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師父一直不捨得買可麗的銅模，等我存夠了錢，就給他買一套做生日禮吧。】

宋墨怯怯看著我，連咀嚼蛋糕的作都停了下來。

他本就是比較敏的小孩子，言語稍不注意便會對他造傷害。雖然我也很震驚他會我“媽媽”，但這時候去否定他，讓他覺得自己是不是做錯了什麼，實在沒有必要。

他或許已經期待了許久，醞釀了許久，才終於鼓起勇氣這樣我。一想到這種可能，我就不忍心開口去矯正他。

抿了抿，我對宋柏勞道：“我沒有要求墨墨這麼過我，但……既然我們已經結婚，他想怎麼我，我都沒有意見。”

隨著我的表態，宋墨神一下鬆懈下來，對我出一個小小的笑。我被他笑得心裏十分，忍不住也回了他一個。

這時李旬端著一杯香濃的黑咖啡走過來，彎腰擺在了宋柏勞面前的玻璃茶幾上，隨後起正要走，宋柏勞住，讓帶宋墨去洗手。

小朋友吃東西不注意，臉上手上沾了不油，的確很需要洗一下。但我知道，宋柏勞的主要目的還是支開李旬和宋墨，好單獨與我說話。

目送李旬牽著宋墨的手消失在轉角，宋柏勞收回視線，再次看向我：“不要做多餘的事。”

雖然瞧著與方才惡作劇時沒有區別，至多只是表淡了一些，但這一點微妙的變化已經足夠令我心驚膽戰。

我睫不可抑制地輕了下，笑容乾凝在邊：“什麼……多餘的事？”

“試圖為我孩子的‘媽媽’，就很多餘。”他靠向椅背，直接明瞭道，“我說過，只要你做好自己該做的事，不要給我惹麻煩，我們就能和平共。你實在沒必要耍這些心機……我並不想和你玩一家三口幸福滿的遊戲。”

我生出一無力， 在他心裏，我可能做什麼都是有目的的，別有用心的。他可以自主選擇與我之間的距離，甚至肆意“使用”我的，但我別想主靠近他一分。我只要稍有僭越的舉，他就會亮出自己鋒利的喙爪，讓我知道“越線”的後果。

這只伯勞鳥，喜怒無常，兇殘，實在讓人難以取悅。不知道宋墨的媽媽到底是個什麼樣的神仙人，要如何優秀，才能擁有“宋柏勞孩子他媽”這麼個……令人仰的頭銜。

“我確實沒有教墨墨我‘媽媽’，也沒有取代他親生母親的想法。我知道你討厭我，我以後會儘量出現在你面前，至於墨墨……我是真的心疼他，想要對他好，不是耍心機。”說著說著我都有點想笑了，“我寧郁再怎麼樣，也不會利用一個小孩子。”

聽了我的話後，宋柏勞陷了沉默，似乎在思索我話語裏的可信度。

半晌，他道：“記住你今天說的話。”

我暗鬆一口氣，知道這是雨霽雲收了。

“沒事的話我先走了。”我看了眼腕表，發現已經快到和寧詩約好的時間，起準備離開。

宋柏勞抬了抬眼，聲音不不慢響起：“關於兩年前大賽抄襲那件事，我已經聯繫了律師，到時可能會要你簽幾份授權檔，你只管簽就好。”

慣常的陳述語氣，霸道又不容置喙。

我一愣，整個人定在那裏，茫然地看著他：“律師？”

“你的汙名過去或許只和你自己有關，可如今它也關係到我，甚至整個‘夏盛’的名譽。”宋柏勞端起咖啡杯，“誰你那麼沒用，現在也只能我來給你屁了。”

