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安德裡亞在門外停了好一會，直到到裡面的氣息終於平穩了下來，才在門上點了點。裡頭的那束盛開的花應著聲音搖了搖，驟然閉合，花苞垂在綠枝邊，收斂了全部的香氣。他扶著椅，敲了敲一邊的屏幕，吩咐了一句，順著那條窄道，慢悠悠地向飛船中心控制艙的相反方向。

約克原本還在大廳裡和利茲為了子上綴的究竟是不是玫瑰花的事鬧得飛狗跳，收到消息後邊立刻趕到了飛船的書房。

他站在書房外頭，整理好帽子和領結，裝模作樣地咳嗽了兩聲，才敲了敲門。

雖然看到利茲時就早有預，可看到桌子後面坐著安德裡亞時還是吃了一驚，約克瞄了一眼常年家裡蹲的老板，小心翼翼地開口，“……先生，怎麼來了？只帶了利茲，太危險了。”

安德裡亞坐在椅上看書，聞言目也沒離開眼前的文字，只是漫不經心地回答他，“不必擔心，除非遇上軍隊裡的機甲突襲，否則有利茲就足夠了。更何況，我太不放心了。”他頓了頓，食指的第二個指節在桌子上敲了敲，“伊維斯，他很重要，你明白的。現在說說這次的況。”

他哪知道伊維斯那麼重要，早知道就不賤逗那麼一句了，約克在心裡嘀嘀咕咕。又想起這次出門吃力不討好，扣了工資扣了酒，忽然悲從中來，可是在老板面前還是老老實實地把話所有事都重復了一遍。

“……最後就是那個莫爾，什麼都不會，就是個廢點心，不過伊維斯先生把他也順道救下了了。”

安德裡亞闔著眼，點了點頭，“這件事辦得不錯，回去給你發獎金。那個莫爾，你去查一查他的背景份，沒事就留下來，你給他安排個活。”

約克有些驚訝，問：“留在哪，霍爾頓？”

霍爾頓是位於海西裡的莊園，也可以稱作為安德裡亞的家，尋常人是不知道的。這所莊園蔽至極，裡面總共也沒幾個人，不要說進去，連能知道這裡的條件都十分苛刻，這麼輕易地讓一個人在裡面干活，約克難免不能相信。

若是按照平時，安德裡亞肯定沒那個閑和他解釋，可也許今天心格外好，把手上的書搭在膝蓋上，偏頭笑了笑，“伊維斯才去那裡，一個人都不認識，難免寂寞。聽你說那個莫爾傻得很，又還算悉，給他逗個樂也不錯。”

約克：“……哦。”

先生您還想的真周全，仿佛是大魔王忽然變了小甜心，約克總覺得老板可能，也許，大概，應該是吃錯了藥。還是招惹為妙。

在莫爾還在飛船上暈暈乎乎，來不及想以後的時候，未來已經被人一錘定音了。

可大魔王還是大魔王，約克報告完事，終於出了門。屋子裡的燈是昏暗的，安德裡亞把手上的書放下了，臉漸漸郁下來，卻還是帶著笑，緩緩地用筆寫下“達勒”。

安德裡亞摘下眼鏡，灰的瞳孔仿佛是一層薄薄的玻璃，有微弱的浮在表面，裡頭閃過一道純粹的碧藍芒，轉瞬即逝。他了眉心，又把眼鏡戴起來，這是他緒不穩定的預兆，已經很久未曾如此了。因為他此時卻非常不開心。

是的，非常不開心。

而另一邊，也許是因為神繃太久，一朝放松，伊維斯的這一覺睡得格外長，格外安穩，醒來時飛船已經不再顛簸，停靠在地面。他掀開被子走到窗邊，拉開窗簾，外面是明的，隔著窗戶都能到溫暖，他忍不住瞇了瞇眼。

伊維斯離開這間小房間，靠著昨天殘存的記憶，三兩步就走到了控制室，眼前就是出去的那扇門。他停在那，猶豫了一會，手掌懸在門把手上，卻始終未曾落下。半響才自嘲地笑了笑，推開了這扇門。

