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創可

于燃一隻手束著腰防止它落，另一隻手進口袋，佯裝出淡定瀟灑的姿態。

眼前那麼多人他肯定打不過，所以至要在氣質方面取勝。

“你跟我打架的理由是什麼？”于燃問蔡寒川，“就因為我上禮拜把你腦袋摁進了宮保丁？”

“你他媽還敢提。”蔡寒川本來就臉頰瘦削，稍微瞪下眼更顯得眉兇目煞，“是爺們兒就老老實實用拳頭說話，別他媽整那些下三濫的招數，丟人現眼。”

“丟人現眼的是你，居然會為了這種無聊的事打架。”于燃不笑了一下，“你是想在我們高一年級裏出風頭嗎？真搞笑……靠暴力奪來的威信總有一天會被更強的暴力奪走，你得不到別人的尊重就是得不到，別白費力氣了。”

蔡寒川暫時忍著沒發作，歪著頭饒有興趣地問：“你他媽是來教育我的？”

“我是來讓你道歉的。”于燃泰然自若，“你把我朋友新服弄髒了。”

這話一出，引得周圍幾人嗤笑出聲，低低地罵他“傻”“腦子有病”。蔡寒川笑得最痛快，顴骨快升高到眼眶，還連著歪了好幾下頭表達這份新奇。

等他笑夠了，才對于燃說：“行，你有脾氣。那我就給你舞臺——我們這幾個人你選一個單挑吧。”

于燃目不斜視，回答：“我不打架，無聊。”

“那你想怎麼著？”

“你承認錯誤，我就原諒你。”于燃說。

蔡寒川臉上笑意褪去，用那雙眼白渾濁的眼睛死死地盯著于燃，握拳頭向他靠進，“老子真是抬舉你了，才讓你敢這麼蹬鼻子上臉……”

他話沒有說完，就已經用力揮出右臂，迅捷又筆直地朝著于燃的腦袋捶去。

——凝結一聲沉重的悶響。

……

當方昭從辦公室裏跑出來沿路找到蔡寒川所在位置時，他看見于燃整個人正倚靠在牆上，靠臂力支撐搖搖墜的，約可見角冒出珠，順著下蜿蜒而下。

“！”蔡寒川又上前一步拽住于燃領，幾乎要把他提起來，強迫他看自己，“你裝什麼死，之前跟我板的氣勢呢？你媽的，給我還手！”

邊的鐵銹味很腥，于燃張口緩慢息，抿抿蹭乾淨角的跡。他抬頭向面容狠戾的蔡寒川時，正好也發現了樓道口的方昭。

于燃挪開視線，繼續直視蔡寒川的臉，結滾幾下：“我跟你……可不一樣。”

說著，于燃抬手扼住蔡寒川結實的手腕，終於釋放力氣，艱難地把對方的拳頭掰離自己校服領口。儘管此刻還被迫仰著頭，他眼中依舊含著深不見底的輕蔑，毫無保留地落進蔡寒川的視野。

“還手？”于燃無奈地冷笑，眼神卻更明亮，“為了面子打架是最丟臉的事……我就算被你打趴一萬次，也絕不會讓自己淪落到跟你一樣蠢。”

蔡寒川眉心幾層褶皺，怒不可遏地掐住于燃後頸，企圖把他腦袋撞向牆壁。但不知道于燃哪漲了那麼多力氣，是梗著脖子抵抗住了蔡寒川的蠻力，堅定地站在原地。

從小到大，蔡寒川打過很多在自己面前裝的人，可他從沒遇見過于燃這樣為了裝這麼豁得出去的人。哪怕都被打出了，也愣是忍著不肯還一下手。

男生之間的武力較量是最能令蔡寒川上癮的事，不僅僅能釋放自己天生的暴力傾向，更能通過挫敗對方銳氣而滿足心裏的征服。淤青，鮮，傷疤……他曾經貪婪又爽快地把一個個意氣風發的年變自己的手下敗將。

但能讓他熱沸騰的前提是公平決鬥，當自己的皮承住新鮮疼痛後，這份苦楚就能順勢轉化為激發他鬥志的能量，從而變得更加兇狠勇猛，戰無不勝。

而打一個不還手的人，對蔡寒川來說是一種辱。

偏偏還他媽的遇上了于燃這個死強種，願意挨打不還手就罷了，居然還要站在制高點藐視他，裝腔作勢地說什麼“我跟你不一樣”劃分立場。蔡寒川迫不得已，只能逐漸減輕拳頭的力道。

“混賬東西……”蔡寒川總算鬆開手，“你他媽是來找死的？”

于燃角稍微一扯就覺到撕裂般的痛，他還是堅持笑了一聲，慢慢抬頭，目越過蔡寒川的肩膀，對上方昭的注視。

也許是真的找死吧……可既然自己說了不會為沒意義的事打架，于燃就不想輸給這份承諾。

“我都告訴你了，我是來讓你道歉的。”于燃直背脊，右手拳頭終於聚起力量，然後低低地吼起來，“你他媽把我朋友新服弄髒了——！”

