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即燃》第6章

第6章 咩咩

華燈初上,楚眠回到容港市中心的瀚寧公館。

水龍頭流出汩汩溫水,他慢慢把指的泡沫沖刷乾淨。姑姑在外面喊自己:“咩咩,你媽今天下午給我打電話,說幫你在學校裏安排了一間休息室,讓你以後去那裏午睡。”

楚眠手指作一頓。

姑姑沒聽見他回應,問道:“咩咩,你有聽見我說話嗎?”

楚眠忍不住譏笑一聲,他甩了甩手上的水珠,揚聲說:“乾脆在學校蓋一棟宿舍樓好了,這不是讓我更方便?”

姑姑在餐桌前沉默,約聽見衛生間裏的烘手機嗡嗡作響。等楚眠洗完手出來坐下,才試探地問道:“那我一會兒給回個電話,就說你會看著辦的,可以吧?”

“別理了。”楚眠慢條斯理地把自己那份蔬菜沙拉拌好,送進裏一顆飽滿的小番茄,“就是總小題大做,跟學校渲染我的病有多影響生活,現在所有老師都對我特殊照顧了。”

楚眠咽下甘甜的茄,語氣不鹹不淡地繼續說:“你知道麼,學校食堂還有我一個人的視窗,是想怎樣,讓我每天中午吃飯時別人的注目禮嗎?”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談及母親時,年俊秀的臉上不自覺地籠罩一層無可奈何的淡漠。為姑姑的楚珩把他流在外的緒看在眼裏,試圖給予最大程度的安:“畢竟不在你邊,寵你的方式難免不妥,等有空了去跟通一下,或者我幫你傳達……”

“不用,我說了,別理。”楚眠直視著年輕人的眼睛,“只想當個大小姐,但上那點為人父母的責任又總讓有歉疚,所以才沒完沒了地用這種所謂‘對兒子的關心’滿足自己,然後讓我難堪,你明白了嗎?”

年話音一落,楚珩就從他冷冰冰的眼神裏覺到了撲面而來的迫力。有一瞬間恍惚,等定下神來再看楚眠,他已經抿著低頭,專心地把盤子裏的牛小塊,斯文俐落地吃下去。

楚珩心裏悄悄為這個男孩上超出年齡的冷靜而歎氣,也完全認同楚眠的說法,所以乾脆地轉移了這個會令他不愉快的話題,聊天氣氛恢復平日的輕鬆:“哎,《哈利•波特》片場今年對外開放了,等你國慶放假了我們去玩吧?我看Ins上很多人曬圖了,好有意思。”

楚眠興趣不大,但還是答應了這個行程。楚珩吃完飯就興致地回房間做路線規劃,跟楚眠這個十五歲的侄子相比,的玩心顯然更重一些。

從初三開始,楚眠就以“待在父母力太大”為理由搬進了姑姑家住,楚珩是工作時間比較自由的網路漫畫家,閒暇時會幫楚眠研究飲食的營養均衡。加上年紀尚且二十五,跟楚眠之間不會代太深,兩人關係更像是能一起玩樂互相照顧的朋友。

“你喝湯的那個碗……”楚眠吃到一半皺起眉頭,言又止地看著楚珩。

楚珩低頭查看碗底,發現白瓷上不知道什麼時候被楚眠用馬克筆寫了五個字:咩咩的湯碗。

“哎呀,長得都太像了……偶爾會拿錯。”

“你拿之前看一眼不就好了?你這種心可不是一次兩次了。”

“行行行,我明天就去給自己買套新的,家裏這些都給你。”楚珩揶揄道,“讓你隨便寫,好吧?”

母親教育的影響,楚眠從小就喜歡把自己和別人的東西加以區分,而且他本輕微潔癖,口的餐和杯子一定會想辦法弄上名字防止他人誤用。在家時,他也很會跟姑姑共同使用一樣品,於是楚珩經常會看見寫著“咩咩的遙控”“咩咩的靠墊”“咩咩的榨機”之類的便簽紙出現在屋子各個地方,彷彿是年無聲的警示。

夜幕降臨,楚眠坐在臺的椅上歇息,放眼去是容港商業區的璀璨燈火和波粼粼的瀾江,晚風越過水面,溫地吹拂臉頰。他懷裏抱著一條通雪白的蟒蛇,在多基因變異球蟒裏,它全白的外表被特殊命名為“白婚紗”,而楚眠給它取的名字則是“Fiona”。

Fiona稱得上是楚眠最親的家人,品相極優,溫順,經常慫得一團,從兩年前開始被楚眠悉心照顧,現在已經快要長到年手臂一般了。

楚眠著它的鱗片,讓它盤踞在自己小臂上,起去客廳拿書包。

楚珩趴在電腦前看外網上對《哈利•波特》攝影場地的報導,正糾結著要不要穿一套格林芬多院服上飛機,一轉頭,就看見楚眠就抱著那條蛇氣定神閑地進了房間。瞬間滿臉驚恐得宛如見到伏地魔,尖著扛起鍵盤抵抗對方的阿瓦達索命。

“吃糖嗎?”楚眠甩了甩手裏一串阿爾卑斯棒棒糖,當楚珩驚魂未定地點頭時,他又抱著Fiona故意上前一步,嚇得楚珩直接竄到了床上揮舞枕頭。

楚眠角似有若無地上揚,出一副平靜無辜的神,把糖果輕輕扔過去。

“你不是早就戒糖了?”楚珩在角落裏問他。

“別人給的,你替我吃了吧。”

“同學?”楚珩眼裏有了亮,“這麼快就到朋友啦?”

