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野植被》53

“他們那行本來就是,沈植在律所又是有案源能創收的,估計力更大吧,吃不消了也正常……”許年說著,頭快磕桌子上了,昏昏睡。

許言在發呆,想起北京那晚見沈植的最后一面——消瘦、蒼白、脆弱、失態,骨子里出來的疲憊。但在其他場合見到他時,比如第一次攝影棚,第二次湯韻妍的工作室,第三次酒店電梯,沈植看起來都是克制、正常的。

又想到,第二天他和陸森去退房,聽見旁邊的大堂經理在打電話,類似“把行李送去醫院,別落下什麼東西,仔細點”、“營養餐讓后廚準備一下,中午送到醫院”、“有什麼要求都認真記下來,一定要安排好”之類的,許言當時還在想是哪個VIP有這種待遇,現在聯系起來,那人應該就是沈植。

“噢!”許年猛地坐直,看著手機,“姐姐打電話給我了。”

他接起來,高高興興應了幾聲,許言聽到他報了酒吧的名字,接著許年的臉開始暗淡,最后掛完電話簡直面如死灰。他抬起頭:“哥,姐姐說剛下飛機,現在過來,有話要跟我說。”

許言心里咯噔一下。

許年已經僵,癡癡呆呆坐在那兒,一句話也沒有,許言想勸不敢勸,更不敢想葉瑄到底要說什麼。

半個多小時后,葉瑄踏進酒吧,材高挑,一進門就尤其引人注目。許言抬手朝揮了揮,低聲對許年說:“打起神。”

許年勉強把頭抬起來。

“我上個廁所,你們……聊。”葉瑄走近后,許言拿著酒杯起,他醉得厲害,說話都有點不利索。

誰也沒有問他去廁所為什麼要帶上酒杯,許年往沙發里頭挪了點,仰頭朝葉瑄蒼白一笑:“累不累?坐一下,吃點東西。”

葉瑄看了眼桌上的小食,說:“不吃。”

許言靠在吧臺邊,不遠不近地著許年那桌,看見葉瑄先是說了幾句什麼,許年好像有點撐不住了,接著他猛地一哆嗦,直愣愣看著葉瑄,最后抬手捂住臉,哭了。

越看越心慌,許言已經在急速思考如果葉瑄真的提離婚了該怎麼辦。

許年哭了大概有一分鐘,葉瑄一直很冷靜地看著他,許言咬咬牙,直起準備回座位,問問到底怎麼回事,但他剛要邁腳,就見許年抹抹眼淚拿起手機,在屏幕上打字。很快,手機亮了,許言收到了許年的微信消息:哥,我要當爸爸了。

許言看著屏幕暗下去,半晌才松了口氣,如釋重負地笑出來,眼睛卻酸酸的。

回到座位,他給丟人的弟弟塞過去幾張紙巾,然后對葉瑄說:“恭喜,辛苦了。”

“出差前臨時做的檢查,沒等結果出來就上飛機了,后來醫生聯系我說確定懷孕了。”葉瑄笑笑,“我也很慌,要是跟許年說了,他估計立馬就要飛去找我,我決定還是回來再告訴他。”

牽住許年的手:“這幾天我都有點心不在焉,緒也不高,很想見許年,所以今天提早結束了工作回來。”

許年哭哭啼啼地手抱,眼淚蹭到葉瑄的淡藍上:“老婆,嗚嗚嗚嗚……”

最后葉瑄開車把兩人帶回去,許年怕自己醉醺醺的影響到,就跟許言一起坐后座。他歪靠在許言肩上,噎著說:“哥,太偉大了。”

許言:“……”

許年:“哥,我希你也幸福。”

許言:“好的。”

許年:“哥,你現在開心嗎?”

