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梁秋說最近很流行“厭世臉”，還說自己要學，我不自覺腦海裏浮現一個人的影像，之後看了他給我舉例的幾張人照片，果然就是那個死樣子。】

據說山上除了我們一棟房子，還有一間年代已不可考的小廟，只是太過破落，連九嫂也不過耳聞。

除了廟，附近還有條小溪，淺淺的清澈溪水大概只沒過人腳背，底部躺著各卵石。天氣好時溪面波粼粼，投進水裏，石子都像是寶石那樣發著。

上次宋墨的觀察課作業被老師表揚了，他高興的不得了，這次老師又讓撿一塊漂亮的石頭，他就拉著我跑到了溪邊。

穿著小雨鞋，他淌在溪水裏，認真地低頭尋找著能夠稱為“漂亮”的石頭。

我跟在他後，看到有品相不錯的卵石就撿起來問他意見：“墨墨，這塊怎麼樣？”

手裏這塊是琥珀的，下呈半明狀，瞧起來跟玉石一樣，還好看的。

宋墨回頭看了眼我手上的石頭，搖了搖頭，顯然是不滿意。

“好吧。”

我丟掉手裏的小石頭，彎腰注視水底，再次搜索起來。

幾分鐘後，我這邊一無所獲，宋墨倒是有了進展。

他忽地從水裏撿起什麼，高舉過頭頂，沖我歡快地揮舞：“找到了！”

我站起，看到下他的手上有一點紅一閃而過。

宋墨逆著水流跑向我，將那塊赤紅的卵石舉到我面前，一副“我棒不棒，快誇誇我”的表。

我從他手裏接過石頭，認真欣賞片刻，給出評語：“真的很漂亮，哇這個紋路，這個大小，像石一樣，說不定真的是寶石哦。”

宋墨轉了轉大眼睛，疑地問我：“石？”

“回去給你看圖片。”我將那塊紅的石頭還給他，“也是紅紅的，你一定會喜歡的。”

宋墨小心翼翼接過石頭，將它放在了自己背帶正中那個小口袋裏。

我看他任務總算完了，問：“回去嗎？”

宋墨拍了拍口袋，像是要小石頭乖乖待好，聞言沖我點了點頭。

他這個樣子實在是很可，我忍不住了他的腦袋：“行，那就回去吧。”

宋墨不用我牽著，發揮小孩子的靈活，輕輕鬆鬆兩三步就回到了岸上。我就比較遲緩，深一腳淺一腳，用了他雙倍的時間才踩到岸上。

“別跑那麼快，我牽著你走。”宋墨見我上了岸，蹦跳著就往前跑。我怕他被樹藤蔓絆倒，急急追上去，結果腳上雨鞋在泥濘的溪岸邊打了，整個人失去平衡摔到了地上。

腳踝傳來鑽心的疼痛，痛到我一時大腦空白，短短幾秒就除了層冷汗。

“媽媽！”宋墨可能是見我沒跟上去，特意回頭找我，一見我這個樣子，小臉都白了。

他撲到我邊，聲音可憐兮兮：“怎麼辦……”我都還沒哭，他已經紅了眼眶。

我忍痛安他：“沒事沒事，崴腳了而已。”

掉雨鞋一看，腳踝已經迅速腫了起來，不疼，了更疼。

這樣子走是走不回去了，只能打電話搬救兵。

我這次還好有記得帶手機，不然麻煩就大……當我看到手機左上角小小的“無服務”三個字時，整個人都迷茫起來。

我試著重新搜索信號，試了兩次無果。

宋墨一臉擔心地抓著我的胳膊，看著比我還要不安。

手機沒信號，讓宋墨一個五歲小朋友獨自走山路我又不放心，難道真的要爬回去嗎？

有些絕的，我試著再次搜索。不知道是不是老天也覺得爬回去有點過分，竟然給我搜到了一格微弱的信號。

我抓時機調出通訊錄，撥打了第一個號碼。

電話響了兩下，“伯勞鳥”接了起來，但信號並不穩定。

“喂，是我。”我盡可能快速地說明況，“我在溪邊崴到了腳，能不能讓人過來接一下我……”

宋柏勞像是聽不清我說的話：“什麼……喂？你怎麼了？”

我更大聲的重複，那頭卻自掛斷了。我再看手機螢幕，果然又是無服務。

我垮下肩膀，有些洩氣。宋墨可能到了我的緒，更地摟住我胳膊，說話都染上哭腔。

“媽媽，我害怕……”

我忙對他出一個笑來：“不怕，來，你讓開些，我試試看能不能站起來。”

宋墨依言鬆開我往旁邊走了兩步，我撐著地面小心站起，好不容易穩住搖搖墜的形，覺得好像可以，等傷腳一踩地……剛剛都是錯覺罷了。

我默默又坐回去，繼續思索出路。

“等爸爸嗎？”宋墨再次跑回我旁，一步不離地挨著我。

我看了看天，下午兩點的太還很熾烈：“墨墨，你說九嫂看我們太下山還不回去，會不會派人來找我們？”