只是不知道這是哪裡，不過也沒有多大的差別。伊維斯在心裡想。

“歡迎來到霍爾頓莊園，”左腳才落地，約克沉穩斂的聲音自伊維斯的耳邊響起，他又把那層斯文皮穿好了，打好領結，戴著帽子，如第一次見面時的老派管家打扮，向伊維斯微微彎腰鞠躬，“歡迎回家，伊維斯先生。”

伊維斯一怔，扯了扯臉皮，對著約克出一個神氣十足、神飽滿的笑，“早上好啊，管家先生。”

約克摘了帽子，一邊引著伊維斯走向主宅。這裡是停靠飛船的地方，離主宅有些遠。小路是由各石頭鋪的小道，彎彎曲曲，貫穿滿眼不盡的霍爾頓莊園。此時恰好，氣候溫暖，泥土上長滿了墨綠的玫瑰荊棘，上面綴著大朵大朵盛開的玫瑰花，在風中輕輕搖曳，鮮艷芬芳。

伊維斯彎腰到一片花瓣，像是綢一般在指尖流淌，那是和假花不一樣的覺，他興致地問：“這些花都是真的嗎？”即使是在塞維爾的皇宮之中，也沒有這樣一大片真實的花，更多的由技像，近乎真實，卻是虛擬出來的花。

約克臉上出一驕傲的笑，“當然是真的，先生很喜歡玫瑰，照顧這一大片玫瑰是很不容易的。”

伊維斯：“果然是，真土豪，土豪……”

都震驚的語無倫次了！主要是像伊維斯勤勤懇懇工作十年還是拿著死工資，存下來的錢都不夠在塞維爾首都買一套房的窮蛋覺到了衝擊。這次的衝擊比上次安德裡亞把他從牢裡撈出來都大，因為撈他出來花了多錢的支票伊維斯是沒看到，現在的玫瑰花可是睜大眼睛都擺不下。

進星際時代後，人口也經歷了幾次大炸，呈指數增長。雖然有源源不斷的新行星被發現，可其中適合居住的卻並不怎麼多，導致能夠居住的行星上的人口越來越多，不得不犧牲掉別的生的生存空間，連植都變得稀。而這樣還是不夠，為了容納過剩的人口，新興的科學技也在改造了一些不太適宜人類居住的行星，使環境可以變得容許人類生存。可是這樣的環境並不適合對環境敏的植，導致世界上真實的植越來越，大多采取科技像的方式，能夠擁有從土裡長出來的真實的植是一件非常奢侈的事。

這讓伊維斯對安德裡亞的有錢程度有了一個直觀的認識，還讓他有點發愁，安德裡亞都這麼有錢了，想必自己也沒本事讓人家更有錢，看況就指自己賣還債了。

愁啊愁，真愁。

就這麼一路發著愁，伊維斯跟著約克進了主宅。大廳的落地窗大開，溫暖，四周布置也和舒適，偏右的長桌上擺滿了心準備的點心，香氣四溢，莫爾正趴在一旁的沙發上，垂涎滴地看著桌子。一位眉眼和，胖乎乎的中年人站在一邊，上還系著圍，看到兩個人進來，笑瞇瞇地打招呼，“約克，這位就是伊維斯先生嗎？”

伊維斯笑著向打了個招呼，他總覺得有一不對勁。

那個人很親切的自我介紹，“我是簡，安德裡亞先生家的僕，以後你有什麼需要可以找我。現在，伊維斯先生是不是了？”

簡一邊說，一邊把伊維斯引到桌子前，“還沒到吃飯的時間，我準備了一些小點心，可以先填填肚子。”又朝莫爾招了招手，“小莫爾也過來，你也吃一點。”

莫爾瞪圓了眼睛，他一個了年的小伙子，跟個沒長大的孩子似得從沙發上蹦跶到桌子邊，抬頭朝著笑，“謝謝簡姨。”

那位僕像是很喜歡莫爾一樣，在他的腦袋上了兩下，紅棕的頭發糟糟地團一團。

伊維斯不出意外地屈從於食的之下，他自認也是個年輕天真的小伙子，很無恥地把自己和莫爾劃到同一個年齡階段，又甜得很，也喚人家簡姨。不過莫爾是天真爛漫，他這只能算老狐貍裝小貓崽，單憑一不要臉的本事。可還是惹得簡笑意連連，約克再加幾樣拿手的菜來。

