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即燃》第9章
第9章 瑪麗嘉
楚眠放學走在路上,餘發現有人在背後悄悄跟著自己。
他路過一家店鋪時特意停下來片刻,借著門口金屬牌匾的鏡面反,確定了尾隨自己的那人份。
“于燃,出來。”楚眠沖著一棵白楊樹喊道,“你還要跟多久?”
年的兩側早就從樹後出來了,他還一直掩耳盜鈴地閉上眼以為楚眠看不見自己。楚眠走過去,被于燃漆黑書包上的雙龍戲珠刺繡吸引了注意,再往上瞧還有個碩大的金獅頭門環,看得出這人品味非常的……霸道。
楚眠二話不說,握著于燃書包上的門環,把他從樹後拽出來。
“我怕你走路睡著被車撞死。”于燃聳了下脖子,“我本來只想跟你到車站的,結果你還要繼續走。為什麼沒人接你回家啊,爸媽不擔心嗎?”
一桶星球杯讓兩人和解後,楚眠沒想到于燃管得還寬,他斟酌措辭,回答:“我還沒嚴重到得時刻被人照看的地步,你不用再這樣關注我了。”
“我沒照看你啊。”于燃理直氣壯地解釋,“我這是暗中保護你。”
楚眠淡淡地說了句“用不著”,又好奇于燃持續向自己示好的原因,便直接問他:“我看起來就那麼需要被人保護?”
“白老師說的啊,讓我們多關懷你,給你人間溫暖。”于燃說著還手臂出去探了半圈,彷彿在播撒希的種子,“而我,作為駿中學高一一班首席男主角,更要肩負起罩你的任務。”
還真是莫名其妙的責任。
楚眠對于燃的回答無於衷,靜靜地盯了他一會兒,再次沉著聲音開口:“于燃,你是不是覺得我很弱?”
聽到他語氣很嚴肅,于燃也不自覺地收斂起臉上散漫的笑意,回以同樣認真的表。
不等于燃答話,楚眠繼續說:“你只是覺得我這人得了怪病,所以很脆弱,需要被照顧,而且關心我還能滿足你的個人英雄主義幻想,是吧?”
他發現于燃沒有立即否定,就像是默認。楚眠仍然心平氣和:“我勸你收一收沒意義的同,別把我當弱勢群,我除了每天睡覺更多以外,跟你們沒有任何差別。”
大概是被自尊心驅使著說出了這番話,楚眠忽然覺得心頭輕鬆不,注視著于燃的眼神也更坦然了幾分。
最後,他對于燃說:“如果你能明白我的意思,那我們以後應該可以和平相。”
于燃很快就“哦”了一聲。
他抬手提了提肩上的書包帶,若有所思地盯著楚眠的臉,緩緩道:“原來你怕被人關心啊。”
輕飄飄的一句結論卻準確地擊中了楚眠那點微不足道的傲慢,他下意識想反駁于燃,但心裏除了“才沒有”三個字外就找不到任何更有力的解釋,他只好言又止地別過臉,不去理會對方。
“楚眠,”于燃住他,“你的意思我明白,如果你不喜歡被人擔心,那我就相信你一個人也可以。但不管你覺得自己是弱小,還是強大,我都會繼續保護你。”
這種不容置疑的爽朗語氣令楚眠無言以對,于燃重新出笑容,理所當然地口吻:“誰讓咱們是同班同學呢。”
楚眠啞然。
他發現到于燃這個人上有一種會令人覺得很荒謬的真誠,既不像是在居高臨下地憐憫著誰,也不像是在嘩眾取寵地展現自,可是這份關懷對於楚眠來說,實在有點麻煩又棘手。
畢竟“友”這種東西,他已經不需要了。
“行了,我現在要回家吃飯了,拜拜!”于燃還沒經歷完變聲期,但聲線仍然響亮又乾淨,“你現在要去哪兒?”
楚眠轉過子,面向這條街上那家最大的店面,“就這裏。”
于燃抬眼去,看見了金閃閃的“銅雀臺商務會所”幾個大字。
“啊!我知道這個地方!”于燃睜大了眼睛,“我媽說這裏是‘窩’,你來這兒幹嘛呀?”
