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莫爾醒過來的時候，車已經開了小半夜，正好快到了飛船停靠的地方。此時天近黎明，莫爾恍恍惚惚地看著遠方的地平線上的太伴著紅雲緩緩升起，瑰麗而絢爛，腦子還是模糊的。他的記憶還停留在昏迷前的一瞬，忽然不明不白地被萊特當做贈品送給了伊維斯。

“醒了？”伊維斯的聲音仿佛自很遙遠的地方傳過來，又漸漸靠近，“醒了正好，自己走上去。”

莫爾還在半夢半醒之中，一下子驚醒，雙手團住皺的制服，藍眼睛裡滿是驚慌失措，“你干了什麼！你為什麼要這麼做！”

伊維斯的臉突兀地停在遠，目稍稍冷淡下來，似笑非笑地看著他，“哦？你說我做了什麼？”

他這幅恬不知恥，不知悔改的面孔又刺激到了莫爾那顆因為才經歷了偶像破滅而千瘡百孔的玻璃心，又咬牙切齒地添了一句，“我真是瞎了眼，以前還那麼崇拜你。”

伊維斯笑了笑，一副不與他計較的模樣，像安小狗似的拍了拍他皺一團的頭發，手指豎在中間，“別吵，乖孩子，咱這正逃著命，別的先上飛船再說。”

雖說易是老早就談好了的，但不到最後一刻，對方會不會撕毀合約，誰也不知道，誰也不敢賭。

莫爾愣了一下，強梗著脖子吼，“……誰和你們是一伙的！”

伊維斯瞥了他一眼，風淡雲輕，“在兩個小時以前不是，現在不就是了嗎？”

莫爾：“……”

他發現自己竟然真的被說服了，慫了。但是被前一句話還是後一句話，只有他自己心裡清楚。

三個人丟了這輛好不容易運過來，斯安丘監獄裡唯二的一輛珍貴代步車，前後腳躥進了飛船的船艙。還沒等勻了氣，約克已經先手按下了飛行的按鈕，飛船的主屏幕驟然亮起，各種按鈕上閃著五六的晃得人頭暈眼花，人工智能的電子音也於同一時刻傳來。

莫爾活了這麼久，從來不知道自己是個這麼弱的Beta，可如今混在兩個Alpha裡頭，才能察覺出能差距的明顯。他的後腳才著邊進了艙，慌張中耳朵只拽住了那位冷靜自持的人工智能的話尾。

模糊中就聽到了倆字。

“……起飛。”

在片刻的顛簸過後，莫爾終於接了自己被人從監獄裡拐走了的現實，虛弱地轉過頭一張慘白的死人臉看著伊維斯。

“你，解釋……”

伊維斯挑了挑眉，懶洋洋地一笑，沒什麼興致，把氣球輕輕踢給了冷眼旁觀的約克。

他那些微的好心到了頭，把這個天真的小獄警順手從監獄裡撈出來已經是仁至義盡，現在自難保，接下來的事可不由得他費心了。

“反正是你花錢買的，幫人幫到底，你就給人好好解釋解釋。”

他說要便打了個哈欠，雙手墊在腦袋後頭，朝主屏幕那走過去。看了一小會，無師自通地搗鼓了幾個按鈕，另一個房間的門打開，朝裡頭走進去了。

留下約克和莫爾大眼瞪小眼，相顧無言。

莫爾對於雖然才結識了一夜，但善於聊天逗趣兒安人的約克滿懷無窮的信心與希，能還給自己一個真相。

約克摘了帽子，兩鬢間灰藍的頭發終於掙束縛向上彈了彈，微微翹起來，恢復了本來的模樣。他又慢條斯理地了整齊妥帖的西裝外套和領結，只余一件裡頭的白襯衫，地合在上半，顯出大半結實修長的線條來。莫爾原本只覺得他是那種沉穩的英俊，似乎忽然之間就變得意味難明了起來。

他正站在莫爾三步開外的地方，出一個慈祥的微笑來，“你在這件事上，也沒有什麼別的錯。”

莫爾幾乎以為他會講出什麼安人的話來，正打算無論如何，也要先地接，不能拒絕別人的好意。

只聽約克吐出最後的幾個字，一口森冷的白牙閃著，“就是，太蠢。”

便把莫爾死死釘在了遠，臉上激的笑還沒來得及收回去，混著才浮上來的錯愕，狼狽且稽。

這……這和說好的不一樣！

“你的那位遠房叔叔，出自塞維爾的大貴族達勒家族，從哪裡就冒出來你這麼個窮小子當親戚？不用想想清楚嗎？”約克扯開最上面的兩粒扣子，忍不住把一直披在上的斯文外皮也一同剝了下來，出敗類的本質，“你是在伊維斯獄前一個月剛被調到這個監獄，這不是很明顯了嗎？”

莫爾被這一通夾槍帶棒的話砸的不輕，結結地問：“很，很明顯啥？”

“很明顯你就是個臨時調來頂鍋的，那麼多人，偏偏找了你這麼個知知底，又無依無靠地來全權接手伊維斯的事。當然是為了事後即使你失了蹤影，也不會有什麼痕跡留下來。”