“不是朋友。”楚眠否認,腦海中自浮現出于燃模糊的臉,“怎麼說呢,應該是個莫名其妙對別人熱的人。”

“那很好啊,你要多跟這種活潑的小孩接,這樣你也會跟著變開朗。”楚珩凝視著楚眠,語重心長道,“不要因為維持友太麻煩就拒絕朋友,真正的朋友是不會嫌你麻煩的,咩咩。”

楚眠低頭躲避來的視線,原本平緩的緒忽然在頃刻間急躁起來,指尖有點局促地挲著Fiona的皮紋路,像是在借助安它的作來讓自己沉靜一樣。

“廢話真多。”楚眠淡淡地丟下一句話,抱著蛇離開楚珩的視野。

楚珩撕開一枚葡萄棒棒糖含在裏,免不了對侄子的到憂慮。在印象裏,小時候的楚眠也是個鬧騰的男孩,偶爾對大人惡作劇得逞了就停不下來地笑,現在慢慢長大卻變得越來越安靜斂,甚至待人冷淡。

其實主要原因就出在他上的“發作睡病”,不僅睡眠無法克制,還伴隨著猝倒癥狀。這種猝倒多發生在大笑或者極度悲傷、憤怒的時刻,所以楚眠不得不時刻保持穩定的緒,否則一旦有點激,就有可能全無力倒在地上。平時如果要想大笑出來,就得提前扶住支撐,免得猝倒時傷到

除極個別的況外,楚眠每次猝倒都是意識清楚的狀態,能正常與人說話。於是今年中考後的暑假,楚眠為了訓練自己控制緒的能力,特意讓姑姑給他念《笑話大全》和網路搞笑段子。

當楚珩念到“我活了42年,們兩個是我見過最無聊的人”時,楚眠極力咬住下不讓自己失態地大笑出聲音,結果還是失去力氣倒在床上。

一分鐘後,楚眠恢復了正常,坐起來。

楚珩憐地問他:“你還要聽嗎?”

“要。”

楚珩於心不忍:“那我給你念個不太好笑的吧……是那個銀教授寫的——”

“哈……”楚眠角翹起,竟然又一次失去力氣倒在床上。

由於他天生笑點不高,楚珩如此反復給他念了足足三十頁才讓他累得沒能再大笑一聲,之後就算聽到再有趣的容,楚眠也只是趴在床上有氣無力地誇了句“好笑”。

普通人“大笑”是當下時刻快樂的象徵,但對於楚眠來說則是一項快樂與痛苦並存的風險,尤其是在熱鬧愉快的氛圍裏,如果他忽然栽倒在地,不僅僅是自己當眾尷尬丟臉,也會讓其他人不知所措。

所以平常除了服用抗猝倒的藥外,他還強制地讓緒變化穩定在安全的範圍裏,這就意味著他接娛樂活時都要小心謹慎。

這樣做確實讓猝倒癥狀有所緩解,但楚珩很擔心楚眠會不會為了所謂的自尊心,而錯失和同學們一起玩鬧的機會。

不過楚眠似乎對此並不在意,被班長拉進班級群後他直接遮罩了群消息,有同學加好友他也只用自回復敷衍對方的問候。比起和他們建立友誼,楚眠還是更在乎學習——當眾猝倒不是他認為最丟臉的事,在駿這種普通高中拿不到第一名才是。

正因為他每天睡眠時間都比別人長,才必須在清醒時刻加倍努力。他把Fiona放回蛇箱,自己坐在課桌前認真背誦《滕王閣序》以及書下注釋,爭取在國慶假期結束前把五本語文書的必背篇目都練掌握。

等把今天的課程復習完,楚眠如往常一樣拿出漆黑的真皮筆記本,扉頁上是他很早以前寫下的工整字,“咩咩討厭的一切”。

“咩咩”這個小名是楚眠七歲之前家人對他的稱呼,據說是他剛學會說話時,總是把“楚眠”發音“楚咩”,於是大家就用“咩咩”指代他。

上小學後,父母好像一致認為男孩子開始擁有獨立意識,索直接喚他全名,免得楚眠日後埋怨他們給自己取的小名太嗲。可實際上,楚眠還是更喜歡大人們親切地自己“咩咩”,現在卻只有姑姑願意這麼稱呼他了。

楚眠把“咩咩討厭的一切”翻開到最近記錄的一頁。

【2012年8月】

1.姑姑熬的綠豆湯,難喝。

2.手機殼,厚重。

3.蚊香,嗆。

4.藍牙耳機,硌耳朵。

5.碳素墨水。

……

……

38.團委,直覺。

39.駿的下課鈴,有點悲傷的旋律,明明大家都喜歡下課。

40.

習慣地寫下一個湊整數字後,楚眠提著筆,思考該用什麼填補這個位置。筆尖先是停頓,接著就順暢地落在紙上,工工整整四個字。

“于燃,麻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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