。

永娘垂下眸子,吐出了一句話來:“恕奴婢斗膽,若是此事換了小姐您,您會殺了侯爺嗎?”

徐靖眼眸大震,整個人猶如被雷擊中了一般,蒙在了那里。

永娘輕聲嘆息,對著徐靖跪了下去,道:“小姐,不要再這孩子了,這孩子的心里比誰都苦。”

那余下的話,永娘已說不出下去了,只別開臉去,拭了一把眼淚。

聽了永娘的話,徐靖轉過兒的眸中,亦是源源不斷的痛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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