約克本來就不是個有耐心的人，願意耗費時間給一個傻白甜解釋這麼多。可他又有十足的惡趣味，對於撕碎一個天真小青年的世界觀，覺得還有那麼幾分意思，所以不介意多費幾句口舌。

莫爾沉默了下來，臉煞白，他原來是被萊特的假像所蒙騙，昨天接到的任務都是毫無理由的，全憑著對萊特的信任。可現在想一想，還不至於傻到察覺不出來。

畢竟是那樣輕易的出賣。

“對了，再告訴你一樁事，”約克稍稍走近了他，極惡意地問，“咖啡裡下了藥，只有你一個Beta才會昏迷。為什麼不直接在背後一槍崩了你，還要多此一舉呢？萊特先生的小可？”

莫爾的脊背後面發涼，雙手忍不住絞住角。

約克抬了抬下，脖頸扭時發出點“哢哧”的靜，居高臨下，輕蔑地看著他，最後一句蓋棺定論，“說到底，還是你們這一屆獄警素質不行。”

撂下這一句話，約克終於看夠了他的模樣，神清氣爽地打算轉離開，沒料到莫爾那個小鵪鶉發著抖同他說話。

“謝謝，謝謝您，救了我一命。”

約克沒回頭，“我沒那麼多好心，是你崇拜的那個人渣將想救你。”

“不是的，”莫爾快步跑到他的面前，湛藍的眼睛裡閃著，“是你把錢給他的，我看到的，謝謝你。”

“還有，伊維斯將才不是人渣！他是我的救命恩人！”

約克：“嘖嘖嘖……”

這臉變得太快。

此時，閑著溜達進艙的伊維斯正靠在牆邊，思考要不要再把臉面扔掉一回，隨便進間房間換件服。

畢竟上這套穿了有三十天，實在是有礙觀瞻。

還沒等古怪的伊維斯想清楚究竟是穿了三十天的囚服，還是一件別人的服更不能忍時，不遠的燈忽然亮起來，傳來一陣急促的“叮當”“叮當”聲，清脆人。

一個小孩正朝著這邊走過來。才是十二三歲的模樣，長長的金黃卷發垂到地面，皮很白，像是孩子們喝的甜牛一般，穿著一紅的子，瞧起來又甜又可。

鈴鐺聲正是從的手邊和腳邊傳來的。

瞧見了前面有人，拎著角飛奔過來，像一只漂亮的紅蝴蝶。見了陌生的伊維斯也不害怕，眨著水汪汪的眼睛問：“你是誰？我怎麼沒見過你？”

伊維斯是假模假樣的好脾氣，一貫做不得真，翻臉比翻書還要快。可對的小孩子卻有難得的耐心，大約覺得他們太過脆弱，應該被溫相待。

“我是伊維斯，你好。”伊維斯蹲下來，仔細地打量了一眼四周，用擋住了大半的孩子，哄著，“那你是誰？怎麼在這裡？”

於於理，在這艘用來逃生的飛船上都不該有一個這麼大的孩子。

“這裡？”歪了歪頭，思考了一會，“這裡是先生的飛船，我和先生一起來的！”

先生？

伊維斯的眸一沉，把這個模糊不清的指代詞在心裡默念了一遍。

這時，另一個聲音傳過來。

“莉茲，不要跑的那麼快。”

那是一個非常普通的聲線，又輕又淺，說不出特，只是不出眾。卻仿佛過耳不忘，地抓住了人最深的記憶。

這就是最大的不尋常了。

伊維斯抬起頭，卻沒有看到人影，收回視線時才從余裡瞥到一個人。

他遠遠地坐在張椅上，可看形似乎是很修長拔的。伊維斯能看到他長了一頭栗的卷發，高的鼻梁上架了一副眼鏡，遮住了眼瞳，左手又撐著下，臉頰也看不見了。因隔得太遠，不太能看得清容貌，遠遠瞧著，是個斯文俊秀的青年人。

伊維斯並沒有嗅到信息素的味道，那位先生該是一個Beta，可他並不能確認，畢竟他知道的就有太多的法子能夠藏信息素的味道了。

莉茲，也就是那個小孩一聽到他的聲音，又急匆匆地跑回去，手忙腳地扶在椅後面，“呀！先生你不要自己，約克知道了又該罵我了！”

他便是莉茲口中的那位先生，大概也是約克所說的那位先生了。

更是那位傳言中，為了自己一擲千金，拿錢燒著玩的救命恩人了。

伊維斯覺得有點意思，直了直脊背，該打起神好好會一會這位先生。

坐在椅上的青年朝這裡看過來，明的鏡片上映上了伊維斯高大的影，卻毫沒有驚奇，微微彎起了角，模樣溫，偏頭對莉茲說：“莉茲不認識他嗎？他馬上就是家裡的另一位主人了。”

“對嗎？伊維斯，你答應了的。”

他的語氣仿佛很稔似得，講的話伊維斯一陣牙酸。

還……無法反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