“我來找人的。”楚眠直接向店門走。
從暑假第一次見到那條雙頭變異洪都拉斯蛇,到現在正式開學一周,他時不時都要來這裏找那個徐四的男人,然而每次都被員工拒之門外,理由是未年。
“找人的……?”于燃疑地喃喃重複楚眠的話,隨後他恍然大悟,“原來你是這裏的常客。”
楚眠生生停下腳步,向于燃投去一個滋味複雜的眼神。
“別這樣,楚眠。”于燃憂心如焚地抓住了楚眠的手臂,使勁把他往回拉,“這種事,髒!你還年輕,回頭是岸。”
楚眠沒忍住悄悄白了他一眼,沉著氣反手握住于燃的手腕,“我有正事。”
于燃將信將疑地跟著楚眠,他們都背著書包,一到會所門口就被人攔住了。不等侍者張,楚眠直接從口袋裏掏出幾張紅鈔票,拍在了他的西裝上。
就算是未年,出手這麼闊氣也會被敬讓幾分,侍者收好錢便讓他們從後門進去了。
但楚眠不想在這裏多待,香水味和酒氣彌漫在空氣裏,有點刺鼻。他直接找到大堂經理,開門見山詢問對方徐四人在何。
經理不耐煩地頭髮,“你怎麼又來了,我不都說了他在外地忙著呢。”掌心朝下,手指併攏向外擺了擺,作驅趕狀,“走吧,這不是你這種小孩兒該來的地方。”
楚眠不慌不忙:“我進來時見到了他那幾個跟班,之前他們都不在的。”
“那又怎麼樣?”經理撇,“徐四是給我們老闆幹活兒的,他要是出去辦點事還能拖家帶口?放心,我沒騙你,你不就是想找徐四買那長蟲嘛,有什麼好急的。”
楚眠問徐四聯繫方式,搖頭不給,就算掏出錢遞過去,也懶得正眼看一下,只顧著敷衍地低頭摳指甲,“你一個未年別給我找麻煩,趕哪個門進的就哪個門出去,你要是能老實點,我下次見到徐四就幫你問他從哪里整的那些玩意兒。”
“那些玩意兒”指的就是爬行類寵,楚眠飼養的球蟒Fiona也是屬於此類。
臨走前,楚眠還是不死心地問了一句:“你見過徐四養的雙頭蛇多長嗎?”
人自然是沒關注過這種細節,避開那種嚇人的寵還來不及,不過徐四確實把蛇拿到店裏來炫耀把玩過,回憶當時,手指比劃了一下,“他就把蛇放在這個吧臺上,從這兒,到這兒,這麼長吧。”
楚眠目測著長度,點頭道了聲謝,總算肯離開這個風月場所。
回到外面再次呼吸到新鮮空氣,于燃如釋重負地了個懶腰,“原來你是找上次跟你在網吧打架的人啊……我還以為你是來‘那個’的。”
楚眠用力拂了拂自己的袖,想拍散殘留上的氣味,順便輕描淡寫地說:“也不是不行。”
“啊?”于燃哈欠打到一半停住了,鼻難耐,“我靠,我看錯你了!方昭他們還說、說你是高冷男神還純,你怎、怎麼現在就來這套啊你,也太那個了……”
見他又把自己的玩笑話當真了,楚眠瞥著于燃,心裏默默浮現出兩個字:麻瓜。
兩人按原路線返回,走到半路,于燃好奇地問:“你為什麼要找那個男的?你想跟他買東西?”
楚眠緘默片刻,思緒迎風錯。
半晌後他才告訴于燃:“我初一的時候養過一條很稀有的雙頭蛇,我帶它去了一個展銷會,結果被人了。”
“天……報警了嗎?”
“那時候不敢,怕被父母知道,但過了幾天他們還是發現了。”楚眠不經意地放慢步子,眺著餘暉將盡的暗藍天邊,“我爸說責任在於我疏忽大意,我媽懶得管,直接給我買了一條新的。員警後來也沒幫我找到,所以就那麼算了。”
“怎麼能算了?”于燃反應有點激烈,“寵也是一條命,換是人類不就跟拐賣兒一樣嗎?你相當於是個可憐的媽媽啊!母子分離,他們憑什麼不幫你?”
楚眠本來正沉浸在過去的記憶裏反復品味那段哀傷,忽然聽見于燃義憤填膺的語氣,他一下子被拉回現實。
“倒沒有那麼嚴重,畢竟蛇沒有,也不認主,而且雙頭蛇是基因突變,結構註定活不了太久……”楚眠結上下滾,“但我從這件事開始就睡病發作,我不甘心。”
楚眠不想再仔細回想那段日子裏的低迷心,失去“瑪麗嘉”後不久,他就出現了嗜睡的況。
最開始犯困的一陣子,楚眠以為是自己哭的次數多導致疲憊,但後來他洗澡也直接睡過去,甚至上課回答問題都能中途閉眼睡著摔倒,嚇得老師同學手忙腳救護車。
容港的臨床醫生認為楚眠是學習力過大而持續犯困,母親帶他去了國,才確診為“發作睡病”。
據說這種睡眠障礙多於青年時期起病,發病機制不明,也無法治,只能靠藥進行控制。
于燃聲音有點沉重:“是那個男的了蛇嗎?”
