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玉令》第二十二章 綿綿雨海棠花

無乩館。

綿綿雨將海棠花從墻角出的枝條澆得漉漉艷麗多過花格窗下的樹影,站著兩個端端正正的人。不知是銅爐的熏香還是上的香甜,將時雍的腦子熏得又暈眩了幾分。

這是哪里?

半瞇起眼打量。

眼前是一個冷清的小院,右邊有一口池塘,荷葉連天,一片碧綠,枯萎的蓮篷探出高高的枝桿點綴其間,在秋風中瑟瑟擺

趙胤帶來這里,是要干什麼?

“爺。”一個人走過來,打量一眼被謝放和楊斐兩人“拎”回來的時雍,“東西備好了,給我們吧。”

謝放和楊斐換個眼神,就要把時雍遞到的手上。

“等等。”時雍轉頭,一張滿是酡紅的臉面向趙胤,“大人有解藥?”

“沒有。”趙胤視線落在干焦的皮上,眸若有似無的黯了黯。

這一眼看得時雍心地一跳。

雖說摳吐了大部分藥,但那藥的藥極烈,到如今,后背布滿汗意,小腹痛,生了些麻漲酸覺,更是焦難耐,燒得嗓子啞痛,一熱浪如波濤般洶涌而來,再熬下去,怕是不

“大人是要親自幫我解毒?”時雍又問。

“……”

“……”

小院里古怪地安靜著。

中的是什麼毒,去了順天府大牢的人都知道。

趙胤把帶回無乩館,而不是送去錦衛,這本就是謝放和楊斐等人纏在心里的問題。

這個藥沒有解藥,他們打死都不敢去想大都督會親自解毒,阿拾卻大膽地問了出來?

謝放為了把冷汗,生怕還沒毒發亡,就被大都督死。

然而,趙胤臉上卻平靜得反常。

“拎出來吧。”

什麼東西拎出來?時雍腦子里天人戰,懷里像揣了一只蠢蠢的小,但沒忘自己人犯的份。

“大人要如何置我?”

趙胤面無表,“等你活下來再問不遲。”

時雍莞爾,眼睛半瞇不瞇,“你不會讓我死的吧?”

今日趙胤會親自去府衙大牢里撈人,出乎時雍的意料之外。而這也更是證實了阿拾對趙胤的重要

時雍笑容虛弱無力,但底氣十足,一副吃準了趙胤舍不得死的樣子。

趙胤看一眼,一張臉冷得看不出緒。

時雍眼皮半垂,只見兩名侍衛抬著一個大木桶放到廊下,還沒有靠近,一濃郁的涼氣便撲面而來。

“這是什麼?”

“把丟下去。”趙胤淡淡地說著,一襲織金黑錦袍服在涼風里微微擺,將他襯得更為冷漠無,連帶這句話都像冰疙瘩似的,將時雍暈眩的腦袋砸得清醒了幾分。

“你要把我丟到冰桶里?”時雍不可思議地看著他。

趙胤漫不經心地坐在廊下的椅子上,“地窖藏冰不多,省著點用。”

“我不!”時雍怕冷,

剛那一桶從頭澆下來的涼水差點去了半條命,仇還沒報呢,這王八蛋又要把丟到冰桶里浸泡?

上輩子死在他的詔獄,好不容易重活一次,不想死在他的冰桶里。

“我寧愿……暴而亡,也不想凍死。”

趙胤顯然沒有什麼耐心,“丟下去。”

“是。”謝放弱弱地看了時雍一眼,就要過來拉

“別我!”時雍冷喝一聲,腳下突然一,錯過了謝放的手臂。

謝放一愣。

他沒有想到被下了藥,又在順天府大牢里夾壞了手指,上有傷,現在居然還能這麼利索的躲開他,頓一頓,便慢了半拍。

“我不用你救。”時雍回頭看一眼趙胤,深吸一口氣,突然沖過去翻越石欄,朝池塘一躍而下。

撲嗵一聲。

“爺!”

四下里驚一片。

幾個侍從和婢嚇得不輕。

跳下去了?”