我張了張，雖然他說話依舊難聽，但我已經學會遮罩關鍵字，刪選有用資訊了。他這話的意思，是要給我翻案啊。可我這邊除了自己一張，什麼有用的證據都沒有……

“打司……能贏嗎？”我握手指，心中湧著難言的緒，好像那些“死”去的，早已不復存在的東西，於灰燼中再次發出了微弱的星火，囂著想要“復活”。

宋柏勞的咖啡杯頓在半空，用一種“你在開什麼玩笑”的眼神向我。見我神不似作偽，他又迅速轉換了一種看傻子的眼神。

“夏盛的律師是全世界最好的律師團隊之一，如果這麼小一個司都打不贏，怎麼配得到我每年付給他們的高昂律師費？我從來不養廢。” 他輕抿了口杯中深褐的，似乎覺得不夠嚴謹，又補上一句，“你是例外。”

這件事的發展實在超出我的意料，雖然宋柏勞再三說這是為了自己和夏盛的名譽，但最大獲利者其實仍是我。不管怎麼說，我都應該對他道聲謝的。

“麻煩你了。”我朝他微微頷首，“謝謝。”

宋柏勞端著咖啡杯看向一旁落地窗，語調緩慢，聲音低沉：“既然知道‘麻煩’，以後就做些麻煩我的事。”

離開夏盛，我讓司機將我送到了與寧詩約好的咖啡館。還差一百米到達目的地時，司機突然急剎車，我的不控制地往前傾了傾。車輛前方出現浩浩一支隊伍，橫穿過街道，由右往左行去。每個人上手上或多或都有兩句標語，呼籲重視beta的人權，自由平等的對待每個beta。

“又是遊行。”司機語氣裏有些無奈。

我解開安全帶，道：“這裏放我下來吧，反正就過條馬路，我自己走過去就好。”

司機轉了方向，靠邊停穩，說自己會在附近找個地方停車，讓我再用車時給他打電話就好。

下了車，艱難地在人流中穿行，人這麼多的地方，我渾上下都很不自在，只想快點通過。快到馬路另一頭時，懷裏突然被塞了一張宣傳單。對方是個年輕的孩，臉上用醒目的紅畫著一支天秤，秤盤分別托著黃油彩書寫的“自由”和“平等”。

拉著我，用極快的語速道：“先生，瞭解一下beta平權運吧，這個社會對我們太不公平了。”

我按著那張宣傳單，訥訥道：“哦，好……”掙的手，我迅速遠離了遊行隊伍。

推門進咖啡館，門頭的風鈴發出清脆聲響，服務員輕聲朝這邊說了聲：“歡迎臨。”

店裏客人不多，寧詩已經到了，坐在靠窗的位置，一邊喝著咖啡，一邊注視著不遠的遊行隊伍。

“抱歉，我晚了。”我走到對面坐下，那張宣傳單就這樣放在了桌上。

寧詩看到了，拿起來隨意瞥了眼，又很快放下。

“beta平權……”挑起一邊眉，語氣涼涼道，“一百年了，能平早平了，何苦浪費這力。”

我接過服務員遞過來的飲料單，隨便點了一款，聽說著這樣的喪氣話，忍不住回了句：“如果這些人也認命了，beta就真的沒希了吧。”

寧詩冷笑起來，不以為然道：“瞧你說的，你知道自然界有優勝劣汰吧？alpha和omega能完全免疫c20，兩者結合，他們的孩子也只會是a型和o型。不用戰戰兢兢地去揣測自己是不是那個倒楣的十分之一，更健康，更優秀，更被這個社會所需要。omega還不像beta生過一次就沒用了，想生多生多，和alpha互相標記了連出軌都不怕。Beta能和智商不及alpha，容貌與天賦又比不過omega，你看，這個世界本沒beta什麼事，我們被淘汰不是理所應當的嗎？”

“可是……”我知道說的都是歪理，但老實說，想找到有力的反方切點很難，“沒有beta，這個世界、這個社會也運行不起來，許多職業都離不開beta的貢獻。”