楚眠猶豫說:“我不知道……雙頭蛇確實很稀有,但在我之前也有別人養過,都沒有能活下來的。”
暑假那次見到徐四的蛇箱時,楚眠其實沒那麼確定蛇的年齡,如果按照會所經理所描述的長度來判斷,徐四的蛇大概只有七八個月大,而自己的瑪麗嘉如果還幸運地活著,應該跟兩歲的Fiona差不多長了。
楚眠調整呼吸,下定決心似的:“就算不是同一條,我也很想找他買回來。”
于燃不解:“為什麼?你看著它難道不會想起那麼難過的事嗎?”
“我可以把它當瑪麗嘉。”楚眠自然地說出了自己寵的名字,“這樣我心裏就能好一點,也許睡病也能緩解了。”
“哈?”于燃十分誇張地扯了下角,“你這不就是用替代品自欺欺人嗎?”
“你不懂。”楚眠斬釘截鐵,“我只有兩個選擇,要麼心裏一直掛念它,要麼找個機會忘掉它。前一個選項會讓我睡病加重,所以我選後一個。”
于燃垂下頭想了想,然後小聲說:“好吧”。
他又補充了一句慨:“幸好蛇沒有,不然它多想你啊,就跟你想它一樣。”
聽到這話,楚眠原先好不容易抑住的懷念又一次湧出來,猝不及防地心頭泛熱,差點連帶他眼眶跟著潤。還好天已暗,就算眼睛裏有在閃,也不會被于燃輕易發現。
“嗯,所以我才喜歡蛇。”楚眠淡然一笑。
與瑪麗嘉朝夕相時,楚眠總是憾這種低智商培養不出,但失去它以後,楚眠卻無比慶倖“分離”這種痛苦可以只由自己這個人類來承擔,瑪麗嘉只要繼續努力生存就夠了。
“唉……小真可恨啊。”于燃同,“如果你的蛇沒丟,你還會有睡病嗎?”
“也許不會吧。”楚眠雖這麼回答,可心裏卻清楚——更大的可能是“會”。
即使有部分患者在發病前都遭遇過強烈的刺激,但這肯定不是睡病的直接病因。楚眠寧可認定自己是到刺激,也不想承認是純屬倒楣才遇上睡病。
楚眠看到于燃這半天都悶悶不樂的樣子,覺得他大概又是同理心發作了,便主恢復輕鬆的語氣對他說:“沒事,我相信運氣守恆,現在比一般人倒楣,那我以後肯定會比一般人幸運。”
他沉穩的自信很容易染到于燃的緒,于燃用力點頭,說:“那我也分一點運氣給你,讓你早點好起來。”
“這倒不必。”楚眠著于燃,目溫和很多,“我說了,你不用在意我的睡病,只要把我當跟你一樣的普通人就好。”
于燃張反駁:“我可不普通。”
“……”
于燃聲音明朗起來:“放心吧,我會把你當跟我一樣強的男人。”
楚眠角笑容很淺,同意了于燃的話:“行。”
于燃鬆口氣,既然楚眠都表示不想被關注上的睡病,那自己也不該再為他大驚小怪了。只是還有疑縈繞心中許久,他實在快忍耐不住好奇心。
“其實我還有個問題,剛才你進銅雀臺的時候我就想問了。”
楚眠回頭看他,“說。”
于燃小心翼翼地問:“你‘那個’的時候……會睡著嗎?”
他的神態語氣尤為誠懇,楚眠琢磨了幾秒才反應過來他在問什麼話題,於是立刻篤定回答:“不會。”
“為什麼?”于燃追問,“是不是因為你‘那個’的時候很激,所以不困啊?”
更深的問題引得楚眠臉頰一陣臊熱,匆匆說了句“我怎麼知道”。
于燃刨問底:“你不知道?那你到底有沒有‘那個’過?”
他馬上意識到自己問題太直接了,於是趕調自己的辭彙儲備,換了個文雅的方式問:“你還冰清玉潔嗎?”
“于燃,”楚眠耳廓漸漸發燙,他深呼吸後有點氣急反笑,“你是真的很欠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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