才一眨眼的工夫，于燃就乾脆俐落地朝蔡寒川的臉揮出狠重一拳，直接讓蔡寒川猝不及防地眼前一黑，退後大半步，險些栽倒在地。

方昭怔愣地著前方，他看見于燃攥拳的右手在反作用力下不止，可見那一拳傾注了多力氣。

蔡寒川頭暈目眩，覺腦袋裏有什麼東西在嗡嗡作響。旁人一擁而上準備幫他解決掉于燃，但他抬了下手，止住了他們。

他眉頭鎖，因臉上的疼痛倒吸了一口涼氣。視線裏，于燃用力了下邊的跡，不過還有一層淡紅凝固在臉頰，看起來有幾分稽。

“于燃，我就問你一句話。”蔡寒川發現自己裏也有點腥味，“你他媽至於裝到這個份兒上嗎？”

于燃把校服外套的拉鏈重新提至最高點，領立起，遮住自己下半張臉。他的頭髮有點凌，組那顆鏤空小桃心的兩撮兒已經傾斜得不形狀了。

“真男人的拳頭只為信念而戰，你這種螻蟻之輩不會懂的。”于燃清了下嚨，提著子遠去，只留給蔡寒川一個瀟灑的背影。

“你們見過像于燃這樣的……”蔡寒川向周圍人投去茫然又費解的目，“這樣的驚天大傻嗎？”

他們紛紛搖頭，一時不知該如何評價剛才的爭鬥。

大課間結束的鈴聲響起，駿中學又恢復了平靜。

“你可真是嚇死我了，一直不還手我還以為你已經被他打斷胳膊了……沒事吧？走，先去醫務室看看。”

方昭跟在于燃邊，不停地關切詢問他哪里有傷口。

“沒事，才這麼幾下，還不如蚊子叮呢。”于燃大手一揮，毫不在意，“回去上課吧，第三節 誰的？”

“今天禮拜一，班會。”

“哎呀，完了，要被班主任知道了。”于燃這才到大事不妙，“不會又罰我寫檢查吧？”

“我覺得……應該不會。”方昭說，“我剛才去教務把蔡寒川的事告訴主任了，白老師要是知道，肯定能理解你。”

于燃點頭，兩人匆匆回教室。班主任不在，全班上自習。

楚眠作業都寫完了，現在埋頭背地理筆記。他還以為前座倆人消失半天是去買零食，不經意看了一眼迎面走來的于燃，卻發現對方角有塊淺淺的傷口，下也有不明顯的跡。

但于燃看起來又一如既往的輕鬆開朗，不像是剛跟別人有過衝突的樣子。楚眠握著筆記本走神兒，忽然反應過來自己浪費了寶貴的半分鐘。

繼續復習期間，楚眠聽見了前面兩人在討論他們剛才的事。很快，楚眠就從他們話語裏挑出一些關鍵資訊拼湊完整邏輯，瞭解到大概經過。

歸結底，原來是前面這傢伙被人打了還不還手。

“早告訴你了，我不打無意義的架。”于燃再次起袖子，背靠椅子跟方昭說話，“比起渾傷痕，因為生氣就還手，才是最大的輸家。”

楚眠在後方輕描淡寫地小聲接了一句：“是你打不過吧。”

于燃猛然回頭，反駁道：“這、這有什麼打不過的，我最大的敵人只有自己！我不能違背自己的信念！”

什麼信念不信念的……楚眠對此嗤之以鼻。

他最不了于燃的就是這點——整天言行舉止神經不著調，裏淨拽一些在日常生活裏充滿違和的詞，還喜歡自稱“男主角”，到底是哪種不流的作品才會選于燃這種麻瓜當男主角啊？簡直太自以為是了。

“沒打過就是沒打過，你以為不還手就是另一種贏，實際上只是神勝利法而已。”楚眠忍不住說完，又覺得以于燃的知識水準可能連阿Q是誰都不知道。

于燃看著楚眠，沉思道：“嗯，這就是咱倆的不同之啊。”

他說話間似乎又扯到了角，珠滲出來一些，他趕了張紙巾摁住。

楚眠默不作聲地低頭復習，可片刻過去，他還停留在同一頁筆記，沒辦法靜下心集中注意力。

或許是因為最近跟于燃接頻率多了，楚眠原先對他的惡就慢慢減，知道他白白被人打了那麼多下，一時同理心發作，忍不住有一點惱火。

不過生氣的件並不是打了于燃的人，而是于燃本人——為了抄作業都能死皮賴臉地央求別人，傷時卻傻傻地任人打罵，這哪里是“信念”驅使，分明是價值觀取捨出了問題吧。

楚眠越想越恨鐵不鋼，好在他調控緒能力很強，沒有因為生氣就直接睡著。

他深呼吸，轉從書包裏拿出了幾條創可，用力向前一扔。由於經常猝倒容易磕出傷口，很多藥品都是他邊必不可的。

突然有東西飛到桌上，于燃嚇了一跳。定睛一看是創可，他眼神馬上和下來，激地轉頭向楚眠。

“別看我。”沒等于燃道謝，楚眠就不耐煩地開口，“你的蠢會傳染。”

于燃才不管楚眠的語氣如何，他只是為了楚眠對自己的關心而咧笑起來：“幹嘛？你說我蠢會傳染，那你還瞪誰誰懷孕呢……哎你現在瞪我了！完了！我懷了楚眠的——”

楚眠立即捂住他的，止他在班裏大聲胡說八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