許言:“開心。”

許年滿足地閉上眼:“我也是。”

葉瑄從后視鏡里看了許年一眼,輕輕彎起角。

車開到小區樓下,許言下了車,見他搖搖晃晃的,葉瑄說:“我扶你上去。”

“沒事沒事,真不用,走兩步就是電梯了,我一個人行的,你們路上小心。”

許年神志不清地跟他揮手:“明早我讓司機把你車開過來……停地下車庫里。哥,晚安。”

“好,晚安。”

“哥,我跟你說了嗎?我要當爸爸了。”

許言笑著,鼻子有點酸,不知道是還是替他高興:“真的嗎,恭喜你。”

車子開走,許言回了回神,磨磨蹭蹭往垃圾桶旁邊挪,他的手心里一直攥著一只小魚干,從葉瑄進酒吧的時候就攥著了。經歷了以為弟妹要提離婚、弟弟要當爸爸了的大起大落,小魚干就這麼在手心里,直到現在,都被捂熱了。

扔掉小魚干,突如其來覺得很累,許言在花壇邊蹲下去,頭暈目眩。他垂下頭閉起眼,困,但實在不想。人喝多了就這樣,看哪兒都像床,恨不得就這麼躺下睡覺算了。

后頸忽然覆上一片微涼,許言輕微了下脖子,睜開眼抬起頭——沈植的臂彎里搭著件西服外套,正俯看著他。

草叢里有蟲鳴聲,飛蚊在路燈下打著轉。沈植輕輕許言的后頸,說:“外面蟲子多,回家吧。”

作者有話說:

植:嗨,老婆,我出院啦。

【小沈那天就是了刺激做了噩夢才崩潰犯病,本質上是老婆終于回國好激想靠近老婆卻遭了老婆的嚴正拒絕、老婆有朋友等暴擊后#嗚嗚我真的不想活啦#的心理。出了院還是要支棱起來努力追妻,接下來應該會甜一點(吧)】

第48章

看,又變了沉靜穩重的沈律師。許言想。

他沒說話,沈植握著他的手臂把他拉起來。白天下過雨,晚上的風有點涼,沈植把外套披到許言上,見他一直垂著腦袋不吭聲,也沒抗拒,于是小心地摟過許言的肩,帶他往樓里走。

“什麼時候從北京回來的。”電梯里,許言突然開口問。

“剛下飛機過來,正好到你回家。”

許言只評價:“這麼忙。”

“嗯,事多,耽擱了幾天。”電梯門打開,沈植說,“到了。”

許年失算了,沈植并不會拿著住院單來許言面前裝可憐賣慘。

頭越來越暈,許言掏出鑰匙,對著鎖孔了半天也沒進去,煩躁得快要罵人。最后一直沒說話的沈植從他手里拿過鑰匙,打開門。

門一開許言就掙開沈植的懷抱,跌跌撞撞沖進洗手間,跪在馬桶前狂吐。他有段時間沒放開喝酒了,今天猛地灌了那麼多下去,有點不住。沈植走過來蹲在他邊,拍著他的背,一邊手按下沖水鍵。許言雙眼通紅地盯著馬桶,水流的漩渦帶走污穢,吐掉了,沖完了,就干凈了。

沈植起巾,用漱口杯裝了杯水,給許言漱口,又拿巾替他角和臉,最后他把許言扶起來:“回房間休息,我去煮點熱水。”

許言非常順從,他的酒品優良,喝醉之后從不鬧事,不大聲喧嘩,除了反應遲鈍,其他方面都很讓人省心。

看許言安安靜靜在床邊坐下,沈植開了空調,去廚房煮水,他剛一走,許言就往后栽下去,天旋地轉,他覺電燈在天花板上跑來跑去,看得人不爽。沈植的外套硌在后背,許言手把它扯出來,甩到一邊,有個黑黑的東西從西服側口袋里掉下來,啪一聲砸在口。

許言索著把它拿起來,是個錢包。

他記得這個錢包。

萬寶龍的一款黑折疊皮夾,大概是快六年前,他當做畢業禮送給沈植的,背面上有他特意讓專柜印的字:SZ。

翻過去,那兩個字母還在,只不過沒有剛買來時那麼清晰了。

當初他把錢包送給沈植的時候,沈植怔了下,直白地說:“我沒給你買禮。”

買了就有鬼了,許言沒指,但他裝作冥思苦想了一會兒,說:“那作為補償,你現在就把錢包換掉。”

沈植倒是沒拒絕,把原來的錢包扔給許言:“隨你。”許言驚訝于他的好說話,隨后立刻把舊錢包里的卡都換了過去。

后來沈植一直在用這個錢包,許言也不知道他是懶得換還是懶得換。總之這麼看來,這錢包的,質量很不錯,雖然舊了不,但沒什麼明顯的磨損和裂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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