莫爾吃的起勁，頭都抬不起來，只是舉起手，小心翼翼地提議，“我可不可以再添一盤子這個蛋糕，真好吃……”

“沒什麼不可以的。”簡笑著拍了拍手，轉臉瞥了約克一眼，“怎麼還不去做？這麼不懂事。”

約克真是人在家中站，禍從天上來，還順帶砸下來一口不懂事的鍋，正中頭頂，最後不甘不願地擼起袖子去了廚房。

伊維斯吃的心滿意足，和簡談天，“約克不是管家嗎？廚房裡的活也是他干嗎？”

簡拉開一旁的椅子坐下來，撐著下想了一會，“才開始飯是我做的，後來約克來了，他來的最晚，雖然先生說讓他當管家，家裡有什麼活都塞給他。我不耐煩做飯，也塞給他了，約克脾氣好，廚藝還比我好得多，也就這麼一直干下來了。”

莫爾小聲嘀咕了一句，“約克先生的脾氣才不好呢……”他才被騙過，簡直是與淚織出的經歷。

簡姨瞥了一眼，“那是你們沒有相過，以後你就明白了。”

伊維斯倒是覺得約克這家庭地位有點啊，活干得多還不給發工資。不過這和他又沒什麼關系，他又繼續沒心沒肺地吃完了加上來的菜，捂著打了個飽嗝。

吃完了飯，簡帶著伊維斯到了二樓，那裡是為他安排的房間。

“才開始呢，先生說是結婚對像要來家裡住，我還沒打算安排房間，想著你們要是住兩個房間多無趣啊。”簡眨了眨眼，表現得既像一位和氣慈祥的太太，又像個活潑的，這兩種氣質奇妙地融合在一起，卻不覺得突兀，“可先生又說，他對你是單，還要培養培養，直接住在一起也太快了，我才收拾了一間屋子。”

伊維斯只覺得十分奇妙，安德裡亞就像是一個憑空蹦出來的人，救他於危難之中，還深似海。

等終於走到那間屋子，簡悄悄地說：“這裡隔壁就是先生的房間，最方便了。”說完了就關上了屋子，留下伊維斯一個人。

伊維斯先把這間屋子從裡到外晃悠了個遍，最後坐到了床上，稍稍緩了口氣，把今天發生的事細細思索了一遍。因為都不對勁，所以反倒沒什麼好想的。可簡姨上的不對勁卻太過明顯，上沒有信息素的氣味。一般而言，Alpha和Omega的氣味最為明顯，十分容易察覺。而Beta的也會散發微弱的信息素，只不過不會接信息素的刺激，才會被很多人誤以為沒有信息素。而像伊維斯這樣天生質出眾的人是可以覺得出來的，如果是一般人，伊維斯即使閉上眼，也能確定大致的位置和況，可簡姨卻像是明的一樣，伊維斯覺不出來。

伊維斯想了一會，按照常理得出了幾個結論，也無可以驗證，只好悻悻地放棄了。關於別的，他也沒多想什麼，反正人都已經在這裡了，除非能把飛船出來，否則也不可能離開。

而暫時而言，伊維斯沒打算鬧得那麼大，那麼僵。即使安德裡亞是個謀家，是個土豪，還是拿真金實銀把自己撈出來的。

過窗戶，暖暖地照在伊維斯的臉上，仿佛在他的睫上流淌。說起來，他已經許久未曾見過這樣平和沉靜的了，最近的幾年都是在戰場上度過的，即使原來是再麗的星球，一旦戰火燃起，轉眼間就變了廢墟。

人類總是這樣，最擅長破壞好。

伊維斯就像往常一般沒心沒肺地笑了笑，一頭栽進被子裡，漸漸地闔上眼。

一切重頭開始，只是不知是好是壞，只不過再壞也壞不過昨日在監獄裡了。

最起碼，還有盛開的玫瑰。