宋墨想了一會兒，誠實地搖了頭：“不知道。”

我歎了口氣，將他抱到懷裏，讓他坐在我沒傷的那條上。

忽然，不遠傳來兩聲清脆的鳥鳴，一隻背為橘的小鳥站在一塊大石頭上，好奇地盯著我們。

“小鳥！”宋墨一下忘了憂愁，頗為興地指著那只鳥讓我看。

我怔了怔，這鳥長得太有特，實在是很好認：“那是……伯勞鳥。”

世間鳥類千萬，我認識的十手指都數得出，棕背伯勞是其中之一。

有一次天臺上來了只非常漂亮的鳥，藍紫的，拖曳著比還長的尾，城市裏難得一見。

我當時正在寫自己的數學作業，被鳴聲吸引，抬頭一看，就再也收不回視線。

“很漂亮吧？”

背後突然響起宋柏勞的聲音，他不知道什麼時候來到我後，嚇了我一大跳。

當時他說的那只鳥的名字我已經忘了，只記得好像繞口的。

他似乎心不錯，還給我講了那只鳥的生長習，種特點，覺得不過癮，又拓展到其他鳥類。

到最後他笑著問我：“你知道伯勞鳥嗎？”

我知道，但我不知道該不該點頭。

不等我回答，他自顧說起來：“伯勞鳥生兇猛，又被稱為屠夫鳥。長得……”他似乎覺得用說得不夠形象生，搶過我的草稿本，竟要給我畫一隻出來。

可惜再優秀的alpha也有短板，人無完人，宋柏勞的畫技和他脾氣一樣臭，從那團雜的線條裏，我頂多能看出來是個“生”。

“……”我沉不語，猶豫著是禮貌地做出恍然的表，還是據實以告跟他說看不懂。

宋柏勞可能也覺得自己畫得不好，左右看了看，還是將那頁紙撕了。

“沒帶手機……”他皺著眉，有些苦惱，“你帶了嗎？”

按照校規，在學校應該都是止攜帶電子娛樂產品的，宋柏勞這個違紀王不怕，我卻不能不遵守。

“沒有。”我從他手裏拿回那本草稿，“這樣，你說，我來畫。”

“你還會畫畫？”宋柏勞一臉詫異。

beta的能智商雖然都不及alpha，但我們又不是傻子，會畫畫有什麼奇怪？

不過我也只敢在心裏腹誹，面上仍是一派尋常。

“會一點。”

在宋柏勞的口述下，頭，翅膀，尾逐漸型，大概十五分鐘後，一隻我從未見過的鳥躍然紙上。

“畫得不錯啊。”他搶過草稿本仔細看起來，“如果背和口的羽是橘的，就是棕背伯勞。”他指著畫裏小鳥相同的部位道。

他主提起了伯勞鳥，讓我又想起朱璃那個關於他名字不好的說法。

我不是八卦，就是好奇：“你的名字……是取自這種鳥嗎？”

宋柏勞高舉畫稿，視線流連在那只用鉛筆畫出的小鳥上。

“你是不是覺得我的名字太兇？”

我被他一語說中心中所想，尷尬地乾咳兩聲：“你自己說這是屠夫鳥……”

“伯勞鳥雖然生兇猛，但十分呵護自己的孩子。哪怕毒蛇那樣的猛想要傷害鳥，它也會毫不猶豫地擋在它們面前，誓死保護它們。”說到最後，他的語速一點點慢下來，緒也由一開始的高漲轉為低沉，“可能給我取名字的人也希，能夠像伯勞鳥那樣保護我吧。”

當年聽到他的解釋還不覺得什麼，現在再一回想，這名字也太人心扉了。

宋墨聽了我的話，疑地抬頭：“……爸爸鳥？”

爸，爸爸鳥？！

面對他的一臉天真，我想笑不好笑，憋得好辛苦。

“不是，只是和爸爸的名字同音不同字而已。”

宋墨懵懂地點點頭，又看回那只伯勞。

對方也看著我們，不時啄兩口溪水，在石頭上跳來跳去，表現十分活潑。

宋墨忍不住從我懷裏起來，走近了觀察。我叮囑他小心，坐在那裏視線不離地看著他。

他蹲岸邊看了會兒，可能看夠了，起往我這裏走。

“……爸爸？”宋墨停下腳步，看著我的方向道。

伯勞鳥隨著他的聲音振翅而飛，我好笑地糾正他：“不是爸爸，是伯勞鳥。”

話音未落，後傳來草葉窸窣聲。

“不是我是誰？”悉的慵懶語調，伴著樹枝折斷的輕響，離我很近。

我驚訝地回頭，就見宋柏勞正擰眉撥開一支擋路的樹枝，緩緩朝我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