寧詩嗤之以鼻：“寧郁，你怎麼這麼天真？地球上曾經還有恐龍呢，了他們你看這世界停止運作了嗎？”語氣輕鬆，彷彿自己已經跳出beta之列，超abo系，“遠的不說，就說這一百年的事，死了那麼多ab型人類，這社會也沒有怎麼樣啊。很多職業都離不開beta，是因為alpha和omega都不願意幹。你能想像有a或者o去掃大街嗎？”

beta找工作其實不難，但要找一份好工作，卻要比同學歷同閱歷的alpha難得多。有許多大公司甚至會優先取alpha，剩下還有多餘的職位才會考慮beta。beta的晉升也遠沒有alpha快。而像作家、設計師這類需要創作靈的職業，beta更是別想進去，那一直都是omega的領域。所以當初常星澤誣陷我才會那樣容易，幾十組參賽隊伍中只有我和向平是兩個beta組的，其他隊伍至也有一個omega。

我想了想說的況，道：“如果現在beta罷工，alpha和omega也會很頭疼吧。”

“權利和金錢都掌握在ao手裏，最底層的beta整日眼等著那些工資過活，罷工沒工資了到底誰比較吃虧？”

我著寧詩，突然有一瞬覺得無比心驚。坐在我面前，大談beta已經毫無希的觀點，就像有一面鏡子豎在我們之間。看著，就像看著我自己。無數次我也曾經生出和一樣的想法，我將它們記在日記裏，每一筆都是灰暗的調，這些負面緒在我遭打擊時總能更容易控制我的大腦。

我以為除了容貌我們沒有相似的地方，看來是我錯了，的某些思想仍然影響到了我……這大概也可稱之為原生家庭的悲哀吧。

我與最大的不同，或許便在於已經完全放棄希，而我還在努力掙扎。

一邊掙扎，一邊又怕被更慘痛的現實擊潰，以致再也無法振作起來。因此變得越來越膽小，越來越小心。

“算了，我說服不了你，也不想認同你，還是說正事吧。”我說，“這次能告訴我孩子什麼了嗎？”

寧詩用勺子攪了攪面前的咖啡，意外的好說話：“可以啊，他優優，優秀的優。我將他從小寄養在一個beta家庭裏，每隔一段時間就會去看他。他知道自己的母親是個男beta，也很期待見到你。”

我張又激，不由往前傾了傾：“他知道我？”

“他還經常問我關於他父親的資訊。”寧詩意味深長地睨著我，“這麼多年了，你還是不肯說嗎？”

我警惕起來：“這麼多年了，就算知道了又能怎麼樣？我現在都結婚了。”

“那可是beta寶貴的生育機會……”

“我也不知道對方的份，只是酒吧裏隨便認識的男人，一夜罷了。”我胡搪塞，不想繼續這個話題。

寧詩看出我的排斥，也沒有繼續追問。

過了會兒，我的檸檬蘇打水上來了，我們暫時停止了談話。

等服務員走後，我問寧詩：“我什麼時候能見他？”

寧詩蹙了蹙眉：“說好了半年的，你不是想反悔吧？”

雖然才春天，但今日明，靠窗的座位坐久了就有些熱，店裏想來也是因此早早開了冷氣，然而溫度設置的太低，冷風打在另半邊上時，又會很冷。

冰火兩重天，一如我此時心境。

“不能早一些嗎？”

我與寧詩商量，奈何油鹽不進：“做生意哪有這樣的道理。你信守承諾，我也信守承諾，不好嗎？”

生意……

看來是一點親不念，只想跟我談生意了。

我咬了咬，降低要求：“那起碼……給我一張孩子的照片吧？”

寧詩看起來很猶豫，一副苦惱的模樣。

“求你了。”我懇求，“只是一張照片。”

“要不然這樣……下次我讓你們通個視頻電話，這樣總行了吧。”最終也退讓了一步。

比起照片，我自然更想與對方通話，親自問問他這些年過的好不好。

“可以可以！”我連忙應下，高興過後，又小心問，“下次……是什麼時候？”

寧詩拿出手機看了眼日期：“下個月吧。”

一聽要到下個月，我有些失落。但想想再過幾個月就能真正和他見面，又忍不住生出無限憧憬。

之後我問了寧詩諸如孩子喜歡吃的食，喜歡看的書，甚至高重穿服的尺碼一系列瑣碎的問題，還求讓我再看了眼照片。到最後寧詩不耐煩了，看著時間說時候也不早了，讓我早點回去。

我聽出的言外之意，只好不舍地買單結束了這次會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