“這池塘的水可不淺,浮泥也深,要死人的。”

“快,趕撈人。”

一群人沖到欄桿邊上,只見落水的子像一尾魚,鉆了遮天蔽日的荷下,不見了蹤影,水面上只冒出幾個臟乎乎的氣泡。

謝放下外套就要下水,卻被趙胤制止。

“不必管。”

謝放僵在那里,“爺,阿拾了傷,會溺死的。”

自己選的。”趙胤又道。

今兒仍然是個雨天。

雨水從青瓦筆直的下來,嘀嘀嗒嗒,珠簾一般。

眾人沉默地著池塘。

衛這些人都是見過風浪的人,可這般絕決的子,見。

等待是一個漫長的過程。

誰也不知時雍在荷塘里泡了多久的冷水,突然聽得水響,一顆漉漉的腦袋從水面鉆了出來,狗子似的左右甩

的頭發散在頭皮和肩膀,將脖子襯得越發修長纖細,蒼白的臉上沒有表的中裹著玲瓏的段若若現,沒有外衫,披浮泥,但一雙眼兒慵懶深沉,泛了幾秋水,與這雨天氣極是相合,如芙蓉出.水,瀲滟多

“我冷。”直勾勾盯著趙胤。

一眼,生出一害怕。

鄙,分明不打眼,可當用這樣的眼神看人時,竟如此嫵

不敢去看趙胤是什麼表,低頭走近,“爺,我去給姑娘拿服。”

趙胤一言不發地走近池塘,就像沒有聽到的話,冷著聲音吩咐謝放。

“去拿清心。”

清心

時雍眨了眨眼,游到欄桿下,攀著一塊石頭便要往欄桿上爬,奈何子泡久了著實虛弱,還沒有爬上來,腳下一,就往后倒去。

“呀!”一群人驚

時雍閉上了眼,做好了摔下去的準備。

然而,料想中的倒栽水沒有出現。

手臂被人狠狠拽住,腰上一,一大力托住幾乎騰空而起。

從昏眩中睜眼,連人帶一淤泥和殘荷腐臭,齊齊落了趙胤的懷里。

全場雀無聲。

時雍聞到他上那種極其男攻擊力的氣息,冷不丁打了個噴嚏。

額頭上的水漬淌下,落趙胤的頸窩——

“……多謝大人。”說得有點虛。

趙胤沒有說話,沉著的冷臉似乎極為不悅,分明是對有幾分嫌棄,但他也沒有喪心病狂地丟下,而是將拎起來走向廊下的椅子。

為了保持平衡,時雍自然地圈住他的脖子。

這男人高大實,得像一塊石頭似的,握在腰上的手大得仿佛一用力就能折斷,因此時雍并不覺得這樣的擁抱很舒服,也沒有生出半點曖昧心思。

但隨侍的婧和嫵兩個丫頭卻驚呆了!

爺這是了心思?

在爺的邊原本有四個丫鬟,都是夫人挑細選了養起來的。除此,整個無乩館再沒有旁的子,更別說哪個子能蒙得恩寵,隨侍在側了。爺平常對們尚好,但保持著男之妨,并不肯親近,哪怕明知道們都是夫人挑選出來侍候他的人,而婉更是因為爬爺的床,被丟去了鄉下莊子里種地。

這個阿拾的子,憑什麼?

一個被時雍理解為“拎”的嫌棄舉,在婧和嫵心里,已掀起了驚濤駭浪。

年歲最長,在趙胤跟前最得臉,見狀低頭上前。

“爺,您裳臟了,先回房沐浴更吧,姑娘這里我來伺候。”

不用伺候。”趙胤解下弄臟的披風,冷著臉丟在時雍上,“的命比貓還長。”

這是夸還是損

時雍半垂著眼皮瞄他。

子不好,沒有力氣,其實很愿意小姐姐伺候。

但趙胤這人顯然沒有同心,任由漉漉坐在那里,直到謝放拿了一個青花瓷瓶過來。

趙胤拔開塞子,遞給,“喝。”

狠毒!有藥不早點拿出來?

時雍二話不說,仰頭骨碌碌灌了一大口,“是酒?”

頭又干又重重咳嗽起來,雙眼瞪著趙胤,再顧不得“老老實實”的人設了。

“大都督這麼喜歡折磨人?”

“不識好歹。”趙胤輕輕拂了拂袖,轉了,“洗干凈,送到本座房里。”

洗干凈,送他房里?

人,還是披風?

時雍酒下肚,一暖流從腹,頃刻遍布渾,臊熱直沖腦門。

這麼烈的